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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杂喧闹的值机大厅,男人站在明亮干净的落地窗前,他的身材欣长挺拔,穿着低调考究,乖戾出挑的五官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约莫是他周身的气场太过强大,在背后议论着想要去搭讪的人很多,却没人敢真的过去搅扰,最多只是隔着人群远远望一眼。
过了十分钟左右,男人身后终于有人靠近。
“我说你怎么大发慈悲说要来接我,结果还真是我想多了。”宋致扬端着杯咖啡,单手拎着皮包走到他身边,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
霍骁勾唇,没搭腔。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前方不远处。
宋致扬随之看过去,发现停机坪上有一架客机正在等待旅客上行,瞬间心领神会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等你在股权协议上签字以后。”他说。
宋致扬喝了口咖啡,眉目冷然,“决定了?”
“我记得协议一周前就已经拟好发你邮箱了。”霍骁笑着说,“你现在问我这个会不会太迟?”
宋致扬没接他的茬,只是说:“我是在提醒你,这不是什么小事。”
“怎么,舍不得我?”
“......”宋致扬被那话哽到,嫌弃地瞥他一眼,“你最好明天就走。”
霍骁收回视线,目睹眼前那架客机跃入蓝天,“如果工作交接明天就能结束,也不是不可以。”
闻言,宋致扬没再说别的。
他知道霍骁一旦心意已决,谁都没办法改变。就像他当初说什么也不肯加入金瑞一样,直到后来接受邀请,也仅仅是因为他自己想通了。
宋致扬放下劝他的心思,只是想到这一路走来的不易,为他感到惋惜。
向来标榜独善其身的宋总实在不能理解他这种做法,“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值得吗?”
“值得吗。”霍骁漾起眼尾的笑意,把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他说,“你以为我当年来金瑞是为了什么。”
宋致扬一顿,显然没有深入想过这个问题。
临别之际,霍骁难得发自肺腑地掏出几句真心话,他继续道:“原因和现在离开的理由都是一样。我这个人,没什么远大的抱负,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以后,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过上好的生活。”
“四年前,纪瓷有她还没有完成的事,所以我可以等。而如今,她真的需要我了,我难道还能像以前一样安心地待在这吗?”
这番话说完,宋致扬没有很快给出回应。
事实上,他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没经历过这般浓烈情感的宋总虽然不能理解,却也并不妨碍他从浅尝即止的共情能力里,搜肠刮肚找出来一句,“我只是希望你别后悔才好。”
“到现在这个年纪,我知道什么对自己来说是最重要的。”
说完,他笑着看向好友,“况且这不是还有你吗?我只是退居二线,该拿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忘的。”
“哼,想得挺美...”宋致扬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懒得理他。
霍骁看着他的背影走向楼梯那边的垃圾桶,回头望向窗外天空中金光乍泄的冬日暖阳,五官被光影勾勒出深邃悦目的棱角,他悄悄收紧双手。
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
津市,嘉园小区。
门户紧闭的别墅院里,花叶凋零,垂败的柳枝光秃秃的晃着,草坪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过,就连门口那条经由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也是杂草丛生。
如果不是屋内的灯光还亮着,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栋别墅并没有住人。
晚上六点左右,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在门口缓缓停下。
男人从车上下来,推开院前拿到木栅门,经过几乎不见鹅卵石踪影的小道,提步踏上台阶,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门铃上,轻轻下压。
“叮咚——”
门铃大概是年久失修的缘故,声音带着沙哑刺耳的响动。
约莫几分钟后,别墅二楼靠左侧的一扇房门被拉开,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他似乎刚刚才从外面回来,外套和帽子都没来得及脱下,就被铃声叫出来。以为又是哪个问路的过客,男人满脸写着不耐烦。
纪成远走到一楼的时候,门铃似乎跟他作对似的,又响了一声,刺耳的响声叫得他牙疼。
“...我早晚要把这个破门铃给换了!”他心想。
拉门的动作和烦躁的控诉同时进行,没等到最后一个语气助词腹诽完,纪成远整个人突然愣在原地——他看见了门外的男人。
“是你?”他的眼神倏然沉下来。
霍骁站在门外,闻言笑了笑,“伯父还记得我。”
纪成远站在门口,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警惕道:“你来干什么。”
“我替小瓷来问候您。”
“她有那么好心?”纪成远恍然想到什么,沉吟半晌后问,“你们是不是反悔了,想找我把那些钱拿回去?”
眼下盛远正在走破产程序,还有很多外债没还,他需要纪瓷给的那三十万,霍骁此刻的沉默恰好给了他抵抗的机会,“我告诉你,不可能!”
纪成远说完就要把门关上。
结果,被霍骁先一步用手抵住,“您误会了,我不是来要钱的。”
此话一出,纪成远猛地抬头看了他几秒,似乎在判断。
“我这次来,是想跟您商量一件事。”
就这样对峙半分钟后,中年男人手上的力道缓慢松下来,他的眼神不似刚才那般机警,却仍旧用刚才那副表情盯着霍骁,“什么事。”
霍骁摘下手套,从随身携带的皮包中,抽出一份已经打印好的文件。
透过两扇大门之间的狭小缝隙,他把文件递过去。
纪成远没有要接的意思,就这样站在门口垂眸看了眼那份文件上的标题。下一秒,他瞪大双眼,连门也顾不上了,伸手快速将文件接了过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骁淡淡一笑,没有直言,只是问:“现在我能进去了吗?”
纪成远合上那份收购协议,闷声不吭往客厅走。
别墅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整洁很多,大概是有人经常在打扫的缘故,霍骁经过玄关,来到客厅坐下,看见茶几上摆放的两张照片,每张照片上都只有三个人。
他在打量那些照片时,身前的茶几上被人端上一杯热茶。
回过头,陈馥芳正站在一旁,收回手,“外面挺冷的吧,喝点这个驱驱寒。”
“多谢。”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纪成远始终眉头紧蹙,直到把那份文件看完之后,他才放在桌上,沉声问:“说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陈馥芳走到纪成远身边坐下,同样仔细地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伯父是个明白人,既如此我也就直说了。”霍骁喝了口热茶润嗓,随即道,“实不相瞒,我的条件,您刚刚已经猜到了。”
纪成远沉默着。
“我说过,我不是专程来要钱的,只是想跟您做个交易。”他说,“我想用这份能让盛远起死回生的收购协议,换回小瓷给您的那些钱。”
“就这么简单?”几分钟后,见他不再有下文,纪成远这才狐疑地问。
霍骁坦言:“就这么简单。”
“小伙子,我活到这个岁数了,还没听过这么可笑的话。”纪成远明显不相信他的话,“你知道盛远的估值是多少吗?就为了那区区的三十万,你图什么?”
“谁说只有那三十万。”
纪成远脸色微变,“......”
霍骁笑了笑,继续道:“小瓷给您的那些钱,当然包括现在和以后的,不仅仅是三十万,我说的是全部。”
“全部?”纪成远问。
陈馥芳:“也就是说,小瓷以后不会再给我们钱了吗?”
霍骁沉吟几分,没有反驳,继而对纪成远道:“这些钱虽然不算是个小数目,但和盛远相比,孰轻孰重您心里有数。”
好半晌,纪成远都没有说话,他把手中协议书拧成一个圆筒,静静地坐在沙发的另一侧。不得不说,霍骁是有备而来,每句话都算准了他的心思,打得人措手不及。
他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个相貌极佳的青年男人,过了一会才问:“她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她”指的是谁,在坐三个人都心知肚明。
“不是,这只是我的想法。”霍骁说。
“如果我不同意呢?”
“在我看来,您没有拒绝的理由。”
言尽于此,霍骁也没有再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临走之前,他对纪成远说:“我希望您能好好考虑我的提议,这样对大家都好。”
“等等——”
纪成远在身后站起来,中年男人的两鬓已然斑白,这次他问了一个与刚才的谈话全然无关的问题:“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霍骁回头,眼尾微扬,笑容和当年被他撕毁的那些照片如出一辙,“是吗?也许吧。”
男人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了别墅大厅。
门被重新合上,纪成远看着窗外霍骁走下楼梯的背影,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些经年已久的画面。
“是他...”
等到纪成远想起来,再抬头时,庭院外早已空空如也。
*
农历腊月二十九,新年前的最后一天。
演出刚刚结束,纪瓷在等待指挥布置明日行程的间隙,抽空给霍骁发了条短信。
她面对灯火通明的城市主街,心不在焉地等了几分钟。
随后拿起手机,一条一条消息往上翻,对方发过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昨晚。也就是说,他已经整整一天都没有和她联系了。
“Josie快过来!”祝晓沁在走廊对面喊她。
“就来。”纪瓷拧眉,把手机收回包里。
从音乐中心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按理说这个点霍骁应该刚结束例会正在吃午餐。纪瓷回忆着平时他的作息时间,怕会议有延迟,想着再等半个小时,等回到住所再给他打个电话。
演出结束后,团里按惯例安排了专车接送。
纪瓷掏出兜里存着的一颗草莓糖,拨开糖衣,扔进嘴里。
前面有两个洛杉矶本地的团员正在讨论后天休假去哪玩,纪瓷沉默着跟在后面,走上大巴车找了个位置坐下,塞上耳机。
小提琴悠扬的音乐在耳边流淌,大巴车晃晃悠悠经过沿途的标志性建筑,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纪瓷有些困了。
她闭上眼,准备趁着半个小时的车程小睡一下。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手机在怀里震动起来。
纪瓷被惊醒,垂眸,看见手机上弹出来的音频通话界面,几乎不假思索便点了接听,男人低懒醇厚的嗓音随即落在耳廓,“演出还顺利吗?”
听见这话,她揪了一天的心这才落下,语气带了些怨念,“很顺利,现在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你怎么一整天都没跟我联系,很忙吗?”
那边沉默了一瞬,纪瓷听见他用气音笑了声,“有点儿。”
她估摸着国内的时间,“你吃饭了吗?”
霍骁:“...还没有。”
“那你先去吃吧。”纪瓷靠在车窗边,发现酒店已经距离不远,“我就快到了,等你吃完我再打过来。”
“不急。”
在她准备摘下耳机的时候,那边人又接着说,“再聊两句。”
纪瓷把手放下,街道边闪烁的霓虹灯映照在她眼底,仿佛聚拢了一片星辰,她弯起眸子,问:“想聊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大巴车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
她收拾好东西跟随团员一同下车,听见耳机里的男声问:“洛杉矶有什么美食推荐吗?”
“嗯...我不经常去餐馆,吃饭基本去便利店解决。”纪瓷跟在队伍后面,小声用中文讲着,“不过我听她们说有一家热狗店挺有名的,我打算下次有时间去试试。”
“听着好像不错。”男人在那头评价道。
过了约莫十几秒,纪瓷走下大巴,这才回味过来,“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霍骁笑着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纪瓷恍然觉得这话就好像是他站在自己对面说的一样,男人的声音倦懒低沉,每个字音都清晰可闻。
“......”她感觉到什么,脚步一顿,猛地在大巴车门口停了下来。
抬头时,视线恰好对上男人那双漂亮到过分的桃花眼。
不知道从哪传来的爵士乐,声音悠扬婉转。
沿途经过的人群频频朝这边投来目光,三五个相熟的同事在不远处的披萨档口嬉笑围观,为首的不知是谁用手机对着他们拍了张照片,纪瓷感觉眼前有一道白光闪过——
几乎有片刻光景,她整个人属于失去意识的状态,脑海里一片空白。
像第一次在便利店那样,足足盯着他看了一分多钟才敢确认。
而后,耳机的声音和面前男人的话重合。
霍骁站在人群中最显眼的位置,眼光温柔,笑着问她:“好看吗?”
一瞬间,所有该出口不该出口的话,全都一股脑的卡在了嗓子眼里。
时间仿佛退回到四年前的那天,相同的人,相同的问题,唯一不同的是,纪瓷不再像当年那样胆怯。
“好看。”
话音落,她挪动步子朝他的方向走去。
到最后步伐控制不住,几乎是扑到他怀里。
霍骁勾唇,打开双手,将人纳入怀中。
温热的手掌覆在她腰间,让人忍不住眼眶发烫,“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想给你一个惊喜。”
纪瓷收紧双手,埋头蹭了蹭他的脖颈,声音低闷潮湿,“我好想你。”
霍骁整个心被柔软占据,“那哥哥不走了,就留在这陪你。”
“...真的吗?”闻言,她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嗯。”他搂着她说,“国内的工作已经处理完,公司的事也安排好了,原本是打算和你一起过来,可是有些不得不处理的事压着,实在没办法提前走,才迫不得已将行程延后。”
纪瓷听他说完这些,这才明白过来。
所以他早就安排好了,早就打算跟她一起过来,临走之前那么忙也只是为了能早一点和她见面。
她之前居然还埋冤过他。
“对不起。”纪瓷眼眶有些红,“我当时还以为你后悔了...”
“傻瓜,我后悔什么?”霍骁屈指轻捏她的脸。
纪瓷不说话,埋在他颈窝里摇了摇头。
夜幕星空下,舒缓流畅的爵士乐仿若爱人的低喃,在耳边缓缓吟诵。街头巷尾亮起的火光将城市上空映照分明,有风吹入炙热温暖的脖颈间,驱散人心头的寒意。
他们抱在一起,享受独属于他们的片刻宁静。
回想起四年前见到她的那个午后,霍骁当时恐怕怎么都不会相信,眼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有一天会被他放在心里刻骨铭心这么多年。
一见钟情太短,日久生情太长。
他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在那个时候去经营一段感情,可有些事自己做不了主。
说到底,是他管不住那颗心。
一旦喜欢便难以自控。
他无力抵抗,只好任由自己,对她过分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