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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溪与沈燕疏这一番机锋打下来,沈燕疏心中憋气得很,沈氏却又何尝不是?
只是沈氏比沈燕疏要有眼色,看得出形势,并且沉得住气,所以她一声喝令,“行了,为了下人的事,这般吵闹成何体统?”
这一声过后,沈燕疏即便是有再多的不甘,也只得暂且压了下去。
沈氏这才又看向兰溪,道,“总归是你的护卫先将人打伤了,于情于理,燕疏要问责,那都没有错。而你呢,一上来便让你的护卫们这般行事,还在家里亮出了刀兵,怎么?是要以势压人不成?”这侯府中,明面上,就只有靖北侯和耿熙吾有护卫,其他的便都只是会些粗浅功夫的家丁罢了,所以沈氏才有此一说。
兰溪听罢,却是低眉垂眼,将一个媳妇儿的恭敬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才道,“夫人严重了,一家人何来的以势压人之说?我能有什么势?不过都是侯府的面子罢了。我让侍卫们拦阻,不过是因着六弟妹一上来就喊打喊杀,我怕她一时冲动做出错事,毕竟,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还没有问清楚不是吗?”
这个兰氏,还真是礼数上全然不缺,一席话说的句句在理,但细究起来却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沈氏恨得咬牙,深吸一口气道,“事情起因如何,这暂且不论。这耿护卫将二虎砍伤了,这总是不争的事实吧?这耿护卫是薛妈妈的爱子,那二虎又何尝不是崔妈妈的心头肉?都是人生父母养,谁又比谁低贱?耿护卫恃武凌人,在府中持剑行凶,将二虎砍伤,如今伤成那样,还不知能不能救得回来呢,崔妈妈哭得都快昏死过去了,出了这样的事,难道就因为是你院里的人,我就连过问的资格也没有了?”
兰溪听得嘴角抿笑,果然,沈氏比之沈燕疏,那可是高明了不知多少,哪怕是同样的目的,说出来的话,却是入情入理,让你不好反驳。
但只是不好,并非不能。“夫人说的是。只是这前因后果,夫人觉得无关紧要,我却觉得要紧得很,即便今日一定要罚,但如何罚,罚得轻与重,也总得视情况而定吧?日后,世子爷回来了,问起我事情的经过,我才好交代不是?”
沈氏嘴边冷笑,这兰氏,果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还查什么查?不过就是几句口角,再寻常不过,偏生他仗着他兄弟前些日子刚救了四哥哥,在这府里有些脸面,又知道有四嫂为他撑腰,所以便肆无忌惮了。”沈燕疏却是等不及沈氏开口,便是促声道。
“几句口角?六弟妹是想让我相信,就几句口角,长漠便会出手伤人?”兰溪嘴角也是冷冷地一抿。
凤目如同两把锐利的刀朝着沈燕疏射去,沈燕疏猝不及防,被刺得脖子一缩。
兰溪却是已转头望向地上的如今却已只能被称作长漠的长风问道,“沈六奶奶说,你是因着几句口角,所以便出手伤人,你可有话说?”
兰溪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长风会因着几句口角便动手伤人的,总想着,好不容易得着了机会,让他开口,只要他说出了真相,那她必然就有可为之处。谁料想,长风却似没有听到兰溪的问话一般,沉默着。
而起初还有些紧张的沈燕疏见状,却是不由笑了,“你看看,他这不是心虚了么?还有什么好问的?”就是沈氏,也是脸色和转。
唯独兰溪,却是狐疑地蹙紧了眉,定定望着地上的人,不解,更不信。
薛妈妈更是着急,扑了过去,便扯着长风的手哭喊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呀!你怕什么?有夫人在呢,事情究竟是怎样的,你说出来,夫人也好为你做主啊!”
可是谁知,长风却是成了那锯了嘴的葫芦,无论薛妈妈如何哭叫,他就是闭紧了嘴,一声不吭。
但见他这般,兰溪越觉得这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眉心不由蹙得更是紧了。
然而,沈氏他们又如何会让她想个究竟,“看来……确实没有必要再问了。”这回开口的,是沈氏。兰溪转头看她时,她甚至微微笑了起来,笑中有得意,“怎么?耿护卫自己都默认了,莫不是四郎媳妇儿还要强词夺理不成?”兰氏啊兰氏,这回任你如何巧言善辩,怕也挽回不了事态了。这让沈氏如何不得意?沈燕疏知道薛妈妈这儿子的重要性,沈氏如何不知?看兰氏这般费尽周折为一个护卫求情便可见一斑了,而此事虽是沈燕疏挑起,沈氏起初还觉得她太过莽撞,如今却也觉得能借此打击到那个孽种喝兰氏,也不错。
兰溪目光却是投向了长风,见他还是垂着头,一言不发。她不由叹了一声,现下可如何是好?她无论如何是得将长风保下的,可他一句话也不说,她能怎么办?
“将人暂且压下去吧!就看二虎的伤到底如何,再做处置,这下,四郎媳妇儿,也该无异议了吧?”沈氏笑笑,那双与沈燕疏很是相似的凤眼睐着兰溪,眸底闪烁着冷意。
兰溪还不及开口,沈燕疏却是先有了异议,“母亲……”却是对沈氏的处置不太满意的意思,她巴不得立马便要了这个耿长漠的命,哪里还等得了?
沈氏却是瞪了她一眼,沈燕疏心有不甘,也只得偃旗息鼓。但随即,又瞧见沈氏给她使了一个让她稍安勿躁的眼神,她心中一动,继而又喜,随之,连忙将那喜压在了眼底。
而那边,那些一直蠢蠢欲动的家丁见这个情势,再无顾忌,便上得前来,欲将耿长风拖走。
“且慢。”突然,一声清脆的嗓自院门外传来。
一直跪在地上,沉默一如雕像的耿长风却是有了动作,蓦地扭头望向院门处。夜色如墨,一道身影缓缓从当中踱出,一步步走到近前,一袭素色衣裙,在夜风中飘零,一头青丝未曾挽起,只喜一根丝带拢在脑后,一些不听话的发丝在眼前飞舞,愈发衬得那张脸苍白凄惶,兰溪却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随之,心却是咯噔往下一沉,有些不好的预感。流烟?她怎么来了?
认出流烟的,当然也不只兰溪一人。“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