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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她说她不爱高长恭了,希望她说这次來是打算跟自己走的,希望……他对她的希望那么多,可究竟又有多少,是她会亲自开口允诺的?
摇了摇头,宇文邕后知后觉地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是啊,他到底,是在指望着些什么呢?她的眼里和心里,好像从來就沒有过他的位置,他又有什么立场,在她出言劝说的时候发脾气呢?
深吸了几口气,他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绪,再望向她时,他的眼底已是一片沉黯:“你说的,我都已经知道了,如果可以,我也会尽力去做好。”阿史那灵是他的皇后,不用她说,他自然也会担负起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
“你能这么想就好。”点了点头,清颜叹了口气,却是再不知该怎么往下说。犹豫了好一会儿,她终究还是压下了心底的那份迟疑,缓慢地、甚至是有些艰难地开了口:“宇文邕,这是我最后一次來见你,也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这些话。以后,还是忘了我吧,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不要再为我冒任何险,你就当做,从來沒有认识过我这样的一个人,往昔的一切,也都随风散了吧。”
她本就不是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人,宇文邕的生命里也不该有她的存在,或许最初的相识根本就是个错误,因此才造成了而今相见两难的局面。她并不是一个善于处理感情问題的人,她所会的方法,也不过是快刀斩乱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从而导致三个人之间永远了结不清的爱恨情仇。所以,抱歉了,宇文邕,她不得不开这个口。
“你是要我把那些事情都当做沒有发生过么?!”身子猛地一颤,宇文邕像是受到打击一般怔怔地退后了两步,盯住她的眼神绝望痛苦到让人不敢触及:“苏清颜,你真的好残忍,你以为那些过去是什么?是你随手就可以抹掉的痕迹吗?!”
如果真的那么轻易,那他何苦执着至今?早在邺城一别,他就该知道她是个多么绝情冷血的女人,可他偏偏说服不了自己放手,哪怕是在洛阳城下受了她致命一剑,他依然不顾一切地想要來见她。原以为他的付出她多少能够看在眼里,就算沒有回应,有那么一点触动也足以令他感怀了。然而,她现在竟然要他忘记她,要他当做什么都沒有发生过,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在她眼里算什么?算什么?
半侧了头,避开他咄咄逼人的视线,清颜的声音却因着他的暴怒而变得更加冷静自持起來:“还记得你在黄河岸边一别的时候说过的话么?相见无期,明明你从那个时候起,就是打算忘记我的,如今再來说我残忍,你觉得合适么?”
“是!我是打算将你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抹去,我从头到尾就不想遇见你苏清颜这个人!”一把扣住她的双肩,宇文邕难得情绪失控地红了双眼:“可是我办不到你知道吗!这里全都被你占据了,这里装的全是你,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把你赶出去!”抓着她的手贴近心口,他俊美的容颜上全然沒有了平素的清冷,转而充斥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炽烈,生生地灼痛了清颜的眼。
感受着自掌心以下传來的鲜活跳动,她沒有抗拒,脸容却是愈发地沉静了下去:“那就把心里的我给扼杀掉,这样,一切就都结束了。”
沒有人会再沉浸于过往,沒有人会再痛苦纠结,将原本不该属于对立双方的感情尽数收回,所剩下的只是仇恨和憎恶,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扼杀掉?什么意思?宇文邕心下一惊,在还沒有來得及反应过來的瞬间便觉眼前寒光一闪而过,紧接着,胸口处她手掌的温度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凉意与阴寒。
那般熟悉的森冷杀气,她竟是想杀了自己!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后仰倒,宇文邕眼含惊痛地看着跟前那面无表情的女子,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那一刻被人掏空了。空落落的位置,空落落的疼,撕心,裂肺。
虽然他反应很快,动作也是极为的敏捷,但此刻两人的距离如斯之近,清颜出手的精准度又远非一般刺客杀手可比,霎时只听得一声利刃入肉的细微声响传出,腥甜的血色在几息之间便弥漫开來,满满地填塞着人的每一处感官。
一击得手,宇文邕退让的速度又快,清颜根本就沒有乘胜追击的打算。将贴身带着的那柄短匕再度收入袖中,她垂手而立,整个人在月色的映衬下透出一股浓重的萧索之意。
“苏清颜……你真的……”手捂着胸前流血不止的伤口,宇文邕强止住身形的踉跄,一双黑眸里翻涌的怒火夹杂着无穷的痛意,犹如地狱的业火,像是要把清颜在瞬间烧成灰烬。
她居然,真的对他下杀手!方才那雷霆一击,他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毫不掩饰的狠厉与杀意,若不是他第一时间避让,恐怕那柄短匕现在就会刚好插在他的心口!
“这是我的选择,你若还执迷不悟,那也是你自讨苦吃。”夜风拂起女子的黑发,恍若幽冥的绝世之舞,无端的妖异与魅惑。清颜缓步走到白雪身边,干脆利落地一个翻身跃上,便是拨转马头往边城的方向行去:“过去的苏清颜已经死了,你不需要再留恋什么,若你能在今天之后活下來,你可以随时來取我的性命。”
“苏清颜……”近乎咬牙切齿地低吼出这个名字,宇文邕原本就已涌现赤红的眸子行将淌血,看着那个策马远去的身影简直恨不能一把将她扯下來。他要问问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他要问问她,究竟除了高长恭以外有沒有把其他人看进过眼里!
为什么,为什么啊……
被自己鲜血染透的双手徒劳地伸出,宇文邕到底是什么都沒能够做便已昏倒在地。意识轰然逝去的前一刻,他忽然觉得心底有什么珍藏了许久的东西碎裂了。“啪”的一声,很轻微,很彻底,再也,黏合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