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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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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声默首先划掉了半透明的显示屏,??然后抱膝坐在廊下,整理一下现在的信息。
在这个世界里,她是一个毕业两年,??正在一个上市公司里当会计的女白领。
而此时的沈声默已经辞职回家了。
因为家里有丧事,从小抚养原主长大的爷爷去世。她本来想请假回家奔丧,无奈公司不通人情到如此地步,??宁愿劳动仲裁也不愿给她放假,??把她炒掉了。
原主是爷爷『奶』『奶』从外面收养回来的孩子,没有爸爸妈妈,??本来她是打算等在城市里扎根之后就把爷爷『奶』『奶』接过去一起享福,??哪想世上的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她在城市里孤身奋斗,??没有挣下一砖半瓦,??老人就没了一个。
爷爷去世后,??家里只剩下『奶』『奶』一个亲人。
沈声默自当要担起赡养她的责任,??好好照顾老人家。
只是现在,她们两人遇到了一个难题,那便是生计。
原主的工资并不高,??在城市里无法立足,??更别说要带上一个老人进城。
『奶』『奶』并不适应城市里的生活节奏,加上自己囊中羞涩,沈声默知道,??现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家乡的土地上谋求生计,不至于让老人老无依。
这里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原生态村寨,??因为附近盛产银矿,??从古便以打银为生。在古时候,匠人打出来的首饰银器是专门进贡给皇家的贡品。到了近代,旅游业兴起了,??以原生态村寨为招牌,吸引了许多的游人。而原本给皇家打银器首饰的匠人们纷纷开起了银器铺,卖给游人一些工艺品,日子倒也渐渐好过起来。
沈声默的爷爷就是这样一个匠人。
在这里的步行商业街里,他们家有一个银器铺,两个老人就以此为生,不仅养活了自己,供出了沈声默。
只不过,如今银器铺被堂哥占走了。
堂哥说,向来打银器做首饰的,都是力气活,都是男人在干。这里的传统就是传男不传女,只有男人才能继承家业。沈声默本就是捡来的,不管是依着传统,是循着法理,论远近亲疏,都轮不着她来继承。
以,这银器铺,该是他来继承。
至于『奶』『奶』?
也不过是一个嫁过来的外姓人而已。
『奶』『奶』是一个从来没有下过山的传统的老人,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她无法反抗么,一个老人也不知道上哪儿去寻求帮助,便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沈声默不接受。
那本就是属于两个老人的家业,让人用歪门邪道哄骗走了。
她想在这里扎根,就得把银器铺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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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声默从廊下起身,拍拍裙角沾染上的一些水迹,感觉初秋的一丝丝凉意爬进脚底。
她此时穿着一身布衣,窄衣长裙,裙头和衣摆中间『露』出一小节白皙纤细的腰肢。
衣袖和裙摆都绣有精致的花鸟图案,把女孩的身段衬托得玲珑有致,十分婀娜。这是村寨里别具一格的服装,每个女孩成年时,家里的长辈都会给准备一套。
沈声默身上这套,就是『奶』『奶』给她绣的。
只不过沈声默之前一直在大学里求学,毕业了在公司里工作,上司不让她“奇装异服”,便也一直没有穿的机会。如今回来给爷爷『操』持丧事,穿上本地的服装,这套衣服才有面世的机会。
这套衣裙是如此的好看,以至于沈声默忍不住对着檐下摆着的一缸睡莲水照了照镜子。
“你这孩子,好端端玩水干么?一会儿感冒了,让你喝姜汤别偷偷倒掉!”屋里烧火做饭的『奶』『奶』听见她的动静,探出来训斥了一声。
沈声默转身进屋去,接过她手里的柴火,利索把火堆生起来,架上水壶,烧起了热水。
此时正是秋天,山中湿气又重,沈声默尚且能忍受这凉意,老人家体温凉,已经围在炉边烤起了火。
『奶』『奶』今年已经七十了,她辛劳了一辈子,养育了许多儿女。
可年逾甲子,陪伴在身边的人一个都没有。
不仅没有,有一个不成器的孙子想尽方法打起她银器铺的主意,也没个人来帮她说话。
看到老人脸上深深的皱纹,沈声默心里难受,握住了她的手,小声道:“『奶』『奶』,我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什么大浑话有事没事的?”『奶』『奶』白了她一眼,然后忍不住笑了,“你爷爷走啦,今儿就剩下我了。我也不知道么时候会下去陪他,能活一天是一天。你不如回去,找个工作,嫁人生子好有个着落,有个伴儿。好好的过完这一生,我死了也就瞑目了。”
老伴走了,『奶』『奶』看上去没有很哀伤沉重。她是个看得很开的老人,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如今在家里的仓廪库中,摆着一把寿材,就是给她准备的。
顿了顿,『奶』『奶』看了一眼这座陪伴她度过一生的木屋,说道:“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奶』『奶』老了,不想离开家乡,你就回去吧。”
在此前,祖孙两人已经就以后的去向讨论过无数次了,每次都有不同的争执。
『奶』『奶』这是要劝她回去找工作,别留下来呢。
沈声默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平和,看不出愤慨之『色』。
“『奶』『奶』,我想把银器铺拿回来。”沈声默忽然道。
“么?这怎么可能?他们不会答应的!”『奶』『奶』吃了一惊,觉得沈声默真是异想天开。
『奶』『奶』也是被劝说过的,老伴死了之后,老二那家人几次三番上门来,劝她,说她,轮番轰炸让『奶』『奶』招架不住。找来了村长,加上搬出了祖训,说什么传男不传女,让她死后不能入沈家的祖坟云云。
『奶』『奶』怕了,让了步。
只是到底赖以为生的银器铺,若是能留下来,她自己生计有着落,沈声默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一听到沈声默居然想拿回来,『奶』『奶』第一个想法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女人一向没什么话语权。做不了主,任人宰割。
以前是,现在也如此。
『奶』『奶』的手有点哆嗦,不知是害怕是冷的。
沈声默给她打了一碗热汤,让她暖暖身子,等老人躺下睡下后,便出门去了。
她不怪『奶』『奶』。
一个人的思想深度是和见识有关的。
『奶』『奶』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从来不会有么反抗的心思。解放的思『潮』也没解放到她这儿来,底层的人生活就已经很难了。『奶』『奶』生于此长于此,从来没下山过,这里的世俗教会她的只有温良顺从。
沈声默不一样。
这些固守成规的烂规矩,束缚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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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寨以前是泥路,路不好走,不过现在为了方便旅客,便在路上铺了鹅卵石,既有情调又好看,方便行走。
路边两旁全是和沈声默木屋差不多形制的房子,这些就是村寨里的老屋子。
只不过如今这些老木屋里大多是空置的,没有生活的痕迹,腾空出来给旅客拍照,有少部分有人住。大部分的人,趁着旅游业吹起的东风,赚了钱,就在山下新建了房子。
地势更平坦,更宽阔,同时也更方便。
半山腰上的这些木屋,已经是观赏大于实用『性』质的了。
商业步行街在山下,需要走约半个小时,沈声默撑起一把伞,缓步走下山去。
现在真是旅游淡季,山中草木枯黄,游人也被学业和工作挤占了时间,以没么人来旅游。沈声默一路走下来,没遇见么人。
来到了村长的屋子前,沈声默打了一声招呼:“村长伯伯。”
村寨同宗同源,由一个家族发展而来。
每一代的村长也是族长,说话做事都很有威信。
很快,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他看了看沈声默一眼,问道:“小默?这么晚了,你有事么?”
沈声默开门见山:“我堂哥在步行街有两家银器铺,一家是我爷爷留给我『奶』『奶』的,我要拿回来,你让他搬走。他们都听伯伯的话,你的话最管用了。”
村长面『色』一变,讪笑道:“小默,你怕是不知道,银器铺过让的事情,当初已经和你『奶』『奶』商量过了,她也是答应了的。而且,我们这儿的规矩就是传男不传女呀。你不会也想要吧?”
“过让了?有件吗?有书吗?我没见着。”沈声默把伞一收,笑容不变,“既然伯伯要和我讲道理,那我也有道理给伯伯说一说。”
“伯伯在山中待久了,不会以为现在还是清王朝吧?传男不传女,是伯伯的定规矩吗?是我爷爷定的规矩吗?如都不是,那是谁定的规矩?既然没有人定规矩,不如看看《继承法》那可是现成的规矩,村长伯伯。”
村长面『色』讪讪,请她进屋来:“小默啊,这……我也是没办法的。”
这事情,不是第一例,是惯例。只不过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闹,敢质疑。
沈声默胆子大,笑盈盈的,但说话都说到点子上了。
读书然能使人明智,知道打蛇打七寸,她不红脸,却呛得村长无话可说。
“我知道不是伯伯的过错,错只错在我堂哥太贪心。论理法,我和我『奶』『奶』都是写在我爷爷户口本上的人,我爷爷的东西,他凭什么拿走呢?他是一个法盲村长伯伯不是吧?现在又不是旧社会,怎么能发生这事情呢?”
虽然村寨还循旧例过了许多年,但那是民不举官不究。
若是真被沈声默闹了,谁也不想惹一脑门官司。
村长招架不住,忙问:“小默,你是什么打算?”
沈声默继续道:“我们祖上不是没有出过打银的女匠人,村长伯伯不觉得,我比我的堂哥更加适合继承银器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