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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9章 裴宁远,真的是皇四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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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的那个人,有着比裴元灏更苍白的脸庞,甚至并不比那半张冰冷坚硬的银质面具更温暖。

    看到这一幕,我的周身都冰凉了。

    轻寒……

    轻寒……

    我站在床边,完全失去了反应,只呆呆的看着他苍白的脸庞,这个屋子的周围一片黑暗,这个时候好像在不断的扩张着,要将我,甚至将他,全都一并吞没。

    可是,我却没有办法逃走。

    人,冰冷得仿佛真的成了一尊冰雕一般。

    就在我这尊失去感知的冰雕几乎就要坍塌的时候,那张苍白的脸上,隐隐的出现了一点动静,一种熟悉的,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息传来,然后,他慢慢的睁开了那双明亮的眼睛,看向了我。

    “……”

    我一时间,都不会动了。

    心跳在这一瞬间,完全停止。

    天地间的一切,似乎也都在这一瞬间停止了。

    身子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如想象中那样颓然倾倒,而是踉跄着又往前了一步,膝盖磕碰上了坚硬的床沿,让我几乎要跌倒在床上。

    轻寒!

    他,他没有死?!

    他醒来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这一刻,又宁愿自己就这样受骗。

    他活过来了,他没有丢下我,他会一直陪着我……

    这些,如同毒药一般的甜蜜谎言,只要他说,我就一定会相信!

    我在黑暗里,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可经历的却是这一生都难以想象的煎熬和挣扎,但床上的那个人却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似得,只睁大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安静的看着我。

    终于,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轻声道:“轻寒……”

    “……”

    他仍旧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这么看着我。

    那目光,温柔而宁静,仿佛刚刚经历生死挣扎的人不是他,而他,只是度过了一场惬意的酣睡,醒来,有些不知春秋几何。

    我伸手,哆嗦着扶住床沿,慢慢的靠坐下来,想要伸手去摸他,但刚一伸出手,就感到手腕上一沉,黑暗中,另一只手伸过来,拦住了我。

    是裴元灏。

    他坐在床头,也看着我。

    我这才抬起头来,有些不解慌乱的望着他,而他沉声说道:“他现在,还没有意识。”

    “……”

    “听不到,也看不到。”

    “……”

    “你说什么,他都不会知道的。”

    “……”

    我愣住了:“为什么?”

    他说道:“刚刚去了一趟鬼门关,没那么快回魂的。”

    “……”

    他这话,像是有吓我的成分,但我再次低下头看向轻寒的时候,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的确没有一点别的情绪,仿佛没有了灵魂,而喜怒哀乐,人世间的一切好像也都从他的身体里被抽离了一般;他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安安静静的躺着,不管周围的人对他做什么,他都只能接受。

    我沉默的看着他,一时间没有再说什么,而裴元灏也放开了我的手。

    “……”

    三个人就这样在黑暗里默默的相对着,不知过了多久,我仍旧伸出手去,轻轻的触碰了一下那苍白消瘦的脸庞,正如裴元灏所说,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将掌心熨帖上他有些凉的脸颊。

    就算,你什么感觉都没有。

    但我有……

    你会明白吗?

    不知在这一刻,是真的被我掌心的气息所染,还是他的下意识的动作,那双明亮的眼睛慢慢的合上了,黑暗中传来了他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我虽然有些不舍,也只能轻轻的收回手来。

    而眼前一阵风掠过,裴元灏已经站起身来,淡淡的丢下一句:“今晚,他不能受人打扰。”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

    “……”

    我有些踌躇,虽然在这一刻,我更想留下来陪着他,但裴元灏那句轻描淡写的话,却似乎并不如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我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敢真的冒险,帮他盖好被子,放两边的帷幔遮蔽严实了,然后走了出去。

    刚一走到门口,外面已经亮起了一阵光。

    或许是因为在屋子里面已经适应了黑暗,突然亮起的光让裴元灏有些猝不及防,他的脚下一软,几乎就要跌倒,我急忙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小心!”

    手上一沉,他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了我的身上。

    他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回头看了我一眼,那张苍白的脸上满是复杂的神情,而我却在这一刻,一下子皱紧了眉头。

    因为我看到,自己扶着的那只手的手腕上,被一条不知道是手帕还是什么的布条胡乱的缠绕着,里面还透着刺目的殷红。

    那红色,刺得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听到我的声音,再低头看了一眼,目光也变得冷了起来,就要把手抽回去,我无奈也只能放手,他冷冷的对着周围道:“严守这个屋子,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他。”

    “是。”

    几个护卫立刻上前来,守在了大门两边。

    他这才起身离开,而我想了想,又跟了上去。

    一直走到刚刚他带我去到的那个房间里,迈进大门后,他站在房子中央,听见我也跟着走进去了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冷冷的说道:“你还跟来干什么?”

    我轻声说道:“陛下的伤……还需要再处理一下。”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也知道这句话是有多多余,白天已经有太医和医官,还有城内那么多大夫都在外面待命,皇帝陛下身上的伤,自然也轮不到我一个白丁来动手。

    可是,他的口气虽冷,却没有真的拒绝,而是慢慢的走到了刚刚圈着我的那张圈椅上,坐了下来。

    我这才回头,正好玉公公也一直守在外面,我让他取药和绷带来,再准备一点补血的汤药。皇帝受了伤,大家都焦头烂额的,唯有玉公公好像还有点高兴的样子,将东西递给我了之后,退出去,关上了门,外面还传来了他赶走其他服侍的小太监的声音。

    我捧着那些东西,慢慢的走到了裴元灏的面前。

    这间屋子里点亮了几盏烛台,摇曳的灯光映照在他消瘦的脸上,甚至比刚刚在那个漆黑的屋子里看到他的样子更苍白,嘴唇也有些失血的干涸。我想了想,先给他倒了一杯清水放到他手边,轻声道:“陛下不能喝太多的水,润一润吧。”

    他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撑着额头,像是倦怠得已经要睡着了,但听见我的话,还是放下手来,端过茶碗来润了一下嘴唇。

    这样再看来,才稍微精神了一点。

    然后,我的视线便看向了他放在圈椅扶手上的那只手。

    比刚刚更清楚的,看到绑着他手腕的是一块明黄色的手帕,但现在被血污沾满了,几乎已经看不出本色了,而且打的结也非常的粗糙,隐隐还能看到里面干涸的血块。

    我轻声说道:“请陛下忍一忍。”

    “……”

    他没有说话,我便捧起他那只手,轻轻的解开了手帕,里面的伤口几乎没有处理,血肉模糊的样子看得人心惊,我的呼吸都急促了一些,但手上却并没有慌乱,帮他清洗了伤口,再用干燥干净的帕子擦干了手腕,这一下伤口的裂痕更清楚的呈现在眼前,也更让人触目心惊。

    应该是一把很快的匕,伤口细长,切口也非常的平滑。

    可是看着里面殷红的血肉,也知道他一直在忍受着多大的痛楚。

    我深吸了一口气,拿过一旁托盘上的绷带,小心翼翼的缠上了他的伤口。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看着我,烛光虽然明亮,却远不如他的目光那么灼人。

    就在我一层一层的帮他包扎的时候,他突然说道:“怎么,朕给了他那一点,就换来你如此相待?”

    “……”

    我沉默了一下之后,才说道:“他也只不过,挡在了陛下的面前,不也换来了陛下救命的援手吗?”

    “救命?朕可没说,救了他的命。”

    “……”

    “他的命,还在老天手上呢!”

    “……”

    我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他。

    而他的脸色也有些阴沉,没有看我,只是眉心几道深深的皱褶,似乎应证了他刚刚的话。

    ……

    想来,轻寒体内的毒,到底要如何清除,我也并不明白,而裴元灏体内的血液虽然特殊,但到底不是老君的仙丹,能包治百病的。

    但

    我低下头去,继续给他包扎:“只要他有希望,就好了。”

    “……”

    “我不敢奢求太多。”

    裴元灏又看了我一眼,这一次我没有再说什么,而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相对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将他的伤口包扎好了。

    收起一边染血的绷带,我柔声说道:“陛下这几日千万不要再用这只手,那块玉……也且放着吧。”

    他听了,只沉默了一下,却没有如我所说放下,而是拉下衣袖,将伤口遮住了。

    我知道他这个人,虽然不算刚愎自用,但决定了的事,不是别人能劝得了的。

    于是,我没再劝。

    也没有离开。

    他看着我:“你还有话要跟朕说?”

    “是。”

    “你要说什么?”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他:“陛下,魏裴宁远,真的是皇四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