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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健强的心神确实都在那一刻碎了,碎的还有那些跟他们一起的一切。梦想,快乐,雄心……都支离破碎了。
不再那么冲动地一想,电话另一头地惨叫、怒骂似乎是录音机在此刻播放出来的。再依照华爷以往的办事手段,这种感觉更确信了。他不由在想,兄弟俩是怎么死的;种种凄惨的可能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阿兰坐起身问他,老牛他俩被捉住了吗?他看着漆黑的顶棚,没有回话。这一句话,终于勾下了他的泪。有那么半响,他很想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出来,心口就像憋了一团脏污,吐不出来。最终他转过了身子,背对着阿兰,额头顶在了冰凉的墙上;不时,身子轻轻颤抖了起来。可以看出他是在竭力压制着。
阿兰愣了神,她没想过他们这种人也是这般有情有肉,在她看来,“无情无义”四字说的就是他们。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还是起身过去,坐到他身边,轻声安慰起来。不过好像没一点儿的用。不就是被抓住正在受着折磨吗,有什么好哭的?阿兰有些不解了。
“睡吧。”最后周健强自己止了哭泣,清了清嗓子说道。
阿兰看他半天,隔远点儿躺下了。
满脑子都是兄弟俩,周健强控制不住,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悔恨和愧疚是来得那么突然,可是一点儿用处都没了。毁了,毁了!心中像是有个声音在向他叹息。刚刚到了舒心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就没了。一番努力迎来的渴求,就是这种结果。
屋外的风在轻轻地吹着……
天有了丝亮光,透过窗户照进那么点朦胧光。周健强呆呆地看着,不知何时忽然想起了腾琼。他们为什么要放自己,是不是算中了要抓老牛他们顶罪?可是没必要啊,何不一起抓了了事?人是华爷抓的,那就跟他们没关系,那就是他们原本打算一起放走的,那又是为了什么?难道说jing察局还有敢跟华爷做对的不成?
腾琼?周健强忽然觉得腾琼像一个人——阿兰!在车里见腾琼的时候就有这种熟悉的感觉,当时他自己承认了是之前的那个交jing,自己一想竟也“糊弄”过去了。他是刑jing,她的哥哥是jing察,哼哼哼!可又为什么要接近自己?
阿兰早早地起来了,当然不同于以往的起床,她也一夜未睡。听着早已叽叽喳喳地雀鸣,几乎是红ri的光刚穿过窗户,照在屋内墙上、炕上,她就坐起了身,看看还躺着的周健强,下地穿鞋出了屋外。
这里的空气很清新,令她吃惊,除了家畜地叫声,几乎听不到什么城市该有的喧闹。在她的印象里,农村应该是那种脏乱不堪的地方,有几分未开化的野人的味道,应该是很落后的。不过这里除了很落后,看不出别的什么,反而还有种很清净的意味。难怪修行的人会选择在深山老林里,阿兰静静地感受着这里,这大概是他的家吧。
看着窗外的背影,朝阳下似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霞光,他的心忽然很痛,不同于听到兄弟死去的那种痛。
“醒来了?”不由沉浸在当中的阿兰察觉到身后地门响,回头问道。
“嗯。”周健强点了点头。走过去站到了她身边。
阿兰被他一搅,再也感受不到了刚才的感觉,但又不知道跟他说些什么好,忽然觉得很尴尬。
“这里好吗?”周健强有些痴迷地看着她,忽然问。
“挺好啊。”阿兰有点不自在,又不知道他的意思,似随意似由心地说道。
“我的家就是这里的。”周健强看着院里长出几个零零散散的果子的果树,说。
“噢。”阿兰还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愿意跟我在这里过吗?”周健强的双眼里确实有些渴望,他看着阿兰,说。
“啊?这个……”阿兰慌了一下,随后觉得自己地举动是不是露出了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掩藏。
“呵呵,我知道了。”周健强笑得有些失落。
阿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什么。
周健强转身到墙角小解去了,完事又进了屋里。从屋内yin湿的角落提出一小桶汽油,加进落了些灰尘的旧摩托车的油箱里。加满后,放好汽油桶,把摩托车推出了屋外。
阿兰很诧异,问他要做什么去。周健强说要去县城。阿兰猜到了些什么,她昨夜听到电话里说要他三天内赶回去。
“那我呢?”阿兰问。
“一起去;走吗?”周健强一面擦拭摩托上的灰尘,一面看着她问。
阿兰冲他翻了个白眼:“不去我还去哪啊?”
没吃东西,他骑摩托带着阿兰往昨夜下车的县城去。穿过村子的土路时,遇见几个牵牛出来的老人,见到他竟是惊讶之中带着嫌恶。阿兰想想也就清楚了,他这种人确实不招人待见。
摩托车出了村子,上了昨夜的那条柏油路。再见两边景物,不再是昨夜的那种朦朦胧的神秘感了。杂草,庄稼地,石桩,“退耕还林”围起的铁丝网,山上高低的树……但还是让人有好奇,想去看看山上的另一边是什么;也或生出一种放开心灵之意,不由想要浪迹在这“荒无人烟”之地。
周健强骑得很快,让清晨清凉的风变得有些冷了。阿兰稳稳地坐在后面,双手托着身后的铁架子,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她在时刻地打量着所能见到的山水间的种种,那是一种平常的奇特,不去细心地品是不会发现的,她也同时在想着很多事。眼前的景物虽好,眼下人事却是个麻烦。
县城也算很繁闹,人来人往,挤得有些显得街道很窄的样子。周健强骑着摩托直接来到了车站,停在门口。“你进去买两张车票。”说着,掏出些钱。
“去哪的?”阿兰下了车,问道,没有去接钱。
“随便哪的都行。”周健强又示意着把钱递给她。
“你是要一个人走了吗?”阿兰没动,盯着他半响,说。
周健强一笑,转头看着前方拎着大包小包的行人,半响道:“有些事,我得去做。”
阿兰冷笑:“你去不是送死吗?”
“那你的意思?”周健强一挑眉,“找你哥自首?哼哼!”
“找我哥自首,我能帮你求情。”阿兰调笑道。
周健强低头笑了,点了支烟,看着阿兰道:“能跟我说说你哥他们为什么要放我离开吗?我实在想不通,呵呵呵!”
阿兰听懂了周健强的“意有所指”,正想说“我不懂你的意思”,但见周健强一副“高深莫测”地笑容,知道他看出了自己的身份。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兄妹俩长得很像。”吸了口烟,周健强笑道。
“呵呵呵;你是说我长得想男人?”阿兰斜睨着他,带着几分笑意。
二人忽同时哈哈大笑。
“像;十个男人也不及你!”
“叫我说,你挺好的个人怎么做这行了?你父母呢;不在意吗?”阿兰收了笑,问。
“呵呵;没做这行之前,哪个不是好人?”周健强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有个安稳的家的话,谁愿意做这行?”
“刚对你有点儿好影响,唉!你自己的问题怎么能归结到别人的身上呢?”阿兰摇头调笑道。
周健强吸了口烟,弹掉烟头:“说说你吧;你哥为什么要放我?”
阿兰看了他半响,最后道:“我哥为什么要放你,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可以跟你说说我的猜测:
“酒吧死的那人是省副书记的儿子,凶手是华爷的儿子;华爷的势力有多大,你比我清楚。所以,他需要一个顶罪的;为什么是你,**这一套我也不太清楚,你应该清楚。
“我哥,——我爸是因公牺牲,他是一位好jing察。我哥,我哥就继承了他的事业;所以他是不会让顶罪这种稀里糊涂的事儿出现在他的职业生涯当中的。至于张志他们,你以为jing察局的人都只是吃干饭的?别拿你混**的眼光看你的对头们!
“我哥放你的原因嘛,应该是这样的:你是纵火案的元凶,不过跟这事儿没关系,他不会让你顶罪,当然也不会放过你;应该是想要跟你合作吧。我哥说:‘指正酒吧杀人案嫌犯的证据,都在华爷那儿。’他还说‘如果有可能,会把这颗毒瘤彻底清除。你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受害者,如果愿意,事情会很容易,你也能减轻罪行’。其实,你已经没路走了,你的兄弟在他们手上;你如果要顶罪,你们三个都会被判死缓的。只要你回去,华爷就会叫jing方公开死者是省副书记的儿子,而你们三个,就是所谓的凶手。”
周健强听着,又吸完了一支烟。阿兰也刚好说完了,看着他。
“那你哥为什么不留住我;不应该保护证人吗?”周健强问。
“城市虽大,却都是华爷的地盘;你说,把你藏哪?不如直接放了你,反正有我跟着。”阿兰笑了一下,看了看熙熙攘攘的人群们。
周健强点点头,忽笑道:“你哥也真厉害,就不怕他这个妹子羊入虎口吗?大好年华的,真要是……嘿嘿嘿!”
阿兰笑了笑:“我是跆拳·黑带;何况,他的作为我是支持的,就算,出了什么事。”
“呵呵;你有男朋友吗?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有的。”周健强笑了下,扔了烟头问。
阿兰看着他,笑了笑:“有;是律师。”
“好啊;jing察,教师,律师!”
“你呢,难道没有吗?”
“混这行的,没有个稳定的生活,哪有那个胆子啊。”周健强低头整了整衣服说道。“你哥的联系方式。”
阿兰笑了笑,告诉了他电话号。
“那行,没你什么事儿了;你走吧,姑娘。”周健强记下了,对阿兰说。
阿兰笑了一声:“不是朋友啦?”
“呵呵;你大约也看不上我这种人。钱你也不要,就不给你了;你身上应该有钱,留着事情败露逃跑用。是吧?”周健强做出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阿兰笑了笑,没有说话。
“再见了姑娘!”周健强摆摆手,发动了摩托。
“就这么走了;没什么问的了?”阿兰笑看着他。
周健强熄了摩托,回头笑问:“还问什么?你爱过我吗?”
阿兰看着他,又都笑了。“这个,真没有。”笑完,阿兰又调笑道。
“有件事我想起来了,忘了问你。你原先是打算怎么接近我的?你哥叫你接近我是做什么,现在看来你也没什么作用嘛,你当初还直接跟我说你哥是jing察?你别说,我一直以为你是开玩笑,拿这个唬我呢。”周健强边说,边又点燃支烟。
阿兰故作生气地做了个鬼脸,随后说:“我嘛,当然是用美人计啦!想法离间你跟华爷的关系;再想法把你拉到我们的阵营。来之前我哥给我发了你们仨兄弟的照片,叫我在机场找个‘意外’跟你认识;我就想了个对策,假装东西太多一个人带不走,即使你不主动上前,我也会主动请你帮忙的。至于我哥是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jing察怎么会没有眼线呢?”
“难道你男朋友就舍得吗?”周健强笑问。
“他呀,他很爱我,也一直支持着我哥。”阿兰的话不多,露出些幸福满足的神sè。
周健强心底闪过一丝伤痛,不由自嘲,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一个劲地抽着还有半截的烟。阿兰看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再见了,姑娘!”吸完烟扔掉,他发动了摩托,对阿兰摆摆手说。没等阿兰回应,挂上挡走了。阿兰看着他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一时有些不自在。直到看不见他了,才拿出手机开了机,给腾琼打去。
“哥,华爷抓住他两个兄弟;他回去了。”
“这个我知道了。那你呢?”腾琼忽然想到什么,忙问。
阿兰笑了一下:“他知道了;我在车站,我现在去哪?”
“你都跟他说了?”腾琼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嗯;没法儿不说。他要了你的电话,大概是想去找你。”
“怎么会呢,他们这种人的话你也能信!就是让你看着他,报告他的意向;这下好了,指定是去找华爷了!你怎么不拦着他呢?还跑了车站去了!”腾琼有些责怪的意味。
“我一个弱女子,能拦住吗?他送我来的,我还以为是要一起坐车回去的,没想到他自己骑着摩托走了,我能怎么办?”阿兰一副叫屈的样子。
腾琼张了张嘴,最后笑道:“亏你还是黑带呢;那你回去吧。”
“怎么,没事了就赶我走?”阿兰不依不饶道。
“不是,老妹;这里的情况你不了解,又帮不上什么忙了,来了不是添……哥没别的意思,妹夫天天给哥打电话催你,哥也过意不去,趁没事你回去看看他。”腾琼有些头痛地说道。
“什么妹夫呀,还没结婚呢!老哥呀,不是老妹说你,你不能为了你的仕途,把老妹我的幸福搭进去啊!忒不厚道了吧你这!”阿兰笑嘻嘻地说道。
“这跟我的仕途有什么关系啊!行了,回去吧,哥要忙了。”腾琼头痛地挂断了电话,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
阿兰笑着装好手机,进车站买了张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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