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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这才惊觉除了那狂书生外,大殿内另外尚有四人,尽皆手执兵器,端坐在那书生对面,神情似是愤怒,又似恐惧。
那狂书生忽地止住了哭声,起身向已悄无声息来到门口的秦川招了招手,叫道:“小兄弟,请进来吧!”
秦川走进大殿,近观狂书生,不禁一怔,只见他年约四旬,生得脸如冠玉,眉若远山,目似朗星,此际把盏在手,更显得丰姿隽爽,萧疏轩举,英气逼人。心中暗赞:“想不到天下间竟有这等美男子!”
秦川踏步而前,向四人抱拳为礼,唱喏道:“各位前辈好,小子秦川在此奉揖。今日不请自来,多有打扰,唐突之处,尚请恕罪则个!”
那狂书生仰天大笑,拱手道:“原来是秦兄弟,好说,好说。”另外四人这时却深深呼了口长气,冷冷打量着秦川,从蒲团上站起身还了一礼。
其时殿内各处皆已点燃牛油蜡烛,照得室内宛如白昼一般。秦川却倒抽了一口凉气。但见那四人皆是一色黄布麻衣,这装束却不陌生,正是黄蜂帮帮众的服色。只是这四人中有两个容貌极肖,大约五十来岁年纪,皆是长脸短须,身形瘦长,令人观之而心寒胆怯。另两个是六十多岁的老者,一胖一瘦,那瘦的左颊上一道十字形的刀疤,在烛光下越发显得丑陋狰狞。
那狂书生抬手一指地上的蒲团,示意秦川入座,微笑道:“小兄弟请坐下说话。在下惭愧,想不到那枚油炸花生竟未能将你的长剑击落,看来我的内功仍须苦练才是!”
说着仍席地而坐,拈了一枚花生,慢慢咀嚼,又将一杯酒下了肚。
秦川正欲坐下,闻言大惊,这才知道那“花生暗器”竟是此人的手笔,愕然道:“你,你,原来是你以花生……以花生荡开我的剑!”那狂书生敛住笑容,深深一揖,道:“适才这几位黄蜂帮的朋友和在下有要事相谈,以致无暇分身相见,失仪之处,还望老弟莫怪才好!”
秦川心想从此殿到前面大街不下数百步之遥,此人竟能隔空以一粒轻飘飘的花生荡开自己的长剑,何况其时秋风正劲,然则此人的内功实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他心中的震骇,实是难以形容,一时呆在当场,做声不得。
忽听那两个长脸汉子中的一个道:“这小子……小兄弟当真不是你请来的帮手?”
那狂书生笑道:“仇兄说笑了,在下不才,自诩绰号‘千古狂客’,岂会再约帮手来助拳?我还是那句话,四位可以一起出手,在下输了决无怨言!”
那汉子哼了一声,斜眼睨了秦川一眼,道:“你来此做甚?”
秦川这才看出情势,敢情自己误打误撞,赶上这几个江湖人物的决斗了。但既已到此,想走已是不可能了,当下微微一笑,吟道:“‘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前辈莫非忘了这是什么所在,小子到此自然是凭吊诸葛丞相来了。”说着向着诸葛亮的神龛拜了几拜。
那狂书生纵声长笑,道:“妙哉,妙哉,瞧不出小兄弟对诸葛丞相也如此敬重,真是我辈中人,当浮一大白,来来,我敬你一杯!”将壶中酒倒满一个小酒杯中,轻轻一抖,那酒杯滴溜溜的飞出,疾如旋风般落入秦川手中。
秦川暗暗一惊,当下故作老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赞道:“果然是好酒!”
这么一来,那四名黄衣人不禁尽皆动容。他四人皆是武学高手,知道以狂书生的内力,将酒杯射向秦川自是不难,难的是秦川不过是个年方弱冠的少年,居然轻描淡写的接住酒杯,而满满的一杯酒竟然涓滴未溢。然则这少年的功力,委实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适才那汉子目光一闪,微笑道:“请问秦小兄弟府上何处,师承何派,令尊是哪一位?”
秦川当此情景,想起了少时父兄传授的江湖经验,自不似对卓玛和白眉师太等人那般开诚相见,说道:“晚辈秦川,徐州府人氏。”至于师承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他父亲的名讳,自然更不会说了。
那汉子道:“原来是秦兄弟,失敬失敬。”指了指那狂书生,道:“此人自称‘千古狂客’,目空一切,狂妄自大,适才竟以一粒花生米来侮辱秦兄弟,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小兄弟,你且站在一旁,看我们怎么帮你教训这个狂徒?”
那狂书生哈哈一笑,朗声吟道:“尊前作剧莫相笑,我死诸君思我狂!仇兄,为何不快快动手!”那汉子望了望其余三人,又望了望秦川,踌躇不决。
那狂书生道:“秦兄弟,这位意图煽动你来对付我的是黄蜂帮的二帮主‘遁地蜂’仇地峰,那一位是他的兄长大帮主‘飞天蜂’仇天峰,这二人号称‘汉中双蜂’,另两位是黄蜂帮的左右护法,也是一对兄弟,胖的这位是‘铜头金臂’许正,瘦的这位是‘钢筋铁骨’许直。这四位都是名声响彻川陕一带的大人物,你们多亲近亲近。”
秦川想起汉中双蜂及其下属在大雪山的所作所为,脑海中登时闪过卓玛凄惨愁苦、楚楚可怜的神情,不禁怒火上冲,难以抑制,喝道:“原来是你们这帮坏人,今天我要替卓玛姑娘的爹爹和香根活佛、易先生报仇!”霍地拔剑在手,大喝声中,挺剑刺向仇氏兄弟。
这一下变化大出众人意料,仇氏兄弟登时被他逼得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幸好他兄弟皆是武功超卓之人,三招之后,各挥兵器,天蜂使的是判官笔,地蜂则是点穴镢。
仇天蜂边招架边喊道:“秦兄弟,先莫动手,你误会我们了吧!”秦川冷笑道:“你手下的袁通、童进等人都已被杀,你还不知道吧?”仇氏兄弟都是一惊,同时后跃开去。仇天蜂道:“难怪这几人迟迟未到,原来都让你杀了。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跟本帮做对?”
秦川冷笑道:“你们在大雪山做的好事,人神共愤,天理难容,只要是侠义道的人,定不会坐视不理。你管我是什么人,我今日便替天行道来了!”说着左手捏个剑诀,平推而出,诀指上仰,嗤的一声,挺剑向仇天蜂当胸便刺。仇天蜂不敢托大,凌空倒翻,掠出丈外。
仇地蜂举起点穴镢,横在面前,立个门户,沉声道:“老大,看样子这小子是铁了心跟咱们做对的了。宰了他算啦!”仇天蜂皱着眉头,目光转向那狂书生,冷笑道:“姓沐的,你真够无耻的,明明说是单刀赴会,未约帮手,却找来这小子前来搅局,出尔反尔,岂不令天下英雄齿冷!”
那狂书生怫然道:“我沐长风想灭你区区一个黄蜂帮简直易如反掌,还需要什么帮手!这位秦老弟和我素昧平生,他是我引来的没错,我只想试试他的身手,结识一下。至于你们之间有什么纠葛,与沐某何干?”
那一直默不作声的两个老者中的许正冷笑道:“姓沐的,适才你先用鬼哭狼嚎的邪门内功杀了我们外面的兄弟,后又引来这个少年高手,现在居然还大言不惭的假撇清,说什么只身践约,真是无耻之尤!”
那狂书生沐长风愀然作色,霍地站起身来,向秦川道:“小兄弟,今日之事是我沐长风约他们来的,我们事情了结之前,你断不可动手!”忽又仰天大笑,朝着那老者许正狂笑连连,霎时间大殿内急风陡起,声浪盘旋,众人只觉得耳膜刺痛,头晕眼花。沐长风突又对准许正厉喝一声,道:“你敢瞧不起我!”许正脸色立时大变,浑身痉挛,眼耳口鼻中血浆涌出,身子软软的摔倒在地,竟是七窍流血而亡。
这么一来,众人无不骇然。
另一老者许直见哥哥猝死,登时红了眼,喊道:“老子给你拼啦!”手中狼牙棒兜头向沐长风砸去。沐长风侧身闪开,道:“正要领教!”斜步而前,反手抢夺狼牙棒柄。许直仗着沐长风不敢碰触棒上铁刺,回棒横扫,一招“乌龙摆尾”直撞向他左腰,棒势迅猛凌厉,连消带打,沐长风叫道:“好棒法!”一个凌空翻转,轻飘飘跃了开去。
许直为兄报仇心切,连连疾呼声中,狼牙棒幻成一条毒龙一般,纵横飞舞,步步紧逼,招招不离沐长风的周身要害,霎时间将他笼罩在棒影之中。那狼牙棒乃是杀伤力极强的攻击武器,其击法主要有劈、砸、盖、冲、截、拦、撩、带、挑、抡、旋、磕等。许直人称“钢筋铁骨”,膂力甚大,出招又狠,拼命猛攻之际,迫得沐长风只守不攻,竟似险象环生。
秦川下山以来虽见过几次打斗,唯有此次感到惊心动魄,心想:“黄蜂帮内果然不乏高手,看来他们能多年横行川陕一带,殊非幸致。”他本以为沐长风仅用内力呼喝便将许正震死,这许氏二老武功不过尔尔,此刻见到许直的身手,才不禁暗暗佩服。
转瞬间二人已拆了三十余招,沐长风见招拆招,守而不攻,身形端凝如山;许直连连大呼酣战,窜高纵低,怪招迭出。
秦川冷眼斜睨着仇氏兄弟,见二人目不稍瞬的观望着殿中的恶斗,神色甚是凝重。心头不禁又泛起卓玛的倩影,寻思:“我今天定要杀了这两个盗魁,替易先生报仇。卓玛姑娘知道后定也十分欢喜。但这狂书生适才不准我动手,不知是何故,此人将我引来又目的何在?”
正自思量,忽听“蓬”的一声,许直的狼牙棒已嵌入殿中的一根柱子上,竟然一时拔不出来。沐长风一抬腿,将许直踹翻在地,冷冷的道:“武候祠也是你撒野的地方,你们刚来时我曾说过,谁动了这里的一砖一瓦,我便取他的性命!”伸手取下狼牙棒,作势欲往他头上砸去。
忽听仇氏兄弟齐声大喝,判官笔和点穴镢双双袭来。
沐长风身形电转,不避不闪,左手直抓判官笔笔尖,右足斜踢点穴镢镢身,举手投足间转守为攻,出招古怪之极,却又迅捷之极。
仇氏兄弟心下大惊:“这厮怎地如此自负!”同时被迫变招,判官笔一招“魁星点元”,点穴镢一招“羚羊挂角”,笔戳眉心穴,镢划枕骨穴,一前一后,配合得若合符节,妙到毫巅。
沐长风身形微晃,斜刺里冲上那柱子上,绕柱飘荡。
仇氏兄弟飞身跃起,笔走龙蛇,镢划鹰隼,在半空中仍是一前一后,或左或右,招招疾刺沐长风周身要穴。沐长风口中大呼过瘾,叫道:“汉中双蜂果然有两下子!”身似陀螺一般忽高忽低,凌空游弋,在大殿中旋转不息。仇氏兄弟各施绝招,穷追不舍。
如此缠斗了百余回合,沐长风忽地掠到秦川面前,道:“借剑一用!”秦川拔出长剑,未及交到他手中,已见仇氏兄弟自空中双双俯冲而下,兵器一齐向沐长风后脑招呼过去。秦川惊叫:“小心背后!”沐长风微微一笑,接过长剑,竟不回头,倏地脚下一滑,身子往右平移了数寸。这么一来,那两件兵器虽然落空,惯性之下,却同时向秦川脸上刺来。
秦川一惊,不遑细想,危急中双掌一合,自然而然的使出蓑衣人所传“万佛神掌”中的一招“闭门深山”,但见他出手如电,刹那之间已将判官笔和点穴镢同时夹在掌中,身子犹如渊停岳峙,巍然不动。
仇氏兄弟大惊之下,出力扯夺,却觉眼前这少年双掌之力竟似重逾千斤,却哪里撼得动分毫?
秦川猛喝一声:“撒手!”身形一晃,掌势忽偏,将二人的兵器往左侧一带,一招“云海探爪”,松开兵器,两掌齐出,分别拍向二人面颊。
仇氏兄弟惊骇之极,双双后跃,只觉手中一松,兵器皆已落入秦川手中。原来他兄弟身为一帮之主,素来高傲自负,适才不屑跟许直联手合击沐长风,便是此故。此时倘若挨了秦川这两巴掌,那是比死还紧要的事,以后再也无法在江湖上立足了,无奈之下,这才舍弃兵器。
二人仓促败退,狼狈万状,不觉又惊又怒,吼叫连连,挥掌向秦川扑去。
秦川将兵器掷在地上,使出“万佛掌法”,霎时之间与二人斗得难解难分。
三人拳来脚往,闪展腾挪,比之沐长风与二人兵器相搏时的空中较量,另有一番凶险。
仇氏兄弟却是愈斗愈惊,心中暗暗嘀咕:“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武功恁地了得,江湖上也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忽听沐长风拊掌大笑道:“痛快,痛快,今日得见秦兄弟这般精妙入神的功夫,实在是痛快之至!看来这次用不着我千古狂客出手啦!哈哈!”
仇氏兄弟闻言一震,同时纵身后跃,对望了一眼,向秦川叫道:“且慢!”秦川冷笑道:“怎么不敢再打了?”仇天蜂道:“阁下懂不懂江湖规矩?我们兄弟今日是来赴千古狂客沐长风之约的,与阁下无关!至于阁下非要跟我黄蜂帮过不去,何不另约时日和地点?”
秦川沉着脸道:“我虽不懂江湖规矩,但是你们黄蜂帮为祸苍生,坏事做尽,我是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仇天蜂嘿嘿冷笑道:“本帮纵横江湖两百余年,历劫无数,至今还没怕过什么人。待我们领教过这位正主的高招后,再向阁下讨教,到时便是阁下不来找我们,我们也要找阁下为劣徒报仇!”
秦川听他说得有理,正没理会处,忽听沐长风道:“秦老弟,看来你是初入江湖,以在下愚见,今日便莫再喧宾夺主了,你们的账还是改日再算吧!”秦川道:“好吧,我急着回中原,但这笔账我早晚要向姓仇的清算!”退在一旁。
仇氏兄弟捡起兵器,向沐长风道:“尊驾约我们来此,却只一味只守不攻,算是什么意思?”沐长风看了看秦川,又望了望许直怀里的许正尸首,右手中指重重敲打自己的额头,忽然变得颓丧不已,道:“我怎么又失控了,许老大……死了……”向许直道:“许护法,令兄已死,请你节哀。”
众人见他一下子态度大变,身子颤抖,都是惊愕不已,只觉此人性格喜怒无常,深不可测。许直适才挨了他一脚,几成废人,却也不敢再上前,呸了一口,道:“要杀便杀,假惺惺的做甚么态?”
沐长风长叹一声,道:“我这人喝了酒最受不得刺激,适才许老大的话……”摇了摇头,向仇氏兄弟道:“二位仇兄,今日之事怪我。这样罢,你二人出手吧,我便用这位秦老弟的宝剑来和二位比划比划,三招之内我若赢不了贤昆仲,我所说的事就此作罢!”
仇氏兄弟对望一眼,点了点头,仇天蜂缓缓的道:“我们刚来之时只道尊驾是个狷介疏狂的书生,不知天高地厚,现下看来尊驾确是处心积虑已久。那件事……”沐长风接口道:“废话少说,还是手下见真章吧,我只要三招!看剑!”剑尖一颤,但见寒光如练,倏地一招“有凤来仪”向仇天蜂当胸划来。
仇天蜂心道:“这招‘有凤来仪’虽然精妙,却也算不上顶尖儿的剑法,焉能胜得了我?”判官笔平平推出,一招“横架金梁”相格,但听铛的一声,笔剑相交,火花闪烁。沐长风剑尖仍是“有凤来仪”的套路,却忽而趁势削向仇地蜂,道:“仇二哥也别闲着!”仇地蜂也是一招“横架金梁”奋力挡格,弹回了长剑。
沐长风身随剑走,脚下踏着八卦方位,笑道:“晚生愚顽,特向丞相求教了!”这句话竟是朝着诸葛亮的塑像所说。但见他步履舒缓,剑花错落,忽然间轻飘飘的刺向仇天蜂面门。仇天蜂如法炮制,举起兵刃相架,欲荡开来剑,不料那剑尖中途陡转,竟从一个绝无可能的方位刺入仇地蜂小腹。仇地蜂心中一寒,已是躲闪不及,只觉腹部肌肤似乎一凉,未及反应,却听到大哥仇天蜂闷哼一声,已被沐长风倒拖剑柄,击中后腰“志堂穴”上。
秦川在一旁瞧得真切,这沐长风身似鬼魅,剑招古拙,实有神鬼难测之机,心下大为折服,忍不住脱口赞道:“好剑法!”
仇氏兄弟相顾失色,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屈指一算沐长风才仅仅用了两招半,而且后一招实在太过古怪,步法古怪,身形古怪,招式更是古怪之尤,二人生平经历无数恶战,却从未见过这般神奇的身手,幸亏此人点到即止,否则二人早已毙命。仇天蜂脸如死灰,长叹一声,道:“多谢尊驾手下留情,否则我兄弟命不保矣!”
沐长风还剑入鞘,向二人拱手道:“二位仇兄乃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一言九鼎。小弟虽说胜得一招半式,实属侥幸,何况贤昆仲的看家绝技‘蜂尾针’尚未使出,二位若是不服,在下随时候教!”
仇天蜂心灰意冷,淡淡的道:“候教就不必了,我们便是再练上一百年,也难望足下之项背。”向仇地蜂和许直望了望,道:“咱们技不如人,便当践诺守信,以后不得造次,走吧!”
许直急道:“大帮主,家兄的死怎么办?”
仇天蜂道:“江湖比武,死伤本不在话下,况且咱们有约在先,生死各安天命,许二哥难道不服?”
许直兀自哓哓不休,仇地蜂大声道:“许二哥,多说无益,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向沐长风道:“告辞!”当先大踏步而去。
仇天蜂走到秦川面前,道:“你既要回中原,咱们的账便在中原了结吧。到时本帮会找到你的,你就等我们的消息吧!”向沐长风遥遥一拱手,快步离去。
许直见二人已去,哪里还敢罗嗦,抱起许正尸体,慌速速地去了。
这么一来,大殿内便剩下沐秦二人。沐长风向秦川微微一笑,邀他入座,重行斟酒,道:“这里只有花生可以佐酒,老弟莫怪!”当先饮了。
秦川陪饮了一杯,也拈了枚花生,边嚼边道:“沐前辈,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小贼及其同党都是你安排的吧?”
沐长风哈哈一笑,道:“你果然猜到了。”
秦川道:“你我素不相识,何故引我来此?”
沐长风又一饮而尽,道:“适才在大街上,我本想收拾一下那个五虎断门刀的败家子卜六,因此便用一粒花生打伤了马臀,使马儿受惊发疯,摔他下来出其洋相。不料卜六那厮死死抓住马鬃不放,那马儿也失了控。当我去拦截那匹马时旁观众人都很害怕往一旁躲闪,唯有你猛往前冲,我便觉得你非寻常之人了。我救下‘百戏帮’那个玩杂耍的家伙之后,急于来此赴黄蜂帮之约,但又很想结纳你这位小朋友,因此便设法引了你来。”
他亮似寒星般的双目直盯着秦川,道:“不瞒秦老弟,我适才所使的功夫宜掌宜剑,乃祖述诸葛武候的古阵法而自创的‘八阵图功’,具体而微,分为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其实是叨前人之光,皮毛而已,粗浅得紧,老弟的身形掌法却有何名目?”
秦川听他坦承自身的用意和武功,显然并无歹意,且心里对其闹市救人之义举钦佩不已,早存结纳之意,便道:“不瞒前辈,在下所练的是万佛掌和大悲玄功,班门弄斧,让前辈见笑了。”
沐长风眉头微皱,侧头沉思半晌,摇了摇头,苦笑道:“惭愧,惭愧,这名字我还是初次听说,实在孤陋寡闻。”问及师承,秦川确实不知,直言相告,沐长风也不知信与不信,便不再问。过了片刻,又问秦川跟黄蜂帮如何结怨,秦川便将黄蜂帮众人在大雪山屠戮的罪行说了。
沐长风拍案道:“这么说我刚才就不应该阻止老弟杀他们了,罪过,罪过!”
秦川摇头道:“前辈并不知悉个中缘故,也怪你不得。”忽又想起一事,道:“适才听沐前辈和那仇氏兄弟说,好像前辈有什么事要他们办,不知究竟是何事?”
沐长风哈哈一笑,道:“我这人天生最爱打抱不平,看到恶人横行,免不了总要多管闲事!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想让‘黄蜂帮’收敛一下,休要再胡乱惹事生非了。”
秦川气愤愤的道:“何止惹事生非,简直罪恶滔天,罪该万死!”沐长风道:“老弟是怪我处置得太轻了吧?”秦川道:“那倒不是,你又不知他们在大雪山的所作所为。”
二人边饮边聊,沐长风为人疏狂,谈起天下各派武功,江湖掌故,当真如数家珍。秦川只觉此人见解独到,腹笥奇广,纵横谈吐中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魅力,不禁暗暗叹服。
沐长风忽然望了望秦川,道:“老弟何以急着要回中原?”秦川道:“晚辈八年前被师父带到峨眉山习武,离家已久,十分想念家人,只盼早日归去!”沐长风道:“老弟学得一身旷世神功,日后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料非难事!”
秦川摇了摇头,道:“不瞒沐前辈,小子自幼胸无大志,只想像孩提时那样跟着三位哥哥和师兄们读书、爬山、骑竹马、做游戏,跟大哥学拳练剑,听二哥讲江湖故事,还有跟着三哥到九里山下的古战场去捡拾兵器来玩。若能再跟着兄长畅游山水,此生便足矣,实无他求!”
沐长风见他说得天真,拊掌大笑,说道:“老弟当真是一块璞玉浑金,能够接识到老弟这等人才,此次入川亦不枉也!”又道:“寒舍便在济南府北郊的大明湖畔,你府上在徐州府,说起来咱们也算同乡。”
秦川眼睛一亮,喜道:“沐前辈此话当真?”沐长风微笑道:“我到成都来办事,已有些日子了,正准备择日回中原呢,旅途寂寞,老弟可有意结个伴同行?”
秦川心想刚要和张标大哥分别,现在又有了个新同伴,自是喜出望外,没口子的答应了。
沐长风道:“既然如此,咱们便三日后启程如何?这两日你和令友话个别,四处游玩一番成都风景。对了,我想到一个所在,你倒可先搬来和我同住。”秦川道:“张标大哥已安排了下处。”沐长风忽然晃了晃酒壶,道:“酒喝光了,走,老哥带你找个好地方喝酒去!顺便见识一下风月楼中的花魁去!”
不待秦川接口,已当先迈开大步,出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