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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降落时,这座依山而建的北方城市正值华灯初上时分。两人走出机场,依旧拦了辆出租车,坐上去后却报不出一个具体的地址。他们走得太匆忙,又没做任何准备,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除了对新环境抑制不住的兴奋与喜悦之外,还有一丝属于外来者的茫然无措。
这时候该去哪儿?泰山在哪个方向?该坐什么车过去?是报旅行团还是自由行?如果报团又该去哪儿报?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子里打转,两人一时都做不出决定。
司机再次催促起来,“你们想好了去哪儿吗?”
舒景大手一挥,“送我们去最好的酒店。”说完冲着刘顺一笑,“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说吧。”
刘顺颔首道:“也行。”出来玩就是要随心所欲一点。
……
大概过了十几二十分钟,出租车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舒景付了车钱便带着刘顺从容不迫地踏进了酒店的大门。
两人穿着随意,又身无一物,一点也不像出来游玩的样子。刘顺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感到有些不自在。运动背心和小短裤,与这里的高档奢华严重不搭,他分明能感受到周围投来异样的目光。
舒景开好房,转过身便看见他一脸窘迫的样子,走上前拉住他的手,轻轻地捏了捏,带着股安抚的意味,“我们先去认房,等会再去吃东西,顺便买几套换洗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
“哦。”刘顺乖乖地跟着他往前走,心中暖成了一片。这人明明是一个很细心很温暖的人,却总是把自己搞得那么尖酸刻薄。不深入的交往,应该没人会懂得他的好。而刘顺希望大家都能看到他的长处,放下以往的偏见真心待他。
乘电梯上楼时,刘顺斟酌了许久,对他说了声谢谢。
这两个字虽说听起来比较生分见外,但也是刘顺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这个叫舒景的男生任性的闯入了他的生活,不由分说地为他安排好一切,看似出现得那么突兀,却给他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就好像遇到了这个人,便抓到了人生的救命稻草,只有他能把你拖出自怨自艾的泥潭,令你不再消沉下去。
……
来到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馨舒适的双人大床。
刘顺虽然喜欢同性,但他没把舒景当成外人,如同对待吴迪和周伟那样,在他们面前不需要避讳什么,可以把最私密的事情拿出来一起分享。
他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倒,舒服地叹息,“这床好软啊,在这儿睡一晚,你让我回去后该怎么面对寝室里的那张硬板床,简直天壤之别啊!”
身边的床陷了下去,舒景也躺了上来,刘顺扭过头便对上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
两人离得太近,鼻尖几乎碰到一起,彼此的呼吸交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暧昧的热流,刘顺感觉头脑发热,连忙把头向后仰去,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舒景饶有兴味地瞟着他,吃吃地笑道:“你在怕什么?”
“……”刘顺尴尬不已,刚才那种姿势实在是太惹火了,让他过度紧张又无所适从。
舒景见他不说话,侧过身体,用一只手撑着头继续看他,“刚才在电梯里你无缘无故的对我说一声‘谢谢’是什么意思啊?”
“谢谢你带我出来玩,你看我身无分文,不管干什么都得你掏钱,其实怪不好意思的,要不咱们把账记着,回去后我把我用的那份钱还给你。”
刘顺说得挺真诚的,从小受到的严格的教育,令他无法心安理得地花别人的钱。可舒景听了直撇嘴,总觉得这话说出来特伤感情。
“我心甘情愿请你玩,谁要你还钱了?”
“可是……”
“别可是了,你把我当外人是不?”
“没有,”再推辞反倒显得矫情了,大不了以后多请他吃几顿饭,慢慢把人情还回来。想到这里,刘顺朝他咧嘴一笑,“那好吧,这些天我就跟着你混了,你是我的老大,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这个做小弟的绝对听从老大的安排。”
“真的?”舒景眸光渐亮,唇畔绽开愉悦的弧度,“你什么都听我的?”
“当然是真的啊。”
“那好,你做我男朋友吧?”
“什么?!”刘顺吓得弹起身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舒景。却见对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还冲他眯眼笑道,“你这么激动干嘛?和我交往很恐怖吗?还是我配不上你吗?”
“不是……”刘顺有些晕菜,剧情转变的太快,他完全跟不上节奏,“你、你喜欢我?没和我开玩笑吧?”
“我没开玩笑,我说真的。”舒景只回答了后面的问题,他想和刘顺在一起,每天都想见到刘顺,他希望得到刘顺的关注,不管做了什么都想第一时间告诉刘顺。无时无刻的挂念,应该算是喜欢吧。
刘顺已经陷入了深度纠结之中,嘴上呢喃道:“这么容易就喜欢上了?”
“你觉得我在说谎话?”舒景甩给他一个白眼,“你先不管我是怎么想的,你就说答不答应和我交往吧。”
刘顺:……
舒景开始下猛料了,“我又帅又有钱对人还死心塌地的,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了,我会对你很好的,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绝不会让你吃半点亏的,这么好的一个男朋友,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你难道不想要吗?”
“……”刘顺被这糖衣炮弹般的轰炸弄得很是无语。他搞不清楚他和舒景之间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明明只是好朋友来着,那家伙怎么突然准备发展一段超友谊的关系?
刘顺不想失去这个好朋友,同时他又不可能答应对方的要求。思量片刻,他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说道:“不好意思,舒景,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让你误了,我真的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我和我哥的那些糟心事儿,让我对爱情有点惧怕了。遇到你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幸运,我希望我们的友谊能够长久。当友情升华为爱情的时候,很多东西都会改变的,特别是我们的心态,假如爱情一旦没了,友谊也荡然无存,我想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你懂吗?”
“你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大堆废话不就是想拒绝我么?行行,我懂了。真是不识好歹!”舒景嘴上不饶人,但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了松动迹象,随后坐直身体,将下巴往上一扬,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斜睨着刘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的考虑一下。我先给你提个醒,你不接受我可是你的损失,以后你要是想通了回来找我,即便是磕头痛哭,我也不会再要你的。”
刘顺被他这副傲娇的小样儿给逗乐了。这家伙真的很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好比现在这样,哪怕被拒绝,他也不会输了气势。
“我考虑好了。”刘顺伸手攀住他的肩,一副哥俩好滴模样,“你还是我大哥,我甘愿为你做牛做马一辈子。”
舒景甩开肩头上的手,不屑地撇嘴,“谁稀罕你这个小弟。”话落,刘顺又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嘴里还嚷嚷着舒大哥、舒大哥。舒景一把推开他,面上却没绷住,一不小心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舒景有些不明白,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为什么在面对这个阳光般大男孩时,他可以把的忍让和耐心会发挥到极致。
他原以为这是一种喜欢的表现,可是当刘顺明确的拒绝他后,他并没有太大的失落感。也许正如刘顺说的那样,他们都受过爱情的伤,更加懂得友情的可贵,因为友情在关键时刻,能支持你,安抚你,带你走出困境。
泰山之行才刚刚开始,这段小插曲犹如投进大海的一块碎石,几乎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很快便被他们遗忘在脑后。
……
他们在这座北方城市待了三天,除了登泰山,还把当地的几个有名气的旅游景点全游玩了一遍。每天徒步爬山,四处乱逛,虽累成了狗,但心情竟格外的放松。
那日登上泰山之巅时,刘顺当真体会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英雄气概。十八盘那1600余级的石阶他们都能克服,今后还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儿?他们站在观日台,俯瞰着秀美的万壑群山,与所有的游客等待着太阳从地平线下升起,整个过程极为振奋人心。从云海由灰转黄、再由黄转红,到太阳探头露出云层照射出第一缕光线,大家都在尽情地欢呼。刘顺突然想到了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冲破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缕阳光,正是光明之神寄予万物的希望。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每天都有新的希望。每当失意或困惑的时候,何不给自己一个希望?对未来多些希冀和憧憬,对过去少些的惋惜和感伤。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刘顺而言,这三天是他得知自己喜欢刘毅以来最为轻松快乐的一段时光。大概是害怕被人打扰,又或者怕自己的意志力不够坚定,这些天刘顺一直没有打开过手机,舒景也学他关掉了手机,两人无忧无虑地玩了几天,直到返程之前舒景才打开手机订机票,却被连着弹出了几十条短信吓了一跳。
点开一看,全是覃睿发的。
舒景大致浏览了一下,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他看了看刘顺,欲言又止,发现对方疑惑地望过来,他拨通了覃睿的号码,再把手机递了出去,“吴迪他们找你,你自己和他们说吧。”
看着舒景一脸沉重的模样,刘顺有种不好的预感,隐约觉得应该与刘毅有关,他接过手机,那边已经接通了,听筒里传来覃睿质问声,“我说你关机干什么?你知道我们打了多少电话吗?你把刘顺带去哪儿了?!”
听了这话,刘顺愈发感觉事态的严重,顿时心乱如麻,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是我……我刘顺。”电话另一端传来一阵杂音,紧接着吴迪就在那边扯着嗓子叫开了,“刘顺!我的天啊!你怎么消失了这么久?你要耍性格也不能关机啊!你是不是想逼死你哥啊?”
“我哥?”提到刘毅,刘顺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他怎么了?”
“他在我们寝室里不吃不喝的躺了三天了,甚至连觉都没怎么睡过,整天只知道抽烟,再就是不停地给你打电话,我们劝了他很多次根本不管用,如果不是周伟强行给他灌水喝,我怀疑他早就支撑不下去了。你在哪儿呢?快点回来啊!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会垮掉的!”
“我去订机票,我马上回来,你们等会来机场接我。”
“订机票?天呐!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
吴迪还在咋呼着,刘顺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三天不吃不喝?
刘顺光是想想心口窝便疼得无法抑制。回想起前几天,刘毅在电话里发脾气不让他走,当时还说出要弄死他的狠话,他全当刘毅气坏了在胡言乱语,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折腾自己。这比弄死他还要残忍,几乎让他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
大概是悲伤到了极致,刘顺有点想笑。那天他故作潇洒的走了,现下却悔恨万分,出来游玩的喜悦已荡然无存,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到头来只是作茧自缚而已。
坐最近一班航班回去少说也得要四五个小时,刘顺一方面心急如焚,一方面感到气愤。
他气恼刘毅心太狠,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折磨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折磨他……
****
回程的路分外漫长。
从登机到落地,仿佛经历了大半个世纪。
出了机场,覃睿他们已经在此守候多时。
两人坐上车后,空气里有片刻的沉默。然后,覃睿率先打破寂静。
他扭头瞥了舒景一眼,边开车边说:“我发觉你这人越来越不靠谱了,怎么这么任性呢?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做事从不考虑后果。”
自从被刘顺点醒后,舒景每次遇见覃睿就想起自己没羞没臊追着对方屁股跑的那段疯狂日子,同时感觉特掉份,连带看覃睿也不顺眼起来,他当然容不下这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你瞎嚷嚷个屁啊,你怎么不问问刘顺为什么要走,在这儿跟我犯什么浑?”
覃睿:“他想走你就带他走啊?办事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
舒景:“滚滚滚,我懒得和你说话。”
刘顺、吴迪:……
吴迪将目光投向车内后视镜,悄悄地打量着坐在后面的二人。
他惊讶地发现刘顺拍了拍舒景的手背,安慰之意显露无疑,而舒景则对他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_⊙;)…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吴迪默默地收回视线,又望了一眼覃睿,表情十分复杂。
原来王子殿下也有魅力打折的时候,居然比不过一个小光头……
覃睿只是无意扫了一眼,吴迪那副蠢样子被他尽收眼底。
心中忽地柔成一汪水,他忍不住捏了捏对方的脸蛋,抑郁的情绪一扫而光。
后面飘来舒景阴阳怪气的声音。
“秀恩爱分得快~”
另外三人:〒_卌
……
去t大要路过舒景的家,覃睿把车开到他家附近,毫不留情地将他赶下了车。随后加足马力径直朝学校开去。
原本半个小时的车程,覃睿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把车开到了t大门口。
从车上走下来的那一刻,刘顺心里突然七上八下的,根本安定不下来。每往前迈一步,便离刘毅更近一步,而对方则以一种狼狈不堪的姿态在前面等他。这样的刘毅,他不忍心看见,又不得不去面对。矛盾的心情困扰着他,还没看到对方,心就已经碎成了玻璃渣。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将刘顺的魂儿给拉了回来,吴迪那张写满担忧的面孔闯入眼帘,“刘顺,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刘顺揉了揉他的脑袋,“谢谢你来机场接我。”
“我们之间还用说谢谢吗?”吴迪踮起脚也来摸他的头,“你的头发好不容易长出了一点点,怎么又刮光了?不过刮了还挺好看的。我知道你不开心才去剃光头,可是你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为什么不跟我和周伟说呢?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啊。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们会担心的。”
“嗯!”刘顺心里暖乎乎的,又使劲地揉了他两下,“以后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
“那就好,我看你哥挺在乎你的,你要多哄哄他哦。”
“我知道。”
“那我走了,我今天就不回寝室了。”
“行。”刘顺说完准备走,却见坐在车里的覃睿一直面带笑容的看着吴迪,那目光温柔得可以融化一切。忍不住笑道,“喂,你的王子殿下怎么跟个痴汉似的?老盯着你看也不挪眼,你们天天泡在一起还没看够啊?”
“他就那样儿,黏我黏得要命,整天腻腻歪歪的,说也说不听。”
“你是在炫耀吗?”
“哈哈,被你猜中了!”吴迪傻笑,“他这人不仅黏糊还爱乱吃飞醋,我原来真的接受不了,可是把话说开后,我反倒喜欢他这么黏着我,况且我的父母也认可了我们,我也没啥心理负担了,既然喜欢上了,何必总端着呢,他爱咋样就咋样吧。”
“幸福啊!”刘顺感慨不已,随即又调侃道,“你们这么恩爱得赶紧造一个爱的结晶啊,找个良辰吉日把婚结了吧,然后再生个孩子,我做孩子的干爹。”
“刘顺,你从没正经过三分钟!”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王子还等着你回去滚床单呢。”刘顺最后再揉了他一把,挥挥手朝学校走去。
……
目送刘顺的背影消失在校园林荫道的尽头,吴迪才走向停在路边的轿车。刚坐上去,就听覃睿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说了那么半天。”
被恋人问东问西,向来没耐性的吴迪一点也不嫌烦。他笑眯眯地看着覃睿,眼波流转间,竟生出一丝媚态。故意清清喉咙,发出那方面的暗示,“刘顺叫我们抓紧时间生个孩子,他想当孩子的干爹。”
覃睿心头一荡,试探着问:“你想帮我生孩子?”
“嗯。”吴迪想了想,又说:“你帮我生也行啊。”
听到这话覃睿眼睛都亮了,一把抓住吴迪的手急吼吼地往自己的胯.下贴,“我等不及了,我们现在就去找个地方生好吗?”
手心传来热火坚硬的触感,吴迪想把手缩回来,却被他抓得死死的,不禁愤愤地咬牙,“你这个禽兽!”
“我只对你禽兽。”覃睿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嘴,“等会儿我会让你爽死的。”
吴迪泪目: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
刘顺来到宿舍门口,还没来得及踏进去,周伟不知打哪儿窜出来拦住了他。
“你小子很欠揍啊,发完短信就关机了,去哪儿也不说一声,害我们一帮子人干着急。”
刘顺自知理亏,连忙道歉,“伟哥,真是对不住,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跟我说对不起有屁用,留着跟你哥说吧。”周伟朝楼上瞟了一眼,再次望向刘顺时,面色陡然严肃下来,“我要收回我以前说过的话,我觉得你哥真的很在乎你,他为了你搞成那副样子,我看了都于心不忍,你们要真的互相喜欢对方,就痛痛快快地在一起吧,不要再彼此折磨了。”
“我知道了,我先上去了。”
……
你哥很在乎你……这句话在短时间内刘顺已经听到了两遍。
他一直认为他的感情永远不会得到回应,他不敢奢望刘毅有一天会喜欢上他,但他偶尔还是会这般偷偷地幻想。在那些自欺欺人的夜晚,他辗转难眠,想得最多的就是,刘毅能够接纳他,爱上他,并且无怨无悔,因为他便是这样深爱着对方。
一步一步地爬上楼,不知道为什么,眼眶随着步伐的迈动越来越酸胀。当刘顺走到寝室门口的时候,眼里已经溢满了泪水。
他轻轻地推开门,泪珠随之滚落下来,一片朦胧中,他依稀看见一个颓废的身影正孤单地坐在他的小隔间里。电脑散发出的刺眼的白光映照在对方身上,整个人被晕出一层淡淡的光辉,如幻如真,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刘顺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抖得厉害,“哥、我、回来、了……”
隔间里的人身子猛地一颤,呆愣了几秒,才慢慢转过身来。
只消一眼,泪已决堤。
刘顺看到了一张令他心酸至极的脸。
印象中的刘毅特别注重个人形象,他虽然不会把自己打扮得很时尚,但干净整洁是必不可少的。可现在的他,满脸胡渣,头发杂乱,已无往日风采。大概是没有吃饭和睡觉的原因,他的脸颊两侧和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看起来就像老了好几岁一样。他的神色憔悴,目光空洞无光,如同一颗被掏空的朽木,仿佛来阵风便能把他掀倒。
霎时,一股难言的心疼和悲怆涌上心头,刘顺哭着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声泪俱下地向他道歉,“哥,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你不要折磨自己好不好,你不高兴就骂我打我吧,你别这样对自己啊,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对不起,哥,对不起……”
抱在怀里的人挣扎了两下,伴随而来的是愤怒的声音,“放开我。”
刘顺早已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用了点劲儿,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撒手,“我不放,哥,我这次再也不会放手了。哥,你怎么惩罚我都行,别不理我好吗……”
“你这么做有意思吗?那天走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后果。”
“……”刘顺竟无言以对,他当时走得太仓促,确实没考虑后果。
“怎么?没话可说了?”刘毅冷笑,“刘顺,你真的太狠了!”
冰冷的字眼如同一把大锤,狠狠地砸在刘顺的心上。他鼻子发酸,哭得更凶了。他怕刘毅不再理他,他怕刘毅会恨他,他不知道该怎么挽救这种令人绝望的局面,只好死死地抱着刘毅,生怕一松手,这个人便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不见。
两人身体相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刘毅的胸膛正在剧烈地起伏着,似气愤,更似悲伤。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他那天的所作所为,原来这么伤人。一时之间,心痛到无以复加。他只有不停地道歉,反复求得刘毅的原谅,“哥,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就原谅这一次?我错了……”
“我不会原谅你的!”刘毅说着,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他虽看着疲惫不堪,力气却大得惊人,两三下就把刘顺推倒在地。
他晃晃荡荡地站起来,额上因用力过度沁出一层薄汗,刚迈开步子,只觉得一阵眩晕感直冲大脑,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正巧这时,刘顺又爬过来抱着了他的双腿,在对方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摇晃下,他终于体力不支昏迷过去。
****
刘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下午了。
他睁眼便看见刘顺肿着双眼坐在床边,他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白色床单、白色墙面,应该是在医院里。
右臂麻木酸痛,并且有股冰凉的感觉窜入体内,他探头看了看,果然在挂吊水。
他这点小动作带出的细微声音并没有逃过刘顺的耳朵。刘顺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忽略掉心中的酸楚,刘顺冲他咧嘴一笑,“哥,你醒了,你睡了差不多二十几个小时,现在肯定饿了吧?你等着,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说完刘顺便站起身朝外走,身后是刘毅毫无感情的声音,“不用你假好心。”脚下一顿,刘顺如木桩一般愣在原地,须臾,又迈开脚步快速走出病房。
……
夏日的午后,阳光正烈,刘顺走出住院部,顿感热浪来袭,每朝前走一步,酷热便如影随形,不多时,汗水打湿了衣襟,身体也疲乏得厉害。
刘毅昏睡了多久,他就睁着眼睛守了多久,好几次困得不行的时候,他立刻跑到厕所里洗把脸,然后又坐回到床前接着守,生怕错过了刘毅醒来的时刻。
在这期间,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自从听到刘毅自我折磨的那一刻开始,他已无法再压抑自己的情感。他能确切地感受到,他满心的爱意如同火山喷发般,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将他淹没在一片沸腾的火海之中,即使被焚烧致死,他也认了。
他不会再去顾虑世俗的种种,他的爱既然有违天理,那他就逆天而行。
……
他给刘毅买了一碗清粥和一罐鸡汤,三天未进食,身体应该很虚弱,粥能养胃,汤能补营养,都是适合病人吃的东西,接着他又去买了一些水果才返回去。
直到走进住院楼,他才想起他忘了给自己买点吃食。从昨天到现在他也滴米未进,不过他并没有饥饿的感觉。
来到病房,里面静悄悄的,刘毅背朝门口侧躺在床上,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了。
刘顺把东西放在了床头柜上,再轻手轻脚地绕到了刘毅面前,当他俯身望下去时,分明看到刘毅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搭理他一般。他轻轻地喊了声“哥”接着又道,“坐起来吃点东西吧?我给你买了米粥和鸡汤,我们趁热吃好么?”
刘毅默不作声,眼皮却慢慢掀开,两人目光相对,他又转过头去,神情傲然,像是铁了心般不予理会。刘顺好脾气地绕到床的另一边,蹲下身体,将下巴搭在床上,眼角含笑地看着他,“哥,我喂你吃好不好?”
刘毅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不过眼皮儿眨巴两下,眸中有微光闪过,为他那张憔悴的脸庞平添了一抹生气。
刘顺就像不怕受打击似的,又自顾自地问道:“哥,你是先喝汤还是先吃粥?”说完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他的脸颊,眼中尽是怜惜,“哥,才几天不见,你就瘦成这样了,吃点东西好不好?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好么?”
刘毅刻意别开脸,噌地一下坐了起来,见他失望地收回手,眼里划过一丝不忍,不禁淡淡吐出三个字,“先喝汤。”
“好好。”刘顺没想到这么快就说服了他,赶紧站起身打开那罐鸡汤,一不留神被喷薄而出的热气烫伤了手,可他连声都没吭一下,忍着痛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先低头吹了吹,感觉没那么烫了,才送到了刘毅的嘴边。
刘毅配合着张嘴,一勺汤随之喂入嘴里,味道还不错,就是寡淡了一点,好似兑过水一般。也许是饿了几天的原因,此时吃什么都觉得很好吃,刘毅冲着鸡汤努努嘴,示意他接着喂下一勺。
刘顺挺有眼力见,马上舀了一勺汤喂过去。两人就这样你一勺,我一口,将一罐鸡汤喝得干干净净。之后,刘顺又来喂他吃粥,也是一勺一勺舀给他吃。动作轻柔且小心翼翼,仿佛有着用不完的耐心。
刘毅全程只吃不说话,整间病房里只有刘顺一个人喋喋不休的声音。
刘顺讲了很多近期发生的事情,比如天天大强度的训练,吴迪顺利出柜,周伟率领校篮球队和外校打友谊赛拿下高比分,等等,只要是他身边的人几乎被他讲了个遍,唯独缺了与他来往最密切的舒景。
吃饱喝足后,当了三天野人的刘毅开始注重个人卫生起来,他安排刘顺帮他打水洗漱,刘顺自告奋勇揽下了替他擦身体的重活儿,他索性像个大爷似的躺床上任由刘顺服侍。
擦完脸,擦身上。前胸、后背、胳膊、肚皮,直到擦到屁股那块儿,刘顺才不好意思地打起了商量,“哥,我就帮你随便擦一下腿吧,晚上我们再去外面泡个澡,好好放松一下。”
“嗯。”刘毅蹬掉搭在身上的薄毯,将一双大长腿暴露在空气里,朝他一挑眉,“擦吧。”
刘顺感觉头好晕,刘毅只穿了一条平角内裤,那双结实笔直的长腿毫无遮挡地袒露在他的视野中,勾得他有些心猿意马。
刘毅倒是挺坦然的,为了方便他擦拭,索性将腿弓起来。大、小腿折成九十度角,似放松般微微张开,这样的姿势简直引人遐想无限。
刘顺猛地转过脸,耳根竟不受控制地发烫,拿着毛巾的手僵在半空,一时忘了手里的动作。
刘毅将他的一举一动全部看在眼里,包括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察觉出他在害羞,刘毅坐正了身体,直勾勾地望向他,没头没脑地问道:“你还喜欢我吗?”
刘顺微微一怔,抬眼便和刘毅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眼前的人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刘顺仔细打量了他好几遍,也猜不透他这么问的意图。
斟酌稍许后,刘顺点了点头,嘴上还特地强调了一下,“喜欢。”
“有多喜欢?”
“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的那种喜欢。”
“和以前比起来呢?”
“没有变过。”
“哦。”
“……”
刘毅“哦”过之后便不再说话,刘顺提心吊胆地等待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顿时感到一头雾水。
空气中仿佛流动着一种沉闷的气息,就在他摸不着头脑之际,刘毅的声音再次传来。
语调低缓,鼻子里似乎还溢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既然喜欢我,那天为什么不听我解释?为什么要丢下我和别人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