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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呦呦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贼心虚,藏进屋里避风等雨。直到吃完饭,也不见父亲找她,于是在厨房偷偷靠近杨太,悄声问:“妈妈不打算说给爸爸听?让他来好好训我?”
杨太正在冲茶,听见之后连头也没回,轻声哼了一句:“居然知道心虚了?谈恋爱最好光明正大,偷偷摸摸三两日还行,日子一长会成负担。”
呦呦被人戳中软肋,羞愧地生气,伸手去抢杨太手中的磁壶,动作虽然粗鲁,可声音却是一味细小蚊弱,□□裸的心虚模样:“妈妈是要折磨我呀?”
杨太冷着脸瞥她一眼:“没有那么坏的心眼,我应当说给你父亲听,但又心软,怕他发愁,怕你难受。”
“那就不要说,慢慢等机会好不好?”呦呦得寸进尺,抓住一切机会拖延时间。
杨太不想理会,可呦呦却紧追不舍,磁壶里漾出开水碰到她的皮肤,烫得她哇哇乱叫。杨太看她头疼,抓住她的手放在冷水下仔细冲凉。
“你瞧那边。”杨太突然示意呦呦看向窗外,隔壁梁太正送贺海楼出门,今日梁先生大约不在家,所以母子之间尚算和睦。
呦呦看着,几乎失神,即便隔了这么老远,贺海楼的身影也能叫她心慌,胸口一块地方如同流沙,软软地陷落下去成为一个空洞。
“我知道女孩子都喜欢那样的男孩儿,神秘些,冷酷些,能让女孩将活生生的心脏丢进火里烧成了灰也毫不后悔。”
“说得妈妈爱过这样的人似的。”杨呦呦嬉笑一声,随即闭口,心想怎知没有呢,说不定母亲那颗钢铁心脏在做杨太之前也烧成过灰。她扭头端详母亲侧面,听讲母亲轻轻叹息一声。
“我鲜少有做不了决定的时候,但你的事儿确实让我难办。你说的对,贺海楼并不糟糕,他比现世里大多数男孩要好上许多。他起码知道担事也知道负责,只是命运不济。任你发展,说不定结局伤心,硬生生拆散了,你又大概会真的恨我们。”
话到这里,被杨一帆打断,他手里捧着手机在看视频,进来问呦呦一句:“我看有消息说温家遥周六要上访谈节目,她不是还在医院里吗?这么着急就有新的行程”
杨呦呦回头忧心地瞅向哥哥。
“不如你去做温家遥的经纪人,那就不用事事问我了。”
一帆瞪她一眼,扭头又走了出去。
呦呦同杨太说:“妈妈不如担心一帆,他才是会伤心的一个,我不会,我犟得很,即便选错了,我也会吞进肚里绝不抱怨。”
杨太笑笑不语,端起杨慎德喝茶的杯子走了出去。呦呦在厨房里重新泡上一杯新茶去找一帆,进门后将茶杯摆在了他的桌上。
一帆像父亲,老派习性,年轻轻已有茶瘾。
“做什么又来讨好我?”一帆问,他不记仇,笑眯眯地看着呦呦。
“哥哥喜欢家遥多久了”杨呦呦开门见山,突然想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不愿父母阻止自己同贺海楼在一起,却又来劝阻一帆继续爱慕家遥,人人都有一颗为别人好的心,鞭子伸不进别人心里,全落在背上,在彼此之间落下新仇旧疤。
一帆从来认真,连这样的问题都极其郑重地想了一想,台灯照着他温和的面容,暖色调里调出一个宜室宜家的好男人。
“久到记不起了。”一帆说。
“为什么不追”呦呦问。
“知道她喜欢贺海楼。”
“可他们三四年前就已分手,你有大把机会。”
“我追她只会是徒劳,其实我只能对她好,却未必能懂她,所以我可以做她最后的选择,却不会是中途里一长天昏地暗的爱恋。”
原来杨一帆早已经看透,他等在那里,默默无闻,不怨恨也不心急,固守着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你可以大方来去,而他始终会在那里。
呦呦感叹原来哥哥才是情圣,所以口中那一句劝阻的话终于没有说出来,她玩一帆放在桌上的一只魔方,一面拼完之后突然同一帆说:“哥哥,我爱贺海楼。”
“是爱还是喜欢?”一帆问。
“是爱。”
一帆笑了起来:“真羡慕他,居然得到我心里两个女人的爱。”
“不。”呦呦说,“是一个。家遥对他,是需要,但不爱。”
一帆侧坐过来看着呦呦,听她说道:“家遥习惯倚靠,贺海楼、温家遇都是她的依靠。现在贺海楼是我的,温家遇会离开……她需要另一个人来依靠。”
杨呦呦的魔方永远只拼得出一面,她缺乏耐心,随手丢到一旁。
“我不能想象有人会让你伤心。”呦呦说,“不过我欠了家遥一个贺海楼,现在只能那你杨一帆去抵债了。”
一句无人当真的无耻之言,一帆没来得及开口反驳,外头便划过一记闪电。
“你当心被雷劈,女孩子喜欢乱讲话。”
一帆数落呦呦,拿起她丢下的魔方一一还原,呦呦坐在一旁安静看着,听见外头滚过一声闷雷,紧接着是倾盆大雨。
杨呦呦偶尔指一指某一块颜色,问一帆要几步归位,一帆算给她听,她便一把抢过,自己来试,三两下之后又丢给一帆,说太难太难,不适合她这样的笨人。
两人正笑着,房门突然被人敲开。
是柳露。
“姨妈叫你们下去。”柳露一脸厌烦,瘦长的庞面孔皱成一团,“隔壁又出事。”
呦呦嗖一下窜起来,着急冲到楼下。
玄关里站着梁家的女仆,看样子是冒雨冲来的,裤管里流出一条水渍,滴滴答答还在继续。
最近梁家新换了好些女仆,薪水给的太低,便只能招些新手,这一个不管中文英文都说得一塌糊涂,只有玛丽亚能同她正常交流。
“有人来讨债,但先生不在,只有太太在家。她害怕,便偷偷溜出来求救。”玛丽亚捡了重要的内容翻译,那女仆又说一句,她听完回头翻译,“她说那些人看上去好凶杀,不像是好人。”
呦呦已经急的不行,但这家是杨慎德做主,她不敢轻举妄动叫父亲看出端倪,目光送过去的时候,发觉母亲正在瞧着自己,那目光安宁,只是留了一段漫长的无奈。
杨慎德听完叹了口气,开口道:“呦呦你去报警,一帆同我过去看看。”
柳露先声夺人,说那太过危险,还是等警察来了再说。
杨呦呦心里两边发力,一头因为贺海楼的缘故担心梁□□危,一头又不愿意父亲因为不相干的人物去受累涉险。她一边拨号,一边看着父亲同一帆出门往隔壁去,匆匆忙忙同警察报出地址说明情况,拿起伞就要出门。
杨太一把抓住呦呦手臂,顿了一顿,只说一句小心。
杨呦呦跑到梁家门口,看见一帆同父亲站在门内同那几个混混两相对峙。雨水打在父亲后背,被发型师吹高的头发瘪瘪地贴在后脑勺上,居然显得苍老可怜。
杨呦呦一瞬之间恨死那位梁太,她此刻毫不顾念贺海楼,只觉得那位梁太永永远远只能做旁人的一个拖累。
她跑过去替父亲撑伞,随后听见杨一帆道:“我已经报警,这里是民宅,几位如果没有经过主人允许,最好出去,不然警察到了,大家都不好看。”
为首一个混混嘴里斜叼根烟,见来得都是斯文之人丝毫不具威胁,于是愈发肆无忌惮。
“同我*?好啊?我也请我律师来同你*好不好?我是梁先生的客人,梁先生不回来,我只好等咯,风大雨大,进来坐一坐也犯法?”
“不要胡搅蛮缠。”杨慎德开口,他有师长气派,怒起来居然也叫人害怕,“这里不是你们逞凶斗狠的地方,要找梁先生改日约好再上门,梁太一个人也不方便招呼,如果嫌雨大,不如去警局喝咖啡?”
为首那一个顿时怒了,拿手指杨慎德鼻子怒骂:“你们算老几?开口闭口拿皇气吓我。呵,现在借钱不用还啊!差佬大晒,哪条法律说报警就不用还钱!没叫人淋红油已经好给面子姓梁的。你们几个和我耍花枪,买棺材不见眼泪阿!一个个看起来天下无敌,其实有心无力!有本事替他还钱阿!哦,一定是姓梁的放出的□□,大佬我食的盐比你们食的米还多!再不还钱就把姓梁的老婆拿去卖!”
他那根手指始终指向杨慎德,末了突然冷笑,指尖几乎戳到鼻尖。杨呦呦听着看着,顿时怒不可遏,想也没想伸手甩去一记耳光打在那人脸上。雨水吞掉那声脆响,手掌上却留下火辣辣的余威。
杨呦呦打完便知道自己太过冲动,可是哪怕时间倒转,她依旧会是如此。
被打的男人愣了愣神,三秒之后拧眉瞪眼冲杨呦呦阴森哼笑。
“死八瓶,找死!”男人逼了一步过来,却被杨一帆伸手挡住。
杨一帆不讲话,眼镜上落了雨滴,看人都模模糊糊,真打架他毫无胜算,不过此时此刻依旧守了做哥哥的本份。
杨呦呦知道情况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去扶父亲,拽住父亲胳膊想让他回去。余光里看见梁太扶住大门一点一点往下滑去,这样黑暗的雨夜里,梁太的铁青的脸色如同另一道闪电凸现在人间。
呦呦脑中警觉,发觉梁太揪住胸口衣衫,痛苦喘息,下一秒,双目紧皱突然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