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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清晨,清羽睁开眼睛,只见到阳光大好,是冬日里难得的晴朗。
“主子醒了,水已经备下了,主子可要洗漱,”是云华的声音。
清羽点了点头,在她的帮助下艰难起身。“如今身子越发沉重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云华扶着清羽起身,温柔笑道,“主子今日难得起来得早,待会儿皇上下了早朝回来,见到主子这么精神,定会十分高兴呢。”
“皇上说过下了早朝还过来,”清羽淡淡一笑,问道。
“皇上瞧今日天气好,吩咐下了早朝要陪主子去御花园散散心呢。”云华声音温柔透着喜气,“皇上瞧主子顶爱喝那参鸡汤,今儿特地嘱咐小厨房多备了些,主子可要尝尝?”
清羽脸上忽然一红,不由嘴硬道,“哪就那么爱喝了。”
都怪段瑞那个家伙,昨日晚膳她贪嘴想喝鸡汤,吵着要小厨房做。谁知小厨房做好送过来之后,他却迟迟不肯给她喝。被她闹得烦了,竟然自己喝下一口,低下头,嘴对嘴的喂了过来。过后竟还指着她的大红脸,整整取笑了一晚上。
哪有一点儿皇上的样子嘛。
清羽红着脸梳洗妥当,坐到桌子前面,忽然想到一事,“皇后的病可好些了么?”
云华似是没想到清羽忽然问到这个,也是一愣,“似乎是好些了吧,这几日事忙,奴婢竟也疏忽了。”
恰好此时,宝玉掀开帘子进了来,手里还拿着些刚做好的衣裳。一进门便笑呵呵地道,“主子,奴婢将皇上前几日新赏的织花云锦料子拿去新制了几件衣裳,主子您瞧,好不好看?”
清羽瞧那些衣裳颜色鲜亮,样式新奇,心里虽高兴,嘴上却道,“你明知我现在有着身孕,不论穿什么都不好看,还拿这些肥大的新衣裳来,可不叫人烦闷呢。”
宝玉笑道,“主子临盆之期将近,待诞下个小皇子,身子恢复了,什么样的好衣服穿不得呢。奴婢不止命人制了主子时下可穿的衣裳,还制了身材恢复时可穿的,就连小皇子的衣裳,都备下了呢,主子您瞧,好不好看?”
清羽哑然失笑,“就数你嘴甜,拿来给我瞧瞧。”
宝玉递上新衣,忽道,“奴婢今日去绣衣局取衣裳,瞧见皇后娘娘宫里的小莲,倒听说了件奇事。据说皇后娘娘病中刚刚苏醒那会儿,皇上前脚刚出景仁宫,皇后便把皇上赏的白玉镯子给砸了个稀烂。”
清羽一听这话,倒愣了好一会儿。早先瞧着皇上怠慢皇后,她心里已经有些疑惑,只不知皇后对皇上积怨竟如此之深。近日来皇上日日都来毓灵斋,连皇后生病都不曾如何重视,只怕自己要因此招皇后嫉恨了。
想了想,清羽挥手屏退了下人,只余宝玉,悄声问道,“砸了皇上赏的东西可不是小事,那小莲是皇后宫里的人,她的话可能当真?”
宝玉略思索,点头道,“她与景仁宫中其余宫女谈论此事,奴婢偶然听到,应该不会作假。”
“此事你切勿声张,宫里头如今都瞧着皇上是因我而冷落皇后,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授人话柄。”清羽道,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好几日了,既然此时能传到自己这里。皇上身边暗卫无数,更不会不知道。他既没表态,便是不在意,此时自己宫里若传出话来,反而显得自己太过恃宠而骄了。
只是皇长子刚刚出事,皇后便又重病卧床,与皇上之间也起了嫌隙。若都是偶然还好,若是被人算计,那么此人心计之深,简直无以复加。幸亏如今矛头并没有对准自己,可连皇后都无力对抗的对手,若真轮到自己,敌暗我明,恐怕到时候她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当年秦侧妃又如何?家世显赫风光无限,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结果却落得个一尸两命。
想到这里,清羽皱紧了眉头,她如今怀胎已近七个月,虽然一直安安稳稳,可也一刻都不能放松。定了定神,她开口对宝玉说道“你是有些功夫的,且换身衣服去皇后宫中替我打探一番,瞧瞧皇长子一事跟皇后病重一事是否还有隐情,尽力即可,千万别让别人瞧见。”
宝玉点头,“奴婢明白,奴婢去去就来。”
正说着话,就听门外传来太监通传,“皇上驾到!”
清羽心里一慌,手腕磕到桌角,把那满满一碗白米饭都扣在了衣裙上。宝玉见状,急忙帮忙清理。清羽抬手,“你去罢,唤云华过来,路上一定小心。”
宝玉亦没有反驳,听话地退下。
没过多久,段瑞刚走进内室门,便瞧见清羽满身的米饭。一时间笑也不是,气也不是。转过头对刚进门的云华道,“瞧瞧你家主子,朕去早朝这么一会的功夫,她竟把自己变成饭碗了,你们这些当奴才的是怎么伺候的?”
云华一听这话,惊慌跪下,“是奴婢失职,请皇上责罚。”
“不关她的事,还不是是臣妾听说皇上要来陪臣妾去散心,太过开心了。”清羽忙笑着替云华解围。
“你便只管纵着她们。”段瑞失笑,转头看向云华,“还不去为你家主子更衣。”
清羽跟着云华换过一身衣裳,缓步来到外间。见段瑞正瞧着方才宝玉拿来放在桌边凳上孩子的新衣,很有些发呆失神,不由笑道,“皇上您瞧这衣裳多可爱,臣妾瞧了也是喜欢得紧呢。”
怎知段瑞竟没有做声,只心不在焉地应了,半晌才转过头道,“朕前几日便该陪你走走,可惜深秋风凉,今日难得天气晴好,却不知御花园里的花是否都已谢了。”
清羽有些奇怪他的态度,却也不好出言询问,只好笑着打趣,“只要有皇上在的地方,无论花开与不开,臣妾都觉得是美的。”
段瑞抬眼瞧了瞧她,无奈道,“你啊,惯会说些好听的哄着朕。”说罢站起身,接过云华手中的大氅,轻轻披到了她身上,系好了带子。
这一阵子,他好似突然转了性子一般,突如其来的温柔与照顾,她不是不疑惑,只是刻意让自己不去想。人都说君恩难测,不可太过当真。只是这一刻,清羽呆愣地瞧着他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还有在低着头认真为自己整理带子的侧脸,久久回不过神来。
不论将来如何,只这一刻,大概很久都不会忘记吧。
果真如段瑞所说,御花园里的花虽将谢未谢,到底深秋萧索,没什么情致可言。还好清羽本就不觉得花花草草有什么可看,倒是能出门吹吹风也还不坏。全程都坐在轿撵上,也累不到她。
行到静羽台之时,两人都莫名有些许感慨。午后的阳光洒在通透的白玉上,一片璀璨晶莹,整个静羽台周身都罩着层淡淡的光辉。
段瑞示意李轩落了轿,携清羽缓步走到静羽台小坐。
“皇上可还记得此处?”清羽摸了摸白玉的亭柱,只觉得触手清凉温润,一时忍不住问道。
段瑞点了点头,笑道,“怎会不记得?静羽台三字是朕所取,如今看来,仍旧与羽儿你的气质很相称。”
清羽咬唇,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皇上惯会取笑臣妾,前儿还嫌臣妾聒噪呢。”
两人正在说笑,方见着远远地柳常在与芙昭容一行人沿路而来。到得近前,均跪倒行礼问安。
不知是不是错觉,清羽仿佛瞧见柳常在看到段瑞之时,有一丝避之不及的慌乱。
“都起来吧,”段瑞面色如常,随口问道,“可是刚去瞧过皇后?”
芙昭容起身回道,“正是,皇后病重,臣妾等忧心不已,恨不能日日服侍左右。”
清羽暗自捏了把汗,既然芙昭容和柳常在都刚去过景仁宫,想来很可能会在其中密谈,如此宝玉的打探只怕会有些困难,可别被人发现了才好。
不过这芙昭容没脑子当真堪称一绝,段瑞没怎么去瞧皇后的病,宫里头人人都知道,只是不曾说破罢了。她倒好,竟然当着皇上面直说自己恨不能日日服侍皇后,是要暗讽皇上待皇后之心还不如她一个昭仪么?
“你能如此尽心,很好,”段瑞道,面上瞧不出喜怒。
芙昭容眉目婉转,瞧着段瑞身旁的清羽,粲然笑道,“许久不见羽修仪妹妹了,晚秋风凉,倒少见妹妹出来走动。”
还未等清羽回答,段瑞便道,“她久在宫中养胎,难免烦闷,朕陪她出来散散心。”
芙昭容眼中,闪过浓浓的嫉恨,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音,只说了句“妹妹好福气”,便再说不出别的来。
空气之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起初清羽还当是哪里的风带来的,初闻还好,时间久了,竟觉得心中烦闷不已。说了这会子话,愈发难受起来,脸色都有些发白,“皇上,臣妾身子有些不适,不知可否先行回宫?”
段瑞瞧见她的脸色不对,当下二话不说,竟抱起她坐到轿撵上,急命李轩速回毓灵斋。
芙昭容望着皇上匆忙离去的背影,一口银牙险些都要咬碎,满心恶气无处发泄,狠狠啐道,“瞧她那狐媚样子,成天装些个柔弱给谁看呢!”
她身旁的柳常在一直没有作声,只是痴痴地看着段瑞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