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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是她彻头彻尾地弄出了个误会。
白榆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茶。
她现在正坐在茶楼里,凭借着原主那些少得可怜的关于这条街的记忆,白榆顺利地找到了离这儿有点路程但不算远的当铺。她对那些首饰的价值以及这个时代这个国家的货币的价值不甚了解,只能根据自己在现代时候的印象估算这些真金白银的珠宝首饰合多少钱,又问了几个小商贩他们那些糖葫芦啊酥炸米糕之类的小零食多少钱,大致换算了一下,和当铺掌柜讨价还价把那些首饰换了个还成的价钱,够她过上一段时间了。
然后,白榆顺便找了这么个歇脚的地儿,打算把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情都捋一捋,之后也好根据推测出的东西推断接下来该怎么做……比如麻溜地找个能过夜的客栈。
突然冒出来的原主的记忆,虽然少得不像话,但信息量可太大了。
首先,与她想象的不一样,“她”并非隶属于那个烟花之地的女子。
换句话说,白榆想起来的记忆,正是与那叫“醉春楼”的烟花之地的掌柜商议的记忆片段。原主出手异常阔绰,面对掌柜开出的租赁房间的价位,眼睛眨也不眨地就扔了几锭金子出来,商定租用那个房间的期限为一个月,并表示不会影响掌柜的生意,她只是偶尔会带男人过来,借此地行个“方便”。同时,希望掌柜的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她来过这里的消息。常做寻花问柳生意的人当然也明白有些客人是不希望自己的*被泄露出去的,又遇上这么个大客户,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地满口称是。
记忆的片段便到此为止,联想到小厮之前的表现,白榆心情异常复杂。
这么一想就很容易想通,她自以为没什么破绽的女扮男装根本就不到家!
明明就被认出来了!
对方之所以表现那么奇怪,全然都是因为发现这个租下房间的女人穿着一身男装、又不知道在刻意掩盖什么,自认为光明正大实际上在旁人看来鬼鬼祟祟地准备出门,于是便出口问了一句……哪料得……
白榆想到自己当时的样子,痛心疾首得茶也顾不上喝了,只是自顾自地捂住了脸。
算了算了,她兀自说服自己,反正那时候她什么也不知道,那么表现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她也再没了回醉春楼的打算,别的不说,被原主约来这里又被她打晕的男人还躺在那儿——没准现在都已经醒了。白榆现在就是有点心疼那被付了租金的金子,她记得那大概是半个月之前的事。也就是说,她还能多在那里待半个月容身呢。
不过住在妓院这种事就算了吧……
另一方面,这样一来,原身的身份就更扑朔迷离了不少。
白榆原本以为只是个出卖身体为生的女子,可现在证明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出于一种奇怪的直觉,白榆觉得“她”把男人带到那儿去的行为也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究竟做了些什么也不好说。可惜现在她还压根没有那一方面的记忆,不知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想来想去,白榆发现自己没有关于原身过去的记忆便无法理清这方面的头绪,只好开始考虑接下来怎么办的问题。
从原主的所作所为来看……此地的民风比她想象的古代要开放不少。
只是不知如今是哪个朝代,她打听价钱的时候,顺便也打听了所处何处、年号为何的问题,代价是被那些小商贩和当铺掌柜用看傻子似的瞅了好几眼,也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只道这里是一个叫比丘国的小国。
比丘国又是什么?
白榆在自己的历史知识里搜刮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能和“比丘国”搭上边的东西,只得猜测她是不是来到了平行世界的架空朝代之类的地方。
架空的话……倒是相对而言好理解一点了。
不知不觉之间,一壶茶被她喝得差不多了,白榆正想招呼小二让他再来一壶,忽而听见身后那桌才来不久又谈天谈地的两人换了话题。
他们看上去像是长途跋涉的旅人,醉醺醺得想必是刚喝完酒又来这儿醒酒。被酒气熏到的白榆本来想换一桌坐着,可这茶楼本来就只有几桌客人,她想着要是能从这俩人口中听到点关于这个世界的情报也算是好事。
可惜到目前为止都还没什么有价值的。
“老兄,不知你听说了吗?”其中一人兴致勃勃地说,口吻颇为狎昵,“最近这儿有好些个年轻男人莫名其妙地失踪啊。”
“哦?”
另一人显然被这话题调动了兴趣,而好奇的也不止他一个,坐在他们附近的白榆也竖起了耳朵准备听个诡秘的八卦。
“听说啊,也就是这半个月的时间,没了影儿了的就有三四个。”咕嘟咕嘟地又喝了两口茶润了润嗓子以后,首先提起这个话题的那人接着说道,“坊间有传闻说,其中有个人在失踪之前曾经和他朋友说过,是去赴一个美人的约,结果呢,一去不复返啊。”
半、半个月?
这个时间段有点微妙啊。
没容得白榆对此细想下去,他们已经接着开始议论了。
“其实说是失踪,”他故作姿态地压低了声音,音量却一点儿都没压下去,“也有人发现了两个人的尸首,上报给官府后消息一开始又被压了下去。我猜这两天估计国王就会坐不住了,等着看吧。”
另外的那个人调笑道:“你说,这要是死在美人的裙下,这不是也挺值当的嘛,要是能……”
“那可不一定,谁知道能不能享受到那福分呢,没准儿你连摸都没摸上一把就稀里糊涂地一命呜呼了。”最先挑起话题的人倒是还没全丧失了理智,但话锋一转就又促狭道,“更何况,听说那美人——或者说很有可能是个妖精——挑人都很是讲究,还专门都是些白白净净的年轻男人,像咱们这种大老粗,嘿,没辙!”
白榆:“………………”
这话听上去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不知是出于怎样一种心理,她回忆了一下之前在醉春楼见到的那个男人的样子,惊悚地发现他其实真长得还可以说得过去。但因为当时实在是太震惊了,白榆完全没把多余的注意力放到这上去,想的都是怎么成功从那儿逃出来。
绝对是想多了。
白榆一边努力说服自己,一边心里也知道这事有蹊跷,她不动声色地把椅子往后稍稍挪了挪,想要接着听点更详尽的消息。谁知道这话题对于那两人来说已经足够当插科打诨的料了,于是便转到了他们在旅途上偶然遇到的趣事上。白榆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了一耳朵,觉得煞是无趣,干脆叫来店小二结了账走人。
临走前她做贼心虚地瞧了那两人一眼,发现方才一直背对着她的他们依然在聊天,根本没往这儿看一眼,她才放心地离开了茶楼。
白榆也说不清她为什么这么对号入座,只能说从几个小时前她穿越到这儿以来,这一系列的发展实在是又顺利又哪儿都透出诡异之处来,偏巧又有这种传闻出来,害得她现在不得不多想。
正狐疑之间,她听见远处有嘈杂的声响传来,白榆闻声抬头看去,发现是一队官兵在分开人群,大声嚷着什么。
她眯起眼睛,下意识就将大半个身子藏在了一家卖酒的人家的酒坛子后面,由于距离太远,她还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模糊看见那几个穿着官服、腰间佩着刀的人在一面跟周围的百姓解释着什么,一面在墙上刷上浆糊,把一张纸贴在了上面。
看不太清贴的是什么啊……
等到那些官兵四周巡逻完毕,渐渐走远以后,白榆这才壮着胆子从酒坛子后面闪身出来,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卖酒的人家,发现坐在柜台旁的人正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她松了口气,转身往围在那布告栏旁的人群走去。
也许等到人都散了再去看比较好,不过白榆是忍耐不住了,大不了远远看一眼看清上面是什么就走人,这样也来得放心,证明她纯粹是多想了。
“女人?”
然而入耳的头一句话就让她浑身一僵。
“是啊,”有人接话道,“看这样子,应该就是最近闹出风波的那起案子。”
“真的假的?我怎么觉得着看着不像是犯人啊。”
“嗨,哪还有人会在脸上写着自己是犯人,许是这样反而让人放松警惕呢。”
“连国王都惊动了?那还真是了不得。”
白榆努力忽略着这些人的话,让自己的注意力全放在那张纸上,因为聚集在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只好踮着脚尖往人群最里面望去。这副身体的视力很不错——不,是非常好,再加上距离不远,白榆一眼就看清了贴在布告栏里那张纸上的画像。
——然后她就傻眼了。
按理说,她其实向来觉得古代用这些画像来找人准确度不是很高,同时还会受到画风影响,白榆是不认为能按图索骥地拿着画像找到某个通缉犯。
于是,今天,白榆发现自己真是大错特错了。
画像没有画得惟妙惟肖是真的,然而,她看得出来,画像总体上的感觉还真有那么点眼熟。
而熟悉的感觉的来源,就是她一开始捧着镜子看到的那张脸。
还真是啊?!
白榆的手指第一时间抽了抽。
她毫不犹豫地倒退一步,踩到了其余正在围过来的人的鞋子。
“抱歉!”白榆低着头借此遮掩自己的脸,一边道歉,一边从人群中挤了出去,“抱歉,我家里有点急事,请让让路!”
看来还没人把她和通缉令上的人联系起来,白榆一边提防着有人怀疑她,一边心想这样貌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照茶馆那两人所说,失踪的速度是半个月三四个人的话,也不至于今天才漏出来啊,再加上所有见过凶手的脸的人都死了,应该不会……
哎?
白榆意识到,有一个人是活着的。
今天被她打晕过去的那个男人。
她暗骂了一声,更不知道这下该怎么办才好了,穿成谁不好,偏偏穿成了个四处杀年轻男人的……如今落了个被通缉的下场,为什么后果反而是她来担啊?
不不不,也许是被冤枉的呢。
……白榆自己也知道这可能性简直是微乎其微。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被新贴上的画像上,白榆好容易挤出了人群。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投案自首,要是去的话,虽然不知道这个国家到底刑罚如何,可根据白榆的经验判断,估计是难逃一死的。
她心下一横。
——不然就逃吧。
白榆迈开步伐,忽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谁扯住了。
“老夫人,”那人急切地说道,“快回去一趟吧,家中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