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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惹将军,240 一夜白发
每次在坟前,月寻欢一站就是许久,有时从日出站到日落,有时从日落站到日出……
站得越久,越寂寞,天地间,红尘里,唯有影子做伴。舒悫鹉琻
‘小九’被埋在唐门小居最高的地方,只要站在那里,对下面和远处的一切就一目了然。
月寻欢曾经无数次往大门口看过,期待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可次次失望。
虽然恨她,可是随着日日夜夜的过去,月寻欢不能否认,想要她来榛。
只要她来,只要她来,只要她来……
想听到她无可奈何的喊:“月寻欢!”
想听到她忍无可忍的吼:“你大爷!颐”
想听到她气急败坏的骂:“你禽兽!”
想要她常伴左右,想要和她十指紧扣,想要抱着她入眠,想念她身上的幽香了……
芸娘,世人皆说我冷硬心肠,原来不及你万分之一。
已经有了胎动的孩子,你狠得心下得了手,打掉他。
我只想在有生之年,有你相伴,可苦等你不来。
是了,你怎么会来,你心中只有霍玉狼,他才是你的良人,他才是你的心头好。
原来,强扭的瓜,真的不甜。
芸娘,我以为只要对你好,许你一世安稳,护你一生无忧,总归会在你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可是,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以为。
芸娘,你知我恨你打掉了孩子。
可是,我想你了,你知不知?知不知?
月寻欢在坟前一站已是三年有余,苦等了上千个日日夜夜。
日升又日落,花开又花落,日复一日的站在坟前,只为等芸娘来……
这天,月寻欢从日出时就站在坟前,一动也不动,如老僧入定一般,只偶尔传来时不时咳嗽声……
月寻欢一直在等,却又成空,眼睁睁的看着日落,不见人来。
夜越来越黑,寒气越来越重,山上不知名的鸟儿,叫得人心里直发慌。
月寻欢如望夫石一般,从月出站到了日出。
当早晨第一缕阳光照在月寻欢身上的时候,照出了他的一夜白头。
狂风吹得他玄色的衣裳鼓胀胀的,满头白发,四处飞舞。
明晃晃的阳光,叫得月寻欢眼前之直黑,再也忍不住,在坟前咳出了血,鲜红中带黑的血。
芸娘,即使我已经等白了这头发,你也不来是不是?是不是这辈子,都再也等不到你来?
难怪都说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芸娘,我强占你三个半月,我还你三年半的等待。
看着手心的血,月寻欢脸色惨然的笑,原来世上真的有生无可恋。
他脸色木然的抬起手,以指作剑,往手腕上用力一划。
鲜红的血,一滴一滴,滴答滴答,滴落在了草地上,红绿相映,触目惊心。
血越流越多,月寻欢本就苍白的脸色,越渐惨白。
他紧抿着唇,目光看向远方,眼里是无尽的空洞和悲凉。
等再回过神来时,身下流了满地的血,空气中全是浓重的血腥味。
月寻欢止了血后,静静的坐在一旁,等着,耐心十足的等着。
等了许久,首先等到了几年前的那只千年蜈蚣,它顺着月寻欢血的独特味道爬来。
这样的血,于它们来说,最是美味。
千年蜈蚣刚露出半个头,就被月寻欢手上快如闪电的银针,钉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长长的身子不停的挣扎,可惜却是徒然。大大的身子不停的拍打着地面,扬起阵阵尘土。
月寻欢拿来一个瓶子,把那长得有小拇指一样大小的千年蜈蚣装了进去,再把盖子严严实实的盖了起来,放到一旁。
随着血味的扩散,那些曾经吸过月寻欢血的毒虫,全部都顺着味道爬了过来,如飞蛾扑火一般,那血的味道对它们有致命的吸引力……
这三年,因着喝过月寻欢的血,它们全都大变样,个子和颜色与平常的都不同,大有修炼成精之势。
月寻欢面上冷酷,手上的银针,快如闪电。
三年半前的帐,全部算清,一个都没有漏。
把它们祭于‘小九’的坟前之后,月寻欢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带着满身的悲凉。
把身上芸娘亲手绣的以前喜欢得不得了的玄色衣裳,一把撕成了破布后,随手一扔,落在了地上。
月寻欢未着寸缕,站在满地阳光中,肚子上那条狰狞的伤疤更是丑陋,以往强壮的身子,如今瘦得能看见骨头,肤色更加的苍白,一种病态的惨白。
尽管如此,却并不损月寻欢半分的气场,反而因着满头白发和一身的冷意,比以往更多了些霸气。
举手投足间,霸气十足,让人不敢直视。
月寻欢迈着长腿,跨入了温泉水池中,缓缓的闭上了眼。
滚烫的热气腾腾的直冒泡的温泉水,却暖不到月寻欢的心里去,心已是寒冰万丈。
芸娘,不能玉碎,宁为瓦全。
如果我苦等不来你的身影,那么霍玉狼也休想得到你的温存。
芸娘,你不来,我已成魔!
泡了半晌,月寻欢才从温泉水池中上岸,滚烫的温泉水,泡得皮肤通红,终于褪去了苍白。
月寻欢面无表情的穿上了以前的花衣裳,一根通体翠绿的玉钗,把满头白发挽起。
此去经年,那个一心一意,只会对芸娘好的公子,再也不会回来。
一身冷硬的举步下山,离开了这个苦等了上千个日日夜夜的地方。
月寻欢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地牢,打开了罪恶的大门。
看着里面那些罪大恶极之人,月寻欢神色冰冷,如地狱来的修罗:“今日放你们归世,本公子不管你们是报冤还是报仇,是为非还是作歹,但是凡见到霍玉狼,必须杀无赦!谁要敢有违此意,本公子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快滚!”
在地洞多年不见天日,原本以为就在这里了此残生,没想到还有再见阳光的一天,众人欣喜若狂,赶紧连滚带爬的离去。生怕走慢了,月寻欢反悔,那么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阳光了……
月寻欢走到洞口,最后转身回眸,看了那地洞一眼……仿佛看到了当日,大手和小手十指紧扣。绝然的转身,步步缓慢却又坚定的离去。
月寻欢面无表情的在时隔三年之后,再次踏入胡不同的院子。
院子里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
唯一变的就是轩儿,已经长成了少年模样,比以前壮了,结实了,个子高了,脸也长开了,好个俊俏公子……
轩儿正在院子里聚精会神的练剑时,看到一身花衣裳满头白发的月寻欢前来,吓得手一个哆嗦,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三年半年,被他双眼血红的掐住脖子时的窒息。
身子僵直着收了剑,有礼相拜,非常机灵的加大了声音:“拜见公子。”
果然,在屋子里的胡不同一听到轩儿的话,立即双足一点,飞身而出。
已经三年有余未见月寻欢,不曾想他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人清减了许多,最触目惊心的莫过于他满头白发早生……
而且,身上的戾气冲天,眸光冰冷得没有一丝的温度……以往他虽狂傲,却不招惹他时,还算能相处。
如今这样的月公子,如走火入魔了一般,就连看一眼,都是寒气入骨。
三年半前,胡不同平复了身上的气血翻滚,从地下宫殿走出来时,已经是三天三夜之后,屋中已经没有了月寻欢的身影。
直到过了半月有余,才听到从山上传来断断续续的琴音,那音色极其的熟悉,正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绿绮’之音。
琴声十分的悲凉与痛心……胡不同一听,就知月寻欢为情所困。
这样的琴声,日日夜夜响起,有时竟然彻夜不停。
胡不同听了直皱眉,暗地里着人去查了芸娘的消息。
芸娘已入皇宫……原本当花千古再找过来时,芸娘斩钉截铁,一口拒绝:“不!”
花千古有千万个理由打掉腹中胎儿,可是芸娘不能接受再为他的称帝霸业鞍前马后。
一想到腹中的孩子,就是因为他,化成一团血水,芸娘就没办法原谅!
摸上扁平的腹部,心里痛得揪成一团。
已经执着了十年的仇恨,没有办法放下,可芸娘也没有办法接受再给花千古做事。
以前恨那毒妇,却因着她位高权重,动不了她。
又因着花千古是玉郎的表弟,是玉郎千宠万宠的表弟,所以,才会有这十年的奔波。
说好,助他登帝,他助她报仇,夺去那毒妇最在意的一切,让她再也没有荣华富贵,再也不能高高在上,再也不能母仪天下,让她身败名裂,为天下人耻笑……
如今,即使要为孩子报仇,也无法再和花千古一起,丧子之痛,来自于他!
他凭什么能做那样残忍的决定!!!
他凭什么?!
花千古听到芸娘毫不犹豫的一口拒绝时,几乎疑为是听错了。
可看她坚定的眼神,却明明白白的诉说着答案:“不!”
花千古暗自皱眉,当初被送来东清国做质子之时,在青楼受尽了侮辱。
后来因着芸娘寻来,才一点一滴的建立了如今的势力。
因着老贼的严令,不得离开花满楼半步,所以外界的一切都是芸娘去打点的。
到后来一点一点的建立起了如今的权势滔天,其中,芸娘功不可没。
可以这样说,没有芸娘,就没有如今的花千古。也许,早就抑郁而终。
而且,她是所有人中,最为放心的一个。
一是因着她的仇恨,二是因着她的身份,她对表哥霍玉狼死心塌地。
所以,花千古才会看到芸娘的大肚子时,毫不留情的打掉。不管是从将要完在的霸业,还是从表哥的角度来说,这个孩子,不能留。
原本以为,孩子没了,一切能恢复如初,却不曾想芸娘说“不!”。
花千古黑眸一转后,叹息一声,轻问:“芸娘,为什么?!难道你已经忘了玉狼了吗?你要是记得他,你怎会甘愿为别的男人生孩子!你曾经不是说,要爱他一生一世,只愿和他白头到老么?这是你曾经的诺言,你都忘了么?”
芸娘手下意识的摸上腹部,神情痛楚,声音激动:“我没忘!我全都记得,可是他在哪里?我等了他十年,我找了他十年,我盼了他十年,他在哪里?我被剖膛切腹,他在哪里?我们的孩子被活活摔死,他在哪里?我命悬一线之时,他在哪?我守住了昔日的承诺,可他呢,人在哪里?”
花千古一时无言以对,玉狼的十年音信全无,让人想争辩都无言。顿了好久后,才问到:“那杀子之仇呢,你不报了么?”
当然要报!只是,芸娘目光直直的看着花千古:“月前,你也才打掉了我的孩子!”
那样的目光,包含了无数的撕心裂肺及谴责和恨意,花千古神色一紧,据理力争到:“那孩子,是两情相悦是你心甘情愿要的吗?你心里有的是玉狼,要怎么去给别的男人生孩子!那我打掉它有何错之有!”
芸娘脸色惨白如纸,指着门外:“你滚!”
花千古脸色铁青,隐忍着才没有发怒:“芸娘,你冷静几天,再好好想想,我改日再来。”
芸娘一点余地都不留,冷着脸咬牙切齿的说到:“这没有什么好想的。我和你从今以后,恩断义绝!我自己的仇,我自会去报。”
再也不想看到这张脸!
花千古慢慢转身,抬着漆黑的眸子看着芸娘:“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强求,芸娘,也许我做错了,也许是你变了,可不管怎么样,我很感激你这些年的相助,要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
芸娘这样好的人选,花千古怎会放弃,这样说话,只是为了放松她的警惕和戒备,这样才能对她进行‘催眠’:“芸娘,你爱玉狼,你不能接受为月寻欢生下孩子,你亲自喝下了堕胎药。芸娘,你要去皇宫……”
………………
等花千古离去之时,芸娘已经在做准备入宫。
芸娘入宫之后,每每到夜深人静之时,手就会不由自主的抚上平扁的腹部,轻轻叹息。
月寻欢,愿你安好。
没有了月寻欢的纠缠,芸娘的日子确实清静了不少。
可是,一到静寂的暗夜里,就会生出无数的孤独出来。
那个温暖的怀抱,再也不会有。
特别是一日三餐,不管什么吃到嘴里,都觉得寡然无味。
芸娘的身体,已经记住了月寻欢,习惯了月寻欢,适应了月寻欢。
在宫里三个月时,芸娘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
连续七天七夜,都在说着胡话,说得有些模糊不清,仔细辨认,才会听出反反复复就是那一句:“月寻欢,对不起……”
病好之后,芸娘还是会十分的关注月寻欢的消息,只要偶尔听到有人说起神医,就会屏气凝神,全身紧绷。
可是,上千个日日夜夜,对于月寻欢的消息,大家说得最多的还是那次大街之上,让苏家断子绝孙之事。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了神医的其它传言,他,好像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
芸娘想,他应是回唐门小居了……
那日他说,恩断义绝!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月寻欢,愿你安好。
再见到月寻欢时,是那日芸娘出宫去长安街。
坐在轿子里时,芸娘猛然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冲动,让她去掀开了帘子,就看到了月寻欢……
那样模样月寻欢,让芸娘的左胸口如被挖掉般的痛。
又穿回了他往日的花衣裳,可是因着人清减了许多,衣服略显空荡。
那脸上,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显得他的浓眉星眸,更是浓重。
最触目惊心的,莫过于他满头白发。
正值壮年,却白发早生。
月寻欢的黑眸,几乎是立刻就看上了轿子之人,面上无波,眉目不曾动过半分。
若是仔细,却能发现他的右手五指收拢,卷上手心,紧握成拳。
轿子中还有其它的人,芸娘不能停下来,和月寻欢渐行渐远。
芸娘只觉得眼角发酸,紧咬着红唇,让痛意逼退了眼中的热浪,月寻欢,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的模样?
月寻欢站在原地,看着那轿子慢慢消失人海不见。
正午的阳光猛烈,却照不进月寻欢内心的冰冷。
最后的一丝期盼,也被掐灭了。
原来,时到今日,已是擦身而过的形同陌路。
许久许久之后,月寻欢才重新迈开步子,步步艰难。
去了芸欢府,早就是人去楼空。
月寻欢走过院子,到了卧室门前,却迟迟不敢推开那扇熟悉的大门。
正在这时,听得一少女幼稚清脆的声音:“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娘,娘,你快来……”
月寻欢回眸,看着站在台阶下肖大娘子家的妞妞,立即认了出来。
肖大娘子听到女儿惊慌失措的叫声,赶紧跑了过来,见着月寻欢后一愣,虽然变了些模样,但好在她还记得他。
脸上堆满笑,到:“您回来了。”
月寻欢未应声,推门而入,把肖大娘子母女关在了门外。
屋子中还是往日的模样,一尘不染显示着被人打理得很好。
月寻欢坐到了梳妆台前,伸出修长苍白的食指,在铜镜上画着熟悉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