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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父,那争世王贺锦说的醉仙楼,就是这里了。”
一个面如冠玉、宛若文士的年轻武人,抬头在醉仙楼牌匾上的三个字看了看,随即十分恭敬地对身旁一个面色焦黄的大汉,低声说了一句。
黄脸大汉嗯了一声,并未急着进去,而是眯眼四处看了看,方才盯着进进出出的客人,脸上生出一丝明显的愤懑道:
“这些狗奴才,杂碎,当初义军在此,却也没见他们这么一掷千金!”
年轻武人目光闪动,轻轻吐出一句话来:
“义父休恼,他日我们打回来,慢慢一个个叫来,不怕他们不吐出来比这一掷千金还多的万贯家财!”
“走吧,我倒要好生瞧瞧,他争世王口中的所谓小神仙,到底是真的三头六臂,刀枪不入,还是不过一个黄口小儿罢了。哼,瞧把他三魂六魄都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像一个当年起事时那铁骨铮铮的争世王?”
年轻武人跟着干笑一声,但还是马上谨慎地提醒道:
“义父,虽说三人成虎,但孩儿还是觉得应该小心为上。那么多双眼睛都亲眼瞧着了,怕就算有假也还是——”
“鸿远,莫非你也草木皆兵了不成?”
黄脸大汉突然不悦地斜睨一眼,本能地攥起拳头道:
“我告诉你,早料定了,这不过是贺锦损兵折将后的一个伎俩,唯恐我逼迫那曹操和贺一龙问罪与他,才扯出来的这套鬼把戏。哼,若真有小天神下凡,他还能活着回来?”
说着,他忽然想起一事来,连忙正色道:
“对了,不说险些就忘记了,鸿远,那贺锦手中抓回来的师爷叫什么来着,你要盯紧点儿,让他速速将人送到我们的大营来!”
年轻武人马上点头道:
“这个请义父宽心,孩儿已派我宿卫鹰扬营精锐十八骑亲自出动要人,凉他不敢不给!”
两人一阵交头接耳过后,随即在数条彪形大汉的簇拥中,一步跨进了醉仙楼。
醉仙楼知客一看,两人都是器宇轩昂,不敢怠慢,连忙迎上前,一边笑脸相望,一边仿佛见了故交般亲热道:
“客官稀客,不知可有预定否?”
什么,什么时候在这里吃肉喝酒还要预定?
年轻武人表情一滞,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黄脸大汉。
黄脸大汉倒是气定神闲,负着双手四下看着,头也不回地扔出一句话道:
“就照在家时议定的说,单刀直入。”
年轻武人犹疑了一下,随即将知客手腕紧紧一攥,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
“你听好了,一个字都不许漏掉。速速悄无声息地去告诉你家公子,就说黄虎张献忠已在醉仙楼,教他好生安排一起说说话。”
“黄虎,张献忠?”
或许压根想不到震动天下的张献忠,竟然敢在杨嗣昌手捧天子剑大军压境之下,还能公然出现在郧阳府治的核心区域,知客愣怔半天,方才猛然一哆嗦,紧跟着连滚带爬,一路腿脚发软地跑到了后院。
“曹爷,曹爷,不好了,那黄虎进城、不,不,是直接到咱这醉仙楼来了!”
黄虎,那个黄虎?
曹三毛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反而瞪着知客,刚要发怒,没想到刘健在屋里听到,马上一掀帘子站了出来。
“他人呢,现在大厅么?快快,将他速速请到这后院来!”
说完,他扭头一看曹三毛还在那儿愣愣怔怔的样子,顿时出言骂道:
“发什么呆,还不快去,将酒楼通往后院的院门,加派人手,不许任何人进出!”
不一会儿,知客浑身哆嗦着,将两个一大一小汉子领了进来。紧接着,便又带着哭腔可怜巴巴地望着刘健道:
“公、公子爷,刚刚进来时,外面又前后脚来了两个人,也是点名要见、见您。”
看来这真是叫没事则已,有事全都堆到一块来!
刘健摇摇头,抬眼一看,发现那黄脸大汉正咧嘴望着自己笑,不由得也是一乐道:
“这位大叔笑什么,莫不是笑我这年岁一点点,做事却像个大人一般?呵呵,大叔笑的样子,却是一点不像江湖传闻的黄虎张献忠!”
张献忠一怔,突然收起笑容,竖起大拇指道:
“好小子,本来进来第一眼看你,老子确实在笑你是一个娃娃。不过刚看你做事、说话的样子,却又不得不对你高看一眼。不错,老子正是张献忠,没想到吧?”
这一点,倒的确是实情。
刘健点点头,随即看向一旁的温文尔雅的年轻武人:
“听说赫赫有名的黄虎张献忠,有四大义子,同样在江湖闻名遐迩。大王既然敢单刀入县城,想必一定会有义子相伴左右,不知这位是——”
年轻武人一听,马上抱拳道:
“在下榆林李定国,今日见到公子,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你就是李定国?”
刘健忽然有些不淡定了。
不淡定的理由,不仅李定国重情重义,是一员儒将。更重要的是,他在此后大势已定的局面下,依然不忘初心,坚持抗清,矢志不渝。
看到刘健的反应,似乎比见了他还要大一些,张献忠忽然有些不悦,猛然咳嗽着粗声大气道:
“好了娃娃公子,老子既然已经来了,要么你赶紧报官叫人来抓我领赏,要么赶紧弄一雅间请问吃肉喝酒,在这儿干巴巴地啰嗦什么!”
“大王,我尊你一声大王,你是不是也应该记一下我的名姓?我叫刘健,你可以直呼我名,也可以叫一声刘公子,但不叫娃娃。”
刘健说完,随即有模有样地拱拱手道:
“大王且先安坐,如果不害怕我这是去报官的话,我去安排一下酒肉,顺便瞧瞧外面是谁要来见我,告辞,告辞。”
刘健一走,李定国马上四处看了看,低声道:
“义父,你心中可有了定论?”
张献忠点点头,又是情不自禁地竖了竖大拇指,脸上却是犹疑不定道:
“再等等瞧瞧,弄不弄他走,孰优孰劣,为父还是不明。”
说着,他忽然咧嘴一笑,很是感慨地看看李定国:
“鸿远,你说他到底是十五、还是十六,老子怎么看他举手投足,简直就像一个过了而立之年的老狐狸一般?”
李定国想了想,迎着张献忠目光笑道:
“义父,这恐怕就是应了那句异人有异相吧?”
嗯,张献忠颇有同感地点点头,抬手捻着胡须,慢慢沉吟起来:
这小子,一旦天下皆知,怕是一块大大的肥肉。现在知道他底细的人,还没有几个。这外面来找他的人,到底会是哪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