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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摘到了一朵很美的花。
当我历经艰险,踏跃了未经想象的千山后,终于来到了死亡之海的边缘,望见了那朵生长在岩缝间的姝丽花朵。
其实我一直轻蔑那种颜色美丽而一无用处的软物,所以在属于我的寝室内几乎见不到这些看似娇软的死物。
但是在远离乌鲁克的岁月里,在他第一次见到黄沙漫土中唯一的一抹艳色后,他感受到了坚硬的内心流淌着淡淡的温柔。
那纯粹无暇的美丽,柔软却坚不可摧的生长在悬崖边的姝丽,像极了那个人。
奥尔罕,王的骑士,也是可笑的为了守护他而抛却女子身份的蠢货。
他其实很久前就遇见了她。
那是在他还未长成,脾气尚显温和的孩童时代。他的父亲卢伽尔班达还健在,或许正是记忆太过于久远,以致不小心遗失在了岁月不小心的浪花中。
窗外已露亮色,男人漫不经心的把一边帘布拉开,倾斜的柔软日光猝不及防的跃上了他的眼角,明媚而舒适。
或许是久违的熟觉,尽管他的眼睑下略显暗色,但昨日还暗淡苍白的脸色已经好了不少。稍长的金发微微的翘着,如红玉般深沉的眸子定定的望着远方,他的衣襟随意的散开着,胸前精致的锁骨暴露在稍显冰冷的空气中。
他疲惫的闭了闭眼,自然的张开了双臂,声音沙哑。
“奥尔罕,给我宽衣......”
没有人回应他,宽广的卧室内只有他一个人。
是啊,奥尔罕......
已经死了......
卧室还是那个熟悉的卧室,只是窗前再没有那个人摆上来的新鲜盆栽。
他透过窗外,看见了欣欣向荣的景象,平静而祥和。是啊,距离战乱已经过去了很久,距离那个人的死也过去了很长的日子。人们大多都忘记了那段苦难,转而珍惜现在的和平。
男人仰起了头,眼睛半眯,眼底似乎波光粼粼。他的金发笼在亮的有些耀眼的光下,显得颇为迷离。
[她已经成为了我的一种习惯,习惯的让人难以戒掉。]
所谓的爱究竟是什么呢?
他不明白,一开始完全也不必明白。对于天生半神的他来说,只需要享乐就可以了。
可是那个全身雪白的孩子闯入了他过分耀眼的世界后,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遗憾。
明明是纯粹的黑发和眸子,却带着凛冽到想让人彻底摧毁的干净。
就像他那一日射出的金箭般猛地占据了可能的所有空间。他那时已经忘记了最初的记忆,对于她印象最深的记忆仅仅留在了那条河流边的初见。
破旧腐臭的屋子,过分清澈明净的小河,苍白沉默的面孔,以及那双深沉的有些过分的黑色瞳孔,仿佛构成了他眼底所有的世界。
周围的布景阴沉的过分,除却了她和那条宛若她本人的河流。
他不惧怕黑色,亦不喜。可是在遇见了她后,他开始期待黑夜,仿佛透过那暗的惊人的庭院,他能触摸到她温热的脸。
他开始懂的心尖点滴的疼痛,酸涩的,高兴的,种种矛盾的热烈的情感。
“你只要沐浴在我的光辉下就可以了,把这件肮脏的衣服像过去的自己一样舍弃吧,沙曼。”
他望着那个拥有着凛冽美貌的下仆,情不自禁的勾起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箭冲她前方的大地狠狠射去,强烈的罡风卷起了她苍白的两颊边细碎的发,“可爱的人偶”却平静的仿佛没有意识。
她冲着那把深深刺入大地的箭跪了下去,尽管是臣服的姿态,可是眼底却没有一丝服气,那张漂亮到想让他随意亵玩的脸上满是傲慢。
或许正是因为血缘的关系,他不由得对她一开始就不一般。
没有任何心意的收揽以及放任式的观察。他起初也只是看中那张皮相和可笑的傲慢天真。
他从来不是个会一见钟情的人,相比较感情,更相信残酷的人性。
拥有天生的慧眼,显贵的身世,强大的武力,他从不需要迁就自己,他是天生的强者,无论是*上还是精神上。
他很厌恶,很矛盾的同时也是赞赏的望着那个匍匐在泥地上的幼狮。破烂到看不出颜色的下等服饰,纤细羸弱的手无力的垂在宽大的袖口。她的个头很小,脸色惨白到像是随时会死去,毫无血色的手指狠狠的攥着那把金箭,眼底有厉色闪过。
她很熟悉,他的第一反应。
他当时还是个少年,却已阅历甚多,望着她还未张开的面孔,他能预料以后惊才艳绝的模样。
骨骼纤细,五官精致气质,凛冽纯粹,她是天生的美人。
而他从不拒绝美人。
可是对上她那双剔透的有些过分的眼,他第一次生出了怏怏的情绪。和不同的女人度过无数个夜晚,却在第二天把她们舍弃。有时望着她失望酸涩的眼神会奇妙的生出一点一点的愉悦感。
[这个伪装成宠物的狮子在为我而嫉妒着。]
一想到这点,他几乎扼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简直要仰头大笑起来。
他见证了她的很多时光,幼年的忍耐沉默,少年时代的惊艳强大,以及最终和基什王决战惨死在战场之丘的凄惨模样。
那一天的天空格外的红,连绵的雨经久不息。血色随着雨水染透了辽阔的战场,兵甲战戟淹没在沙尘中,那个姝丽的骑士就像是沉默的雕塑一般屹立在高丘之上。面上血色黄沙斑驳,身上万箭穿心,眼底仓皇。
她很怕疼。
当时她会有多疼呢?
男人轻轻抿了一口酒杯中的美酒,喉间却感受到了更多的干涩。
[很苦......无论是感官上的,还是心底的。]
突然想起了伊什塔尔那个贱人留下的诅咒:吉尔伽美什,我诅咒你,你只有在她死去那刻才会明白爱的真正意义!
“王......沙曼是你忠诚的仆人,但是名为奥尔罕的勇士将成为这个王国真正的剑!”
[只要你步伐所到之处,他会为你斩除一切污秽与不祥。即使违背了神的意志,他也将胜利带给王。]
[虽死而未悔......]
比任何事物都要美丽的笑容,像是昙花悄然流逝的惊艳。
她爱着王,为了王,无论怎样的艰辛都能笑着接受。
天空已经完全明亮,男人倚靠着窗,阴沉的目光远远地望着山的那边涌上的如同潮水般的日光。明亮的,璀璨的,就像那个女人很久前冲他无辜笑着的愚蠢面容。
闭了闭眼,他浅浅的笑出了声,目光缱绻而温柔,随后久久的停留在了那处曾被她用剑划破的床帘上。
“你一定要这么做吗?王......一定要这么践踏着我的忠心吗?”
黑发的少年跪在暗光下,琉璃玉般晶莹剔透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细腻的血丝顺着他白皙的额角缓缓滴落在眼睑,他平静的仿佛丝毫不惧他的怒气。
凛冽的剑风直直的将金帐切成了生硬的两半,他金色的一缕发也在少年毫不留情的目光中斩断。
陪伴的女人闻声而逃,他用冷酷的眼神对上王阴晴不明的脸,嘴唇紧闭,面色苍白凉薄。
男人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热烈的情感和颜色,心中激荡不能自已。
他是我的。
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印象。
这个总是逞强的小姑娘实在是太少露出这样的表情,她比任何人都要显得傲慢,即使与他相提并论,这份傲气也未损未分。
他想要她,不仅是身体,更是内心。
送给她很多动物的皮毛和珍宝,可是总被转送或丢弃。她虽然是战场良将,可是却天真纤细的不愿杀害那些蠢笨的牲畜。
但是令人感到矛盾的是,她对那个原本是奴隶的杂种竟然百般照拂。并赐给她过去的姓名——沙曼尔。
他以为她对待战俘是残忍的,可是她却竭尽一切能力来对待那个杂种好一些。
“王,请把那个孩子赐给我,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那么就让她承担原本属于你的命运吧,那是她唯一的用处。]
奥尔罕,你爱着我吗?
恩,我爱着王,作为乌鲁克努力着的王。
他只问过一次,她也只含糊不清的回答了一次,让他心中的妒火愈加旺盛。
男人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解开了身上的衣衫,那白皙如大理石般的肌肤上是各种伤疤,那是来自死亡之海的馈赠。
可是这些微不足道的疼痛,却没有亲眼看到她墓碑的那刻来的震撼。
他有过很多仆人,有过很多女人,却没有任何一人如她般奇怪。
她不会做出女子的羞恼姿态,也不会因为王的宠爱而恃宠而骄,更多的时候她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握着剑站在殿外。
“奥尔罕,你不离开。”
“王,你该休息了。等你睡了,我就离开。”
她总是一个人呆到很晚,无论雨夜还是雪天。她对他的细心,甚至让他在跋涉的途中感受到淡淡的心疼和留恋。
恩奇都曾和他说过,奥尔罕是世上除了他唯一了解他的人。
可是他却想说,她只是了解乌鲁克的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