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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安镇在江东市西南,紧靠长江边上。从长途汽车站出发,需要坐三个多小时的大巴,中途还要转一次车。这里物产丰饶,是出了名的鱼米之乡,尤其盛产大闸蟹和水蜜桃,行销海内外,是当地人主要的经济来源。
丘哲穿着牛仔和T恤,一副背包客的打扮,从镇中心的车辆集散点走出来。尽管夏日炎炎,他身上却连一滴汗珠都没有,无视寒暑,是身为炼气士最基本的福利之一。
从海皇宫满载而归之后,他观望了两天,得到许三刀一伙被人火拼的消息之后,就立刻动身离开。主要的目的当然是避避风头,顺带着也帮琥珀寻找自己的老家。
在出发之前,还有一段小插曲。当天晚上,邹太太一家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上了门,对丘哲千恩万谢,又把一百万的钞票带了过来,说是儿子没事已经是万幸,这钱无论如何也不能拿。
“东西我收下了,”丘哲道:“钱你们拿回去,见面分一半,我那一半已经拿了,这一半该是你们的。”
“这怎么好意思,”邹太太的丈夫叫邹益民,戴个眼镜斯斯文文,他在研究所上班,平时家里的大小事务都由妻子打理,所以遇到事情也就没什么主见,他搓着双手,翻来覆去地就是一句:“怎么好意思。”
“你们只管拿回去,”丘哲看出来了,邹家并不是不想拿钱,只是怕烫手:“这事道理在你们这边,许老三要是敢乱来,我也不会看着。何况他现在自身难保,一时半会也顾不上找你们麻烦。”
到底财帛动人心,听了丘哲这番话,邹家也就不再坚持,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表示这套房子丘哲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又请他第二天来自己家吃饭,这才喜笑颜开地告辞。
果然第二天晚上许三刀一伙就被人给干了,整整闹腾了一夜,一直到第三天凌晨五点多的时候,动静才渐渐平息下来。崔鹏一得到消息就通知了丘哲,至于火拼的具体细节和结果,一时半会还不得而知。
丘哲对这种狗咬狗的事情毫无兴趣,只不过既然事情闹这么大,他身为导火索,自然是要避避风头。临走之前,他本来是要跟邹家打个招呼,崔鹏却道:
“在这些人眼里,邹家就是个屁,又没有什么利害牵扯,根本不值得浪费心思。倒是你要小心一点,最近锋芒太露,已经落在有心人眼里,搞不好会打什么主意。至于邹家,你打招呼反而会把人家给吓到。”
丘哲从谏如流,随手删掉编辑好的短信,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把鸳鸯装进背包,出门叫了个出租就直奔长途汽车站。等他赶到琥珀记忆里的故乡,位于淳安镇北边的岳秀村,已经是傍晚。
这是一个坐落在丘陵和堤坝之间的小村庄,庄户们的房子围着丘陵建成,而他们的田地则都集中在河边,方便灌溉。琥珀的家就在村子东头,一座典型的农家院落,两栋三层小楼依着山墙建成,门前种着一颗桃树,根深叶茂,一看就知道很有些年头。
“小伙子,你找哪个?”
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太太正在院子里忙活,看到有生人走近,开口问道。
“大妈,能不能在你家讨口水喝,我是外乡来的游客。”
丘哲一边说话,一边打量周围的情形。典型的庄户人家院子,中间用水泥浇筑成一块平地,上头撒了一摊稻谷,一群鸡正在啄食。靠近院墙的部分则被开垦出两块菜地,种着茄子、玉米之类的作物。
老太太年纪在七十左右,大概是因为常年劳动的缘故,精神头还很健旺,虽然头发白了不少,走路的架势却硬朗得很。
“进来吧。”老太太打量了丘哲一番,觉得这后生不像坏人,也没有多想,指着靠墙的一把小椅子道:“坐下歇会,我去给你倒水。”
丘哲说了声谢谢,解下背包把鸳鸯放出来。小东西在里头闷了一下午,一出来就靠着墙角,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小伙子,你出来玩还带着猫啊。”老太太端过来一大碗凉茶,丘哲接过来说了声谢,又解释道:“家里没人,我不带出来怕它饿死了。”
“那倒是,”老太太点点头,赞同地道:“猫狗也是性命呢。”
一老一少闲聊了一会,丘哲已经摸清楚这家人的情况。老太太丈夫姓许,早已经过世,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在家务农,老三读书上进,现在在城里上班。膝下还有三个孙女和两个孙子,都在上学。
丘哲把一碗凉茶喝完,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大妈,天快黑了,我想晚上在你家借住一晚,顺便弄一顿饭吃,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
“你这小伙子,住就住吧,掏钱干什么,收回去收回去。”两人聊了这么一会,已经算是颇为熟络,老太太是典型的庄户人家性格,大方好客,当即就答应下来:“我们家地方大,二楼三楼都有空房,随便住。”
客厅的钟声敲过六点,天还没有黑。许老太太的孙子孙女陆续放学回来,院子里顿时叽叽喳喳闹成一片。因为老太太不肯收钱,丘哲就到村里的小卖部,买了一堆的油盐酱醋,还有大包小包的吃食。孩子们眼里那见得了这些,一个个嘴里吃着,手上抓着,一口一个小丘哥哥,亲热得很。
等老太太的儿子儿媳从地里回来,听说是老母亲的安排,自然没有二话。岳秀村本来就接待过农家乐的旅行团,对这些从城里来的游客并不陌生,丘哲的样子不像坏人,出手又大方,也没人怀疑他的游客身份。
老太太的长子叫许大山,次子许二河,都是朴实的庄稼汉子。看到丘哲送了这么多礼品,也没有多废话,卷起袖子就出了门。一刻钟的功夫,两人回到家中,手上已经是提了两只鸡、六条鱼,还有一挂用草绳拴起来的猪肉。
晚饭是地道的农家美食,庄户人家的热情在饭桌上最能体现。大块的猪肉跟土豆一起红烧,另有一叠切丝炒辣椒;两只鸡一只红烧,配上慈姑和山药,另一只跟香菇一起炖汤;几条鱼的做法也是各有特色,有清蒸有红烧,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好吃。至于素菜更不用说,全是地里现摘,既新鲜又干净,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丘哲吃得满嘴流油,一时间有些乐不思蜀。在城市里虽然食物花样更多,哪里能吃到这么地道的菜肴。一开始下乡只是为了避避风头,顺便帮琥珀回家,到这一刻他才由衷地庆幸自己的决定: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许家人给鸳鸯也弄了一个餐盘,小东西吃得津津有味,老太太的孙子孙女吃饱了没事干,一个个围在鸳鸯边上,拿着肉菜喂它,它也来者不拒。
看到这么一幕,许老太太有些难过:“哎,要是阿花还在就好了。”
饭桌上气氛顿时一僵,许大山眉头一皱:“妈,都过去的事情了,还说什么。”
许老太太不高兴了:“怎么就不能说了?荷花是怎么死的,你们又不是不清楚,那也是一条命,现在说都不能说?”
场面一时就尴尬起来,老太太的儿媳笑着打圆场:“妈,都是我们不对,您老别往心里去,吃饭要紧。”
丘哲敏锐地察觉到,在许老太太说出荷花这个名字的时候,从傍晚开始就一直像梦游一样发呆的琥珀忽然躁动起来,对于这个名字,似乎有着特殊的反应。
许老太太上了年纪,吃过晚饭就回房睡觉了。许家的两个儿媳妇到厨房收拾,留下两个当家的男人在客厅里,陪客人说些闲话。因为天色还早,孩子们除了许大山的大女儿上楼写作业,剩下的都在院子里乘凉。
“许大哥,”三个男人聊着聊着渐入佳境,丘哲觉得彼此已经算是熟人,试探着问道:“刚才老太太说的那什么荷花,是怎么回事?能不能给我说道说道。”
“嗨,”许老大哎了一声,不以为意地道:“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老太太养的一只猫,后来死了。老太太一直埋怨两个儿媳妇,我们又不能跟老人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