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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落英斜飞到谁家(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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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世科睡了半个多小时起来坐在船头,看不够山青水色,享不够潮涌水华,贪婪四野,此情此景平生鲜有。

    几个小时后终于到了地方,两岸绝壁陡崖相夹细窄河岸边,一溜细长河滩筑有极小码头,梅开华大橹摆尾,任校长看看相距接近甩出绳套,绳套稳稳套住河岸木桩,拉拽船身紧紧贴住石坎,扭结几下拴得牢实,扶住唐世科下船。

    突然站在石头砌成的长方形小小码头,脚踏实地,身心失去舢板飘忽晃荡,感觉格外舒坦,唐世科见二人动作娴熟收拾舱内物品,自己插不上手,四下看看。

    但见满是黄色水沙岸边,垒石砌起小小码头,泊有几艘薄体舢板,舢板抽掉橹桨凸显孤单,树木密集的坡上,隐隐一个炊烟冉冉土墙青瓦小村寨,一条乡间弯曲小道,石块土坎疙疙瘩瘩,从河边爬坡通向寨里,环顾四下地势,却是浩荡河道与两岸连绵险峰,相夹的一条河滩农家土地,土地面积很小且狭窄细长,旱地种植与水田板块却也尽显阡陌,抬头远望全景,山峰相夹之下,两岸土地狭窄天地狭小,这种河岸谷底地理,定然农耕不利。

    真是边远荒僻的地方啊,除了林间小小村寨与河岸几艘舢板,完全原始荒凉,河道水势浩荡滚滚向前,留下轰轰然流水绝响,在很远处拐弯隐入山峰夹缝,剩下一抹天际余晖,人心里难以言状的压抑,这里由于山峰太高遮挡光线吧,才近黄昏已经感觉黑暗了,看看二人点点头,生活在这里其实不易。

    任校长肩扛两个麻袋,装着被褥锅碗,站下说道:“老大哥,我家这个地方确实边远,山太高河太深,土地沿河岸就这么细长一溜溜,村子怕水淹建在坡上,不过,从小生长在这里,安静平顺习惯,但愿你老大哥住得惯。”

    梅开华肩扛双桨和船橹捆成的昂长捆垛,提着装满鲜鱼湿漉漉巨大水袋笑道:“嘿嘿,咱们只有这个条件,好人若是嫌弃也不会来,当着自己啊大哥的面不要客气好吧。”

    唐世科上前不由分说接过桨橹,看似沉重其实很轻,真情说道:“二位好友,却说哪里话呢,相比你这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我的老家才是真正偏远荒凉,咱们都是天下最普通百姓,除了皇宫贵族,其实有几人生来滋润了,我绝对不会因为条件落后不快乐的,相反真心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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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校长的家在小山村的最中间,三人从河边上来,通过两边长满荆棘的小路,树林丛中渐闻鸡犬之声,一个腰里插着柴刀中年农人相遇,看到任校长和唐世科急忙谦恭上前相帮拿物,经过几间顶上盖草,墙体古旧斑驳的土墙房子,刚刚站在门口石块拼成的小院里,任校长喊了一声,妻子听见解着围裙,笑嘻嘻偏房门里迎走出来。

    任妻碎步过来,身子细高声音清脆,满口白牙笑着迎接:“快进家快进家,早上出门现在才到,你们辛苦。”到得跟前看得清楚,她长相一般,脖子细长,脸上有些芝麻,头发挽髻普通村妇,常年劳作皮肤粗糙。

    任校长介绍道:“幺妹,这就是咱家老大哥。”

    当面对视,幺妹有些不好意思,脸现红晕,笑嘻嘻上前一步马上退步,腼腆着抿抿鬓角头发,双手捏着围裙弓腰斜襟施礼道:“听我家任哥说你老大哥好人很久了,路太远一直不得相见,请快家里坐。”言语谦卑,抬起头来老实站住,地道村妇优雅形态。

    唐世科当此心下温暖,笑着急忙笑呵呵点头回礼,腿上一动,一个胖乎乎两眼黑漆漆的男娃双手把腿抱住。

    任校长笑道:“老大哥,这是我的幺儿,快五岁了,从小不怕人,见人就往身上冲。”

    男娃实在可爱,唐世科大手一揽将他抱在怀里,正想逗弄,旁边过来一个汉子,笑嘻嘻接手抱过小家伙,对唐世科谦卑地笑笑,回头对小娃说道:“我勒叔叔,不要把公公身上弄脏了。”

    大人却叫小娃叔叔,难道此地民俗有异不成,唐世科颇感诧异,看看房头,远远几位农人,竹林下笑着并不过来。

    任校长笑道:“我在这里辈分高,他是我的侄孙叫我公公,自然叫你公公,叫幺儿叔叔了,看看哪些,全是我的后辈小伙们,再大的年纪只能委屈当小辈子。”

    梅开华笑道:“我最烦别人显摆,更烦辈分高了,一天到晚和姑娘些玩笑都开球不成,咱们别站着快进家吧,有哪样得意喝醉了之后,坐下再说好不好。”

    幺妹笑嘻嘻伸手相请,任校长斜着身子引路,大家进屋,唐世科扭头看看,刚才的人们早已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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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校长的家,是典型的普通农村人家,正房盖着小青瓦,墙上立着神龛排位,两间厢房加一间茅屋厨房盖草,比小院子低一米的土坎角角,牛棚猪圈相挨菜地,牛棚里黄牛嚼着草鼓眼静看。

    唐世科大概浏览一下,这个家里,除一张古朴的老式带顶框的木床有点式样外,几个箱子加上桌子板凳,便没有什么家具了,不过,家里墙上地面很是洁净,窗台放有几盆鲜花,墙角堆着几样农具,窗下一张方桌,纸张笔墨齐备,那是任校长批改学生作业的地方,窗子外面看得见鸡鸭慢步觅食,总体反映对生活纯朴的热爱。

    临院窗子旁边,墙上横隔做有一个小货架,上面呈列着盐巴、香皂、毛巾、梳子等简单商品,有草海牌香烟,男子汉牌香烟,价钱最贵的是两块七的遵义牌香烟。

    唐世科好奇地问道:“这是啥意思?”

    任校长笑道:“咱们这个村子只有二十几家人,我这里便是唯一的商店。”

    “商店?”唐世科不解地问道:“既然是商店,货物也就太少了吧。”

    梅开华道:“有盐巴就是最好的了,乡下人吃盐巴最重要,酱油都是客人来了才用,香皂没人舍得用,那几包烟,去年就放在那里,大家都抽叶子烟,没人花钱买纸烟抽的,城里大街人来人往,咱们这里少有外来人。”

    原来如此,唐世科点点头心中明白,这样一个远离城镇,远离甚至是六广小镇的人口稀少河岸山村,遥受着遥远现代文明气息,有这样一个小商店,已属稀奇,还能要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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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接围住土炉坐下,这种土炉离地不高,冬天烤火夏天不热农家常见地炉,炉子上火锅已经飘香。

    任校长的妻子叫幺妹,幺妹摆上碗筷笑眯眯客气说道:“老大哥,这是加了鱼香菜的香菇豆腐白漂鱼,白漂鱼先用油炸酥,煮过以后吃起来不会感觉有刺,他说你肯定喜欢,你要多吃点才好。”幺妹虽是乡下女子,说话做事没有拘泥给人感觉落落大方。

    任校长倒下酒递过来,笑道:“我心里是这样猜想,但愿老大哥喜欢,老大哥,每次进城我都会去你家打扰,今天终于接的你来,千万不要客气。”

    唐世科接过酒碗,爽爽一笑道:“看客气了,我来了已经够打扰,还要你们费心。”

    梅开华一块老豆腐吹吹热气,呲牙试试着放进嘴里,太烫脑袋左右颠几下嚼咽了点点头道:“真香,亲家母的手艺实在不错,比我家那口子强,对了,没见你家磨豆腐呀,白天咱们吃了现在还有。”

    任校长道:“想着老大哥要来家里没啥吃的,我叫三哥磨的。”

    笑笑对唐世科道:“咱们这里进城不容易,吃点啥实在不方便,就算在城里买回点啥,老是放着藏着,有的不注意稍微放一放就坏了。”

    大家举碗喝酒,幺妹不停给唐世科碗里夹菜:“老大哥,多吃点,我们一家早盼你来玩玩,看看我家好多东西,都是他去你家带回来的,一双长筒水鞋,到现在还是亮闪闪的,一双大翻毛皮鞋要上城里才舍得穿。”一句话说得大家哄然起笑,任校长满脸通红,笑着不住摇头。

    白漂鱼是小型鱼类,肉质细腻味道鲜美,用油炸酥以后骨刺全粉,加上鱼香菜和香菇豆腐老腊肉共同烘煮,蘸上香葱大蒜生姜以及农家豆豉,配有鱼腥草辣椒水,原始风味土色土香,唐世科吃在嘴里,口感实在美妙,配上一口农家自酿包谷酒,嘿,美极,伸出大拇指对主人大加赞扬。

    此时天已黑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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