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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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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路遥回到家的时候,安路远还在写着作业,她悄悄地走到他的房间,把自己在学校门口的面包房买的小蛋糕放在他的桌上。

    “姐,你回来了。”安路远手中的笔停了下来,看着小蛋糕又看着安路遥。

    安路遥也不说话,只是笑得很开心,“记得早点睡。”

    “高中的题目难吗?”

    她不知道弟弟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挺难的,有点拼智商的感觉。”

    “智商,那你还能考上大学吗?”

    好吧,依旧腹黑的安路远同学,安路遥有些后悔给他带好吃的。

    “你就这么咒你姐姐的吗?”

    “不是啊,我这叫激将法,让你在逆境中发愤图强。还有,蛋糕挺好吃的,明天可以换个口味吗?”

    安路遥看着眼前还没长开的少年,心中想起了一些共同经历的过往,像是原始的情感、带着血脉亲情,浓浓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它截断。

    从小,安路远在外人面前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与其说是很乖,不如说他是活在安路遥的影子下的。安路遥的小学老师教过他,初中老师正在教他。有时候,小家伙听多了老师们的唠叨声,回到家就开始跟安路遥抱怨。

    “安路遥,你有必要那么听话吗?你字有必要写得那么好吗?你有必要帮老师做那么多事吗?每次我一‘犯事’,他们就拿你跟我比,老师也就算了,爸妈也是,有时候我真希望你不是我姐姐。”

    当然,安路远还是很喜欢自己这个姐姐的。安家有他的时候,国家还没有开放二胎,但是,安爸爸是“一子一女户”,所以安路远的出生,并没有给这个小康家庭带来太多的经济负担。

    只有在跟安路遥相处的时候,安路远才会做回一个真正的孩子。他会跟安路遥分享一切的事情,小到自己今天写错了一个单词,大到学校校长又换了,很多很多。他也很喜欢听安路遥讲一些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比如说高中的学校会大到一开始迷路,比如说班上有高智商的怪物,比如参加过很好玩的活动。

    每次,谈到这些,他眼睛中的光芒仿佛能照亮没有雨水浇灌的雨季、没有鲜花盛开的花季,这是安路遥的感觉,那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活泼、纯真。她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也许安路遥最美的时光,都已经淹没在茫茫的题海、老师的叨念、父母的期满、自己的决心之中去了。

    所以,安路遥会宠着他,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

    “你啊,赶紧把作业写完睡觉吧,这都几点了。”她提醒安路远。

    “知道了,知道了,你比老妈还啰嗦。”

    安路遥小声地帮他关了门,“知道了就好,我回房间了。”

    安路远急忙把房门拉开,“安路遥,等等,这个送给你。”他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包装得很仔细,看得出来他的用心。

    “是什么?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礼物了?是不是又做了什么错事?是不是……”

    还没有等她说完,安路远就不好意思地把她“赶”出了房间。

    “去去去,别打扰我学习,送你东西收下就好了,还问东问西的,姐,你也真是的。”

    安路遥看着已经关上门的房间,有些哭笑不得。

    在客厅倒了杯水,快十月的天还有些燥热,她打开窗户让晚风吹过。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盒子,是一只白色的录音笔,上面还写了一行很短很小的字:你的梦,终会盛放。

    压制住想哭的情绪,鼻头开始有些酸,“这个安路远,受够他了。”

    安路遥默默地把小盒子收起来,她看了看外面的星空,也许在天涯的一端也有和自己一样的人,梦想、现实在跌跌撞撞中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可是,却还触不到它的边缘。

    她很喜欢《流年中的秘密》的这句话:

    我们行将老去,在有限时间中,幻梦将至,踽踽独行。一回头,看到的除了固执的曾经,还有在滂沱大雨中依然较真、永不投降的背影。

    外面的世界,真的好想去看看。

    安路遥就这么想着,手机屏幕亮了也是好久才感觉到的事。

    开了手机,是子墨回给她的书评:“你说的很对,笔触是有了阅历之后才会提升的,应该多去走走。”

    不知道一直很喜欢的这个作者——子墨,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跟自己一样是个高中生,也许是个大叔。但是,无论他是谁,无论他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在他的书中流露的东西,让人在看过之后,心生感慨,难以忘怀,好像能听到他在你耳边诉说着过往。

    她很意外,虽然说子墨平时每一句书评都会很认真地回复,但是可能是因为忙的原因,等到他的回复一般是两三天后。今天,好像回复的速度快得有点特殊。

    “你还没有睡吗?书的情节加快了,但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一样。”她很迅速地打下这一行字,点了发送键。

    另一边的李青宸上传完了最新的章节,一个人看着屏幕发呆,旁边的企鹅忽然跳动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这么晚了,是谁啊?”他暗暗地想着。

    打开了界面,李青宸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嘴角轻微一笑,“还是她?将晚。”

    对这个女孩他记得非常清楚,不仅算得上是自己的忠实粉丝,而且每一篇章节,她都能看到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情节、人物、环境、伏笔,很多的时候就是她一两句普通的话,让他找到了灵感的突破点,所以他把自己专有的联系方式只给了她。不过,她却从来没有发过信息,只是在网站的书评区日复一日发表一些见解,好像不想跟自己有牵扯一样。

    李青宸想了想,今天也算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几个小时前才知道安路遥也在看这本书,还有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现在“将晚”意外地发了消息,也没有深想,他在键盘快速地回复:

    “嗯,学校有点事,一直忙到现在。我也感觉少了点什么,但是,是按照大纲写的,也是跟以前一样的描写方式,不知道什么原因。”子墨发送。

    安路遥在另外一边,等着子墨大神的消息,又仔细看了看前面一章的内容,“你知道你的症结并不是情节加快了,而是在心理描写的时候,你只凸显了主人公,但是却没有把他们放在社会背景下。”

    “社会背景?我懂了,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李青宸好像被打通了淤塞已久的思路,“我现在就把前面两章改过来!”

    “别太晚了,子墨你还是学生吗?”

    “对啊,我上高一。”

    高一?跟自己一个年级,安路遥有些佩服起屏幕对面的那个人,反观自己根本就没有勇气去把一些东西付诸实践。

    “将晚,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这是李青宸一直想问的问题。

    这个叫将晚的女孩,并不像一般的读者,她有着自己的想法,每每的意见都会一针见血。而且,他看过她之前在个人主页上发表的文章还有书评,不仅从各个角度把握住了人物的情感和性格,还夹杂着一种人文的关怀。这些,都是自己欠缺的,没有思考到的东西。

    “什么?你问吧。”

    “你有没有想过动笔把你的想法写下来。”

    安路遥愣住了,写下来吗?自己也曾做着美梦,但是在那些嘲笑、坎坷、期望中,什么都不是自己的,心会失去方向,会停止呼吸,会跟它们遥远地说声再见。

    在屏幕对面的李青宸等了好久都没有听到企鹅的“滴滴”声,“还在吗?不早了,我还是有点多嘴啊,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一起写故事,晚安。”

    她没有说话,看着窗户外的天空,思索了好一会儿。

    客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可是安路遥还是隐隐约约听见了,是安爸安妈的声音。

    安爸有些苍老的声音:“你面团发好了没?路遥、路远早上要做给他们吃的。”

    “好了,明天你去银行再取一万块钱出来,路遥这孩子不是说数学听不懂嘛,你去问问他们老师看看能不能帮忙补补什么的。”安妈收拾了一下厨房,走了出来。

    “知道知道。这两个孩子,除了倔点,还是懂事的。你以后也少说几句,不要说他们,我都听得烦。”

    “也不知道谁老是跟路遥犟嘴。”

    “好了,好了,再睡一会儿,等会叫他们起床。”

    声音逐渐平息,直到再也听不见。

    安路遥第一次觉得,对一些人她是有愧疚的。明明说好,以后不会让你们操心伤神,但是青春需要付出的代价,它的残忍、它的仁慈、它的幻想、它的不甘,都是自己前行的理由,在路的两旁,看到的除了繁花似锦,还有支撑你继续前行的勇敢。与此同时,他们也行将老去。

    揉了揉有些湿润的眼睛,拿出那本笔记本,写下一行工整的正楷:

    “梦想,晚安,现实,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