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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
“嘀嗒——”
细微声响在寂静的房间格外清晰,穆深猛地睁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本能一脚踹过去,就听见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穆深立刻抽出放在枕头的剪刀,只是手刚放在枕头上就碰到另一只手。
冰冷,潮湿,穆深瞳孔一缩,那只手很快就掐着脖子一把将他按倒在床上,压制的力气很大却不至于让他窒息,但是也让他有够难受的。
“呵……”穆深这时候还有心思笑,压制他的人看不清面容,对方身上冰冷的液体滴落在他脸上,他喘了两口气,“两只落汤鸡。”
“操|你妈的!”蛇皮骂骂咧咧,他直接就着穆深的腿那么一踩,就听到痛呼和骨头断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蛇皮看着穆深那双脚不正常的弯曲着,更不正常的是他扭曲阴森的笑,“这只是开始,我会好好和你算旧账的。”
靳寻就那么冷冷看着,他掐着穆深脖子问:“你把他藏哪里了?”
穆深脸上笑容愈发深了:“我哪有那么大能耐可以藏住他?我把怪物的事情告诉他了,你说他如今会在哪?”
哪怕是在黑暗中,穆深都能感受到在他说这句话后,空气似乎随着靳寻冰冷的目光凝固起来。死寂一般的沉默后,靳寻松开手起身离开。
蛇皮看他走路都不稳了:“你拖着这身体去救人?再说了你知道他人在哪吗?”
“就算他死了,尸体我也会从泥土里挖出来……他是我的。”靳寻声音低沉嘶哑,身上的伤早就崩裂开来,绷带被鲜血和雨水浸湿,痛感从全身传达到每一根神经,可他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姜茶清,把他带回去。
穆深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真期待啊……他知道你真面目时会有什么的表情。”
靳寻脚步没停,很快消失在房间内。
蛇皮松着筋骨,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穆深:“我和你不同,我不喜欢看热闹,只喜欢凑热闹。”
“所以我们速战速决,我还要去大闹一场呢……”
姜茶清是被冷醒的,他睁开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四面都是墙的空间里,只有一面关闭的铁门,他拍打了几下铁门,除了拍打的声音没有其他。
难不成连看管的人都没有?姜茶清打量着这里,除了一盏昏黄的灯,这里什么都没有,四周空气都是阴冷的。
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当时他还没想明白,现在想想,萧蕊知道自己是男人后仿佛更加确定的神态,这是不是意味着,顾沁是男人?
更糟糕的是萧蕊认定自己是顾沁,那就意味着她就不会打电话确认自己的身份。
姜茶清扶着墙忍不住全身发颤,巨大的恐惧感席卷而来。
怎么办……
“嘀嗒——”姜茶清听到一声水滴声,他侧耳倾听,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他下意识倒退在墙上,放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发颤。
铁门很快就打开,昏黄的灯光依旧清晰照出来人的面容,姜茶清愣住。
靳寻湿嗒嗒的黑发贴在他的脸上,脸色白的吓人,蓝色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姜茶清。雨水滴落在眼角顺势滑下脸庞,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可就算是这样的姿态,他望过来的目光却是姜茶清无法抗拒的。
靳寻缓慢的走过来,每一步都在背后落下水迹。姜茶清僵在原地,直到被靳寻紧紧搂在怀里,他常年体温偏低,可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一个人的身体可以冰冷到这个程度。
就像一具尸体。
姜茶清却伸手回抱住,他嘴唇颤了颤:“你来了……”明明那么冷,他却觉得心口被点燃了一般,眼泪从眼眶中不停滚落出来。
他来了,就足够了。
靳寻眼里却有一点诧异,这是第一次姜茶清主动亲近他。但很快他脸色就沉了下来,语气却带着诡异的柔和:“你待在这里好吗?我去和这里负责人交涉,很快我们就能离开。”
说完靳寻就松开怀抱准备离开,姜茶清抓住他的手臂,此时他已经恢复平时的冷静:“你不用骗我,真的可以交涉你就不会这样出现了,这里的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
“哟,不简单啊,才来多久就有这觉悟。”蛇皮刚过来就听见姜茶清这句话,他靠在门框边拍手叫好。
姜茶清朝前一步将靳寻挡在身后,警惕望着这个长相恐怖的人:“你是谁?”
靳寻这时真觉得受宠若惊了,他心情前所未有的好:“茶清,他是和我一起来的人。”
蛇皮啧啧两声:“车已经报废了,要想出去还得用老办法,就是不知道后院仓库钥匙在哪,当初是怪物去拿的。”
姜茶清听这话就明白当初和怪物逃出来的人其中之一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他开口道:“我知道钥匙在哪,让我去拿吧。”
靳寻看得出姜茶清的决心,他嘴角微翘:“那我们可以好好计划了。”
靳寻拿出一瓶药交给蛇皮,蛇皮极有默契的收起来就转身离开。
姜茶清并没有问药是什么,而是阻止了靳寻,正色道:“你待在这里,这样有人过来也不会被发现有异样。”
靳寻自然不放心姜茶清一个人行动,他试图委婉的反对:“我和你相差太多了,根本隐瞒不了,不如你留下,我去拿钥匙。”
姜茶清冷着脸直接拿起灯摔在地上,禁闭室立刻陷入黑暗,哪怕近距离也看不见靳寻的脸:“这样就分不清谁和谁了。”
姜茶清听到靳寻轻笑声,感觉到一股气息的靠近,柔软的东西覆在嘴唇上,随后就被长驱直入的舌尖撬开牙关。
姜茶清心脏跳得极快,他慌张的想推开,可是却听见了靳寻闷哼声,想起对方身上的伤,顿时又不敢用力。
这一迟疑让靳寻更加放肆起来,他手掌抵着姜茶清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姜茶清大脑停止了思考,他耳边能听见的只有自己如雷一般的心跳声,唇齿之间对方侵略性十足的态度让他头皮发麻起来。他终究是狠狠推开了靳寻,转过身落荒而逃,黑暗彻底掩饰了他脸上的发红。
靳寻没有追过来,他站在原地,默许留在了禁闭室,勾起的嘴角始终扬起,最后他伸出舌尖舔舐着唇,像是回味什么,那双令人深陷的蓝眸,也染上了一抹诡谲的暗色。
每个病人的口味都不同,食堂会将病人饭盒张贴房间号,护士凭号码领取。甘维维领取了饭盒,她看了一眼煮菜的厨师,对方背对着她,脸上带着一个头罩,全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刘师傅?今天穿着怎么那么多,很冷吗?”
刘师傅炒菜的手一顿,他微微侧过头,还没等甘维维看清楚就被身后不耐烦的顾连笙撞了一下身子。
“你烦不烦啊,拿了饭盒就赶紧走!”
甘维维瞥了她一眼,看见身后排队的人也露出不满的表情,只好低着头走开。
而食堂的刘师傅也消失了,只剩下面前摆放整齐的饭盒。
甘维维拿着饭盒来到禁闭室,她透过铁门的小窗口望过去,她看见姜茶清躺在那里,灯没有点亮,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蒋清,我给你送饭来了。”甘维维说完后就拉开铁门下方的一个口子,将饭盒推进去,她又望着窗口,抿了抿嘴还是开口道:“是萧领班让我看着你,我也是被迫的,对不起!”
话音刚落,黑暗中的身影动了,甘维维看见姜茶清慢慢朝她走过来,心里一直有些忐忑不安。可随着身影逼近,她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蒋清……有这么高大吗?
“原来是你,”从黑暗中透出一个低沉的声音,靳寻直勾勾的看着大惊失色的甘维维,“既然背叛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甘维维不知道为什么禁闭室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她被男人阴冷的语气吓到,转身就跑。
“咔擦——”后方传来细微的开门声,很快甘维维就被人抓住头发,对方用的力气极大,几乎是要把她头皮硬生生撕下一般。
甘维维不停叫喊挣扎,可身子却依旧被拖进了禁闭室,直到关门声响起,四周又恢复了死寂。
姜茶清忽然心里一跳,他朝禁闭室的方向看过去,想起靳寻的伤势,他心里一紧。
靳寻一个人待在那里,不会有事吧?毕竟对方前不久还在医院抢救着,他眉心蹙起,必须快点逃出去将靳寻送回医院。
医院慢慢开始有了骚动,护士们慌乱在走廊上奔跑,姜茶清心里清楚是蛇皮成功了,他带着口罩也学足了慌张的姿态,一路上也没人注意到他,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进入了医疗室。
医疗室也是保持了一种违和的奢华感,如果不是医疗设备都齐全,这里的装潢不亚于任何总统套房。姜茶清四处观察着怪物所说的画,可是放眼一看他真的觉得这间医院的院长,可能是为对艺术也有追求的人。
医疗室内,竟有各类型的画作不下二十幅!
姜茶清有点懵了,他总不能把全部画作都拆下来看,就算他想这样做,可时间也不等人。早知道这样就应该问怪物是什么画了……
想到这姜茶清忽然想起怪物那天递给他的白色雏菊,他立刻查看画,发现有关雏菊的画作有七幅。而他毫不犹豫停在了其中一幅画着大片白色雏菊上。
“当初我有幸看见那一大片的白色雏菊,伴随着夏风吹拂在脸上的味道,据说是院长最喜欢的花。”
就是你了,姜茶清扶着画框将其从墙上拆了下来,将画框后面两把钥匙取了下来。他开始翻找着怪物所说的暗格,最后在第三个抽屉里看见上方有着违和的凸起,他伸手触摸,果然摸到了钥匙孔。
打开暗格就看见一张照片和两本记事本,照片已经泛黄,是一张医生护士和病人在一起的大合照,这时候的医生护士穿着都是正常的工作服,姜茶清一眼就看见了穿着病号服的靳寻。
很青涩的模样,眼里却透着深深的抑郁,和现在差别很大。
蛇皮和穆深也在其中,姜茶清将照片放了回去,两个本子他翻开,很容易就找到了日记本,内容他自然不会去看。
他把日记本收好正要将暗格锁起来,眼角却看见堆放整齐的病历本。
“靳寻和我可是病友呢……”
“难道你不想知道,没有你的靳寻是什么样子?”
姜茶清指尖颤了颤,将暗格的照片翻到后面看了一眼日期,最终从层层叠叠的病历本中翻找出了靳寻的病历。
大多资料都是填写着无,所患病症写着:雷恩菲尔德综合症。
姜茶清看着病历上早已盖上了康复两字的盖章,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都是治好了,他将病历本放了回去,起身离开医疗室。
此时医院乱做一团,病人的忽然发狂吓坏了护士们,毕竟平日里病人行为基本和常人无异。萧蕊看着病人发狂的脸孔脸色煞白,她并不是被吓到。
而是这一幕,和当初荀烨利用催眠操纵病人时的样子何其相似。
怎么可能?荀烨并不在这里啊……萧蕊想不明白,她抿了抿唇厉声道:“锁好房间不许让任何病人出来,无论他们在房间内做什么,都不许开门!”
“是!萧领班。”
萧蕊回到办公室拨打了号码,电话一通,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萧蕊。”
萧蕊心里一颤,她内心是惧怕这个男人的:“荀医生,病人忽然发狂,那个样子……和当初被您催眠的样子很像。”
话音刚落没几秒就传来了声音:“医院最近来了什么人?”
“白发鬼,他还带了顾沁回来。”
“顾沁已经死了,白发鬼带来的人应该是靳寻,你只要维持好医院秩序,其余的不要管,我会在暴雨后回去。”荀烨并没有因为医院的打乱而慌张,只是平静的吩咐后就挂断。
倒是萧蕊得知了顾沁死亡的消息有些吃惊,但是吃惊过后她很快按照荀烨吩咐的回去维持秩序。
“靳寻。”姜茶清回到禁闭室,他一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可一片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走进去,脚踩在地上发出了细微的溅水声,得不到回应他心里开始慌了:“靳寻……”
话音刚落他就落入一个怀抱。
“我在。”靳寻沉沉的声音传进耳边。
姜茶清顿时安心起来:“钥匙我拿到了,我要把日记本交给怪物,这是我答应他的。”
靳寻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跟你一起去。”
不止是空气,连靳寻身上都能闻到血腥气,姜茶清抓住他的手臂,但是他身上的伤:“靳寻,你没事吧?”
靳寻轻笑道:“没事,我们快走。”
姜茶清:“好。”
姜茶清第二次看见怪物,和初次见面没什么不同。对方站在那样,眉宇间都是舒展开的柔和,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像是暖光一般。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怪物?
姜茶清拿出日记本:“这是你想要的。”
怪物在看到日记本时脸上才多了一种犹豫,他没有翻来,像是在惧怕着什么。
“谢谢。”怪物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靳寻,对视间两者眼神都是冷冰冰的。
姜茶清没有注意到,他犹豫了一会开口:“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离开?”
怪物有些诧异,他挑眉打量着姜茶清,确认是真心的才笑了笑:“你和顾沁确实很像,谢谢你,不过我并不打算离开这里。”
“顾沁是什么样的人?”姜茶清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都觉得自己是顾沁。
怪物望着花瓶里的白色雏菊,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可就算这样,他五官仍旧是那么柔和:“她挺好的,如果不是我……大概会更好。”
姜茶清并不明白这句话意思。
怪物靠近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如果你喜欢外面那个人,那么最好离得远远的。”
说完怪物就退开,脸上依旧带着笑:“快走吧。”
姜茶清静静看着怪物,他转身就看见站在门口的靳寻。靳寻对上他视线笑了笑,只是脸上失血导致的苍白让他看上去很疲惫。
姜茶清攥紧手,头也不回的跟着靳寻离开。
医院的骚乱还在继续,姜茶清和靳寻只是稍加避让开护士便顺利来到仓库。姜茶清看着外面的白天还有些恍惚,他也有几天不见天日了,那些护士到底怎么受得了?
天空还不停下着雨,蛇皮一早就坐在了后座,靳寻挑眉看着他手里抱着昏迷的穆深:“舍不得?”
面对靳寻的调侃蛇皮竖起中指:“老子说了不会让他死得那么痛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懂不懂?”
姜茶清也清楚靳寻和蛇皮穆深他们相识:“我来开车。”
靳寻点头:“好。”
姜茶清开着车,豆大的雨滴不停落在车窗上,车内一片寂静,他转脸一看,靳寻闭着眼,后背已经被鲜血浸湿,他心里一紧,不由得加速前进。
“这鬼天气,我上次逃出来时候还是晴天呢……”路上一直颠簸,蛇皮忍不住骂骂咧咧。
“你知道五楼尽头的怪物叫什么名字吗?”姜茶清这时才想起来,他竟然没有问名字。
蛇皮:“怪物就是怪物,你管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什么名字?”姜茶清又重复了一次。
蛇皮挑眉,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心里阴暗刚冒出苗头就感觉有一股寒意,他立刻看向靳寻,只见他闭着眼,配着俊美的脸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没睡!蛇皮愤愤然在心里骂了几句,老实回答:“晴朗,殷裘,怪物,你随便挑一个叫吧,都是一个人。”
姜茶清紧握方向盘,如果根据怪物是精神病来看,这句话很好理解:“双重人格?”
“更确切的说是多重人格,不过你见到的那个应该是晴朗,毕竟当初和我们逃跑就是他,”蛇皮摩挲着下巴,他顿了顿开口,“至于怪物嘛,那家伙压根不是人,是一头没有人性的凶兽。”
“那顾沁你知道她如今在哪?”
蛇皮:“谁知道呢?也许活着,也许死了,关我屁事。”
姜茶清心里却十分沉重,因为他有种感觉,顾沁很有可能死了,所以晴朗再提起她时候,才露出痛苦的神情,甚至自愿囚禁自己。
就好像在惩罚自己。
姜茶清呼出一口气,他望着靳寻,像是下了什么决定。
由于山区的路线十分复杂,加上下雨,姜茶清费了很久工夫才终于成功开出山区,接下来自然是找一家最近的医院治疗靳寻。
靳寻伤口本身就严重,加上淋雨和剧烈活动导致伤口崩裂,医生不免责备了姜茶清几句,好在靳寻体质比一般人强,救治过程没有出意外状况。
蛇皮和穆深一早就不见了人,姜茶清也知道他们属于逃出医院的精神病,想必以后也不会有见面机会了。他坐在病床边守着靳寻,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好像一场荒唐惊险的梦,他手下意识放进口袋,再摸到里面放置的东西时愣住。
他拿出来一看,是一朵白色雏菊,只是好像是被人捏烂过,摊开手时花瓣飘落在地上。
“白色雏菊是院长最喜欢的花。”
“如果你喜欢外面那个人,那么最好离得远远的。”
姜茶清将花丢进垃圾桶,一只手枕着头趴在病床边,另一只手轻轻握住靳寻因输液而冰凉的手。
他闭上眼,脑海里却还是靳寻浑身是血的模样。
太累了……无论是他还是靳寻,又或者是晴朗那些人,都活着太累了……
好像有这么一个人陪着自己一起累,就不是那么难受了。
窗外的雨声传进耳里,姜茶清就在这片雨声中,和靳寻一起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