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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天龙自然不会害怕,那人盯着他的同时,他也在盯着那人,此时,石天龙已然是完全看清楚了,这人是一名男子,身形不高,脸上好像已经有许久没有洗过了,还有一道道的黑泥,他的一头乱发乱七八糟的飘着,跟个狗窝一样,瞧起来就如一个乞丐一般。
然而下一刻,石天龙的眼光便盯住了那人的胸前,这人的前胸之处,一个极为明显的掌印印在那里,把那人胸前的衣服完全震碎了,直接在他胸前的皮肤上,形成了一个明显的黑红色的印记。
石天龙何等修为,他只是一眼,便敏锐的看到,这个掌印,应该就是在这几日被人所留,盖因此人全身的衣服之上,明显都是泥尘遍布,而唯有胸前这个掌印的四周,泥尘的颜色明显要淡的多,应该就是被人击中之时,顺便给震下去的。
这个掌印,经过这许多天都没有消去,很明显那发出这个掌印的人,功力应该是非常不错的,只不过不知为何,眼前此人直到现在,也没有死去,不过看眼下的情形,他跟死去也没什么区别了,甚至还不如死了,至少亦能少却许多痛苦。
别看此人现在正在看着石天龙,但是石天龙早已看出来,这人已经完全疯癫了,他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混浊之气,连一丝清明都是没有,自其身上发出来的气息,更是驳杂混乱之极,按理说。这人早该死去了,却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石天龙微微摇了摇头,他本还指望着这人能给自己带来一些答案。现下看来,却是根本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石天龙一招手,掐指把另外一只“擂动九天”也给收了回来,接着,他探手就要把此人给点到在地,虽然不会对他痛下杀手,至少在他跟秦璐瑶离开这座小山之前,也不能让他就这么四处乱窜,自己还可以趁这个机会四方查看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线索。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朝着石天龙冲了过来。下一刻,冲着石天龙的下三路便扑了过去。
石天龙自然不可能被他扑到,他身形一个晃动。便后退到了小溪边,这一下,距离那人至少也有二十米,不知为何,石天龙却并未马上击倒这人,而是面现疑惑的看着,他只觉得,方才这人扑上来,似乎并不是要攻击他,而更像是要去抱着他的大腿一般。
那人扑了个空。一下没收住,直接左脚绊右脚,“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非常标准的“狗啃屎”。
那人随即便抬起头来,石天龙看得清楚,那人摔了这一下,已经是鼻青脸肿,就连大门牙也掉了一颗,其右边嘴角,一缕鲜血便是流了出来。
那人根本不管,他见石天龙离他越来越远,脸上不由便是现出颇为焦急之色,嘴中大声的叫了起来:“少……少爷,您……来啦,哈……哈哈……”
这一下,却是直接把石天龙吓了一跳,他原本以为此人疯疯癫癫,又聋又哑,可是眼下看来,这人竟然是会说话,虽然口齿并不是很清晰。
那人见石天龙并未回话,他便朝着石天龙的方向爬了过去,一边爬嘴中还一边嘟囔着:“少……少爷,哈哈,小人……终于……又见到你了,这……这是多少年了。”那人说着,突然之间窜了起来,根本不管一嘴的鲜血,“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
他冲着石天龙连连叩头,面色忽然变得很是慌张,结结巴巴的说话:“少爷恕罪,少……少爷恕罪啊,小人知道,小人知道,都是小人的错,小人罪该万死,就……请您放过阿花吧,她是无辜的啊!”
石天龙眉头已经完全皱作了一团,这人明显是认错人了,不过也难怪,神志不清之人,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是不会让人奇怪的,石天龙只是觉得此人实在可怜,方才他嘴中所说的阿花,石天龙却是知道的,真是那个死去的女孩,他清楚地记得,当日在福春客栈之内,他便曾听到那店小二张小元叫她阿花。
哎,眼前此人就连疯魔了,也是在担心着阿花,他却不知,阿花已然是遭了毒手,而且是死得极惨。
那人见石天龙看着他不说话,他一张脸忽然变得满是焦虑,冲着石天龙又是叩头不止,只是几息之间,满头都是鲜血流了出来,他的嘴中也是惶恐之极的说道:“少……少爷,小人……小人知错了,您……您就看在当年,小人曾带着您与少夫人、小少爷,游遍了整个惠州城的份上,您……您就饶了阿花吧,小人……小人知道,小人辜负了舵主的嘱托,小人为了保住阿花的性命,这两年来,都没有尽力去寻找过小少爷,这两年来,小人……小人一直都在苟延残喘,东躲西藏,活的连条狗都不如。”
那人说到这里,眼中的泪水便是“哗哗”的流了出来,当真是泪如雨下,混合着额头上留下来的鲜血,把他脸上原本厚厚的黑泥都冲了下来,看起来一团花,十分可笑,可是石天龙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早在那人跪下之时,石天龙便曾经换了个方向,如此大礼,虽然是一个疯癫之人,他却也不会自己有此资格领受,但是他换到哪,那人便是跟着跪爬向了那个方向,连续三次之后,石天龙便放弃了。
听到此人乱七八糟的说话,再看到此人如此可怜的模样,石天龙不由暗叹,自西京城以来,他心中时常觉得,自己便是这世上最悲苦之人,十多年不见,家人竟是已经行踪渺渺,不知归处,连续几个月了,也是连一点线索都不曾得到,让他每每思之,都会痛彻心扉。
但是眼下看来,眼前这人,岂不是比自己还要可怜的多,至少自己此时还有个念想,他呢,就连他愿意誓死保护的人,也已经死绝了。
世人万般苦,苍天待如一,若要从中脱,唯有得成仙。
然,何为仙?
别说普通人,就连他这个宗元山长生观的核心弟子,到现在亦从来没有听说过仙人在哪里,世人传说倒是有之许多,可是目之者又有几何?
即便真的有仙,这世间困苦之人多如牛毛,他又能救得几个?
石天龙甩了甩头,他望着眼前这正在不断叩头又不断求饶的人,不知为何,他忽然便是心里一软,明知道这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在说啥,可是还是开口说道:“这位……大叔。”
说到这里,不知为何,石天龙忽然莫名想起了惠州城的那位可爱的橘子大叔,他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什么少爷,你看清楚,清醒点吧。”
说这番话的时候,石天龙暗暗运用了一丝灵力,通过声音散发了出去,他是希望能够起到比如振聋发聩的效果,或许让此人恢复一些清醒,可是以眼前之人的状态,恐怕是不能太过的,要不然万一震死了他,反而不美。
那人闻言,果然身形一震,默默地呆住了,不过只是三息之后,他的眼睛里面竟是流下了一丝血线,忽然声音极其沙哑的嘶吼了起来:“可是……可是少爷,小人……小人真的是寻找过小少爷的啊,舵主当年曾经叮嘱过,只许隐秘,不得张扬,小人足足寻找了十年啊,这十年间,就连我的亲生女儿,阿花,阿花您知道的,您知道的啊,您一定还记得,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您一定还记得的!!”
那人说道这里,一张浑浊的双目,更是死死地盯着石天龙,似乎在等他的答案,石天龙自然不可能作出回应,那人等了半天,见到石天龙没有回话,他忽然惨笑了起来,边哭边笑的说道:“当年,她才一岁,在惠州城,您与少夫人还曾夸过她的啊,就连舵主也说过,要……要亲自收她为徒的。呜呜呜……阿花……阿花……我对不起你啊……爹对不起你啊,你四岁那年,爹便把你过继给了大哥,并不是因为爹不疼你,不要你了,爹是要启程去完成舵主交代的任务啊,舵主待咱们一家恩重如山,爹便是豁出性命去,也是要完成舵主的嘱托的。”
石天龙见自己的一丝发聩之音并没有起到作用,却导致那人体内本来杂乱的真气越发混乱起来,甚至眼角都已经开始出血,他便也不敢再有所动作了,唯恐再度刺激到他,而产生什么更坏的结果。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什么宗在哪里啊,在江湖寻找了整整十年,哈哈……哈哈哈哈……整整十年,大晋朝,大光朝,就连那天杀的大衡朝,我都走遍了,这一切我都不后悔,我唯一怨恨自己的是,我真的不知道那什么山,什么宗在哪里啊。十年之后,小人……小人忽然发现,小人自己,小人自己,哈哈……小人自己,又转回了惠州城,呜呜呜呜……”那人又是笑又是哭的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