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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章囫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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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宴至午夜时分才结束,行至天桥时,徐俊道,“以岳平生的隐忍来看,他不会就此罢休的。”

    甄东不以为然,“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他气数已尽,总裁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徐俊问起兰溪的事,甄东道是安排妥当,只看岳平生能否自行去自首了。

    两人许久没有开腔,徐俊透过半开的窗子,空无的目光掠过时明时暗的夜景,他到底是承了心事,入了眼的只是渺茫幕景的飘过,似是隧道长长阴森的洞壁。

    却就在过天桥底下的那一刹那,有一越野车倏地贴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将一铁罐极为瞄准的扔了过来,直指后座的徐俊。

    在甄东一边提醒徐俊一边猛打方向盘躲避之时,那车见铁罐扔了空,又是往死里整的胡乱撞击,激烈的抨击声加车胎摩擦地面的撕裂声,各种狰狞的声音一时间充斥了人的大脑,神经绷到了极点。徐俊此时已伏卧了身子,堪堪听着后面不远处轰的一声巨响,紧随着的是路面起了明显的震动,那是铁罐里的爆炸气体,手段的确是阴狠。

    徐俊示意甄东赶紧超速,避开那越野的迫近。后面的越野岂肯作罢,他们穷途末路般的紧追不舍。一时间,日间熙攘的马路,这会子堪堪成了夺命杀手的修罗场。

    甄东专注于方向,一丝不苟的眼神流露出一股子掩不住的杀气,他听的清晰,刚才那两声闷响是枪声。这帮杀手是不死不休的死士,岳平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迅速找到他们,显然是下了血本,他有什么选择呢?除了这样的孤注一掷,他终归是想活命的,还不说那些落在他眼里的繁华,一夕间就要付诸东流,何以是他心甘情愿的?

    徐俊冷静道是要他将车顺着前面十字路口左拐,甄东起先不明所以,待他机械的将车子拐过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前面正是警察局大院。后面的人胡乱开了几枪之后,便没追来,他们应该是揣摩透了前面对着的是什么,往实处说,杀手里面至少是有一两个本地人做向导。这一凶险算是躲了过去。

    却在他们刚得以喘息之际,只听得警笛大鸣,徐俊一阵疑虑过后,那样由内而外泛出的疲惫油然而生,只让他软软靠进椅背,甚或一言一语都不愿开口。

    甄东从回视镜看过一眼,情知他是心力交瘁,他转首看向窗外,见那一辆辆警车呼啸的凌厉,正是冲他们来的方向而去,他稍一迟疑,便利落启动了车子。

    谋一己之利不成,却逼得人现了本相,这是人性隐在暗处的爪牙,正是借了这生死系于一线的时机,得以淋漓复活。

    翌日,冷风萧萧,铅云翻滚,这是要变天了,孙姨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探出去半截身子,仰望着天道,神情间颇现几分忧郁。王伯通晓她这是想家了,家里有九十多岁的老母还有五岁的孙女让她挂念,她这一家子的担子也不省心啊。王伯眯了眼,看着透顶簌簌磨过的积云,宽慰道,快了,快了,眼看着就立冬了,立冬过后,就是小年,徐总人和善,等你临回去时,荷包满满,年礼满满,过一天近一天了,扳着指头数到十,天天儿的也就几巴掌。

    孙姨点点头,脸色渐渐松散了开来,默了一瞬,她突然道,“昨晚儿,徐总回来时候,好像已经是三点,王伯知道吗?”

    “知道,我起夜,正看见徐总刚进家门。看他比往常疲惫一样,我就杵在他一侧,他竟然是将我撇着没看见。”

    “你一年到头就一身灰不溜秋的兔子皮,黑灯瞎火的谁能注意到你?可别吓了徐总才好。”孙姨没好脸儿的偏他一眼,又回头去看天上,她一半心思早已随了云彩回了老家,余下的这一半,有一打儿没一打儿的跟王伯瞎聊,忙里偷闲话一话家常。

    王伯嘿嘿一乐,脸上的褶子都乐呵着集合成了一撮撮,“徐总那眼神精光四射,就是一只耗子窝在墙角,也逃不过他的眼睛。”随后又呐呐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孙姨听,“他就是有心事,耷拉着眼皮,一点儿精气神都不见,平时里,他不是这样子的。”

    两人正说着时,谁也没察觉常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身后,孙姨说,“徐总见天介儿那么多事,大小都要他扛,有不随心的事,也是在所难免。”

    王伯附和着嗯了一声,一倒头却看见常玟就立在他身后,也跟他们一样在倾慕天色呢,而他们刚刚正在很热烈的说长道短,却被人家主人听了个正着,杂嘴也该是找了墙角蹲着悄悄说不是。这不能不说是挺尴尬的,王伯抽搐着老脸,抖的腮帮子都要掉了,“我们在挂心徐总呢,他,他不容易啊,每天忙的昏天黑地,咳咳——”

    孙姨回头,同样的语调,巴巴的一个又痛惜又夸赞的将事情圆满了一番,这才停嘴。

    常玟的心思不在这蛆蛆蝇蝇之上,徐俊三点多才回来,也不算是偶然,只是他这回儿,明显是遇到了非同一般的事,他从来没有过将自己锁在书房过夜,而昨晚,却是发生了。她本来就忧心,忧心徐俊从不与她说起那些外面的事,常玟心里禁不住泛起一阵心酸,她心酸的是自己什么都帮不了他,只能一个人暗自焦虑,却也不能因了自己的失落,让他更添烦恼,她淡淡打发了王伯他们去做事,便转身回了楼上。

    书房里的窗帘将屋子蒙的昏暗,常玟过去伸手撩开窗帘时候,只见墙角小几上的烟缸里积满了烟蒂,那些烟蒂狼狈的疲惫的横七竖八,有几根还给挤落了在地上。常玟心头一阵闷痛,他昨晚这是怎么了?两个时辰,用来睡觉,不足以囫囵,用来烦闷,却是分分秒秒的煎熬,他是一分一秒熬了过来的,而这会儿,他不知道是在哪里正处理或继续为难呢。

    常玟盯了那烟缸木木樗樗,胸口堵的只让她什么都有想,又是想什么都是没有半个结果,她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连自己枕边人的心思都不能摸透一分,她不是一个贤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