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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倾落内心推测三皇子既然出现在了五洲城,那么必然不会无所作为,皇帝祭天大典之后就会离开,若是真的在五洲城有什么布置,要做什么的话,那么也只剩下祭天大典这个机会了。
琅晟虽然没有应许倾落那句到了必要的时候先保护自己的话,但是对许倾落的提醒却是真真的上了心,祭天大典的场所选择了五洲城中心一处广阔的围场,琅晟带人将那地方地毯式的清理了好几遍,禁卫军的防护严密了一个等级不说,五洲城中的官军也调动了起来,却是调动到外围各处要道布防,务求不让一些别有心机的混进来。
真正称得上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了。
一个个甲胄鲜明的士兵分立两侧,显得格外的有气势,让五洲城那些个百姓看的是赞叹不止,这就是皇家气派吧。
只是琅晟的睡眠时间更少了,眼圈更加青了,即便是用上了少女给的药,有些损失的精神就是损失了,什么药物也不管用,一个太子随口提议的皇帝为自己面子做的祭天大典,其中压力最大的却是非琅晟莫属。
祭天大典这种事情,办好了没有差错了,和琅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一旦出现任何一丁点儿差错,所有的责难就都是琅晟的了。
偏偏皇帝为了让五洲城百姓看到自己的君权天授,不拘让所有百姓都前来看皇帝祭天,身边还带着那些个皇子妃子,一个个的全都要保护,还全都是些娇贵的主,所以琅晟的压力可想而知。
祭天大典需要的不止是安全的防护,还有祭坛祭台,各种祭天规制的东西都需要人现成的建,更是耗时甚长,人员复杂。
琅晟的越加忙乱是一点儿不稀奇了,这可是心疼坏了许倾落,也不炼制丹药了,直接煲汤给男人喝,每日三顿的送过去,有时候直接送到祭天大典的会场那边,倒是让不少琅晟手下的人取笑了几句。
跟在琅晟身边的人都是他信任的人,所以他们的取笑大多是带着善意的。
许倾落知晓这一点,大大方方的,反倒是琅晟面皮薄,被取笑的冷着脸将那些个喜欢凑近乎的家伙全都给赶走了。
至于许倾落亲手煲的那些个滋补身子的汤水,第一天收到琅晟便一点不剩的全都喝光了,让他身边那几个闻着汤味儿流口水的属下馋的嗷嗷叫,大呼琅将军没义气,一点儿不给同样辛苦的兄弟们留。
他们自然只是玩笑,但是没有多久,还没有等到他们这些话传出去,许家的下人也送来了汤水,没有琅晟那份由许倾落亲自煲的那么材料珍贵,味道绝好,但是却也都是放了补身子的药材的药膳,由许家的厨房精心烹制,心意却是到了。
一时间,琅晟喜欢的许家小姐在禁卫军中极为的好名声,极其的有人缘,人人见了他不管是个什么心思,都是带着笑。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句话自古传承至今,丝毫没有错的。
“那一个个小子都是结实的很,平日里热血多的都无处发泄,需要整日里操练才能够让他们发热的脑袋冷静下来,哪里用的着喝这些个汤汤水水的,反而是补过头了,还有补药中用的药材花费定然不菲,还是这么多人的补药,回头我给你补足里面的银子——”
琅晟的话语被许倾落单手按住了,少女莹莹着水眸望着他:“热血归热血,我这药方可是无事进补,有事补足的好方子,不归是体弱体强的,他们现在既然是你的属下,那身子能够更好些,我自然是无所谓花费的了,你的属下我帮着爱护,你的银子和我的银子也没有差别,和我客气什么呢?你要是再客气的话,我就生气了。”
许倾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琅晟自然是不能够再说什么了,但是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回头便让手下那些人看看将军府中有没有值钱却不惹人眼的东西给许倾落送来,宫中御赐的东西虽然大部分都有宫中印记不好变卖换钱,但是小部分却还是没有什么印记的,尤其是那些金子所制的东西,只要熔炼了就是现成的银两。
他回京城述职这段时间,虽然因着皇帝一直没有同意他回边关,反而将他留在身边以示恩宠的做法而心底无奈,但是现在想来,起码有一点好处,空空如也的囊中,因为皇帝不断赏赐下的东西,而多少有了点儿底子。
他和许倾落之间确实已经不需要客气了,但是有的东西,琅晟有自己的原则,比如钱财这一方面,他不想要占许家许倾落丁点儿的便宜。
许倾落不知道琅晟心中另有打算,看他点头默认自己的话,唇角的笑越发的开了,少女拉住男人的手,凑近了男人的耳际,压低了声音,近乎呢喃的开口:“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所有人加起来喝的那些个汤水,可不顶你用的汤水一盅贵重,为你花钱,我乐意。”
话音落下,还没有等到琅晟的回答,许倾落就迅速的转身,近乎小跑的离开了。
琅晟近乎目瞪口呆的望着少女轻盈的背影,想到少女那情话一般带着些俏皮的呢喃,脸颊一点点的泛着红意,热的发烫,甚至还在不断蔓延。
旁边有禁卫军属下正好看到男人的面色变化,夸张的大叫了一声:“将军,你这是不是补过头了,想什么想的脸都红了。”
“想什么?自然是想小娇妻了,难道还能够想我们这些个大老粗。”
有人嘿嘿笑着接道。
“还是将军运气好,跑这么远还有人时时刻刻关心着,哎,我家那娘子可是恨不得我死在外面得了,哪里有这么温柔可人,时时帮着进补。”
“也不看看你几次被你家那凶悍的妻子在青楼抓奸。”
几个人发出了只有男人才能够了解的笑声,可惜他们不知晓,在他们心中威武雄壮比所有人都真男人的琅晟琅大将军,哪里是补过了头想他们心中那些个事情,而是为了少女的一句比较暧昧的话语纯情的红了脸颊。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太子站在远处,早早的就望见了那一幕,面色有些难看。
从见到许倾落第一眼开始,他对她就动了些心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身为储君看的上许倾落是她的福分,不说欣喜若狂的接受,起码不要避之有若蛇蝎,许倾落躲他躲的比蛇蝎还厉害。
本来太子是想的用自己的身份压制或者是让皇后帮忙,区区一个医户之女,他看上了怎么会得不到,太子觉得自己在许家的这段时间有的是方法让许倾落主动爬上自己的床,他甚至都想过日后要许倾落如何的后悔一开始对自己的避忌。
可是这一切终究是太子的想象,许府中的事情一出出的,许倾落不说被琅晟庇护着,自己也争气,在皇帝面前出头露脸的,太子便是想要用些手段逼迫也不成。
有的时候,美人虽美,但是最让男人无法忘怀的不是美丽,而是无法得到这四个字,太子越是无法得到许倾落,越是对她心痒难耐。
“殿下,那许氏也只是区区一个医户平民,虽然得到了陛下的嘉奖,也就是个皇家办事的奴才,殿下天潢贵胄的,能够看上那一个许氏,可是给许氏足足的面子了,琅晟也只是一个粗鲁军将,哪里争得过殿下,要不然奴才帮您把许氏给带到您那边......”
太子身边的内侍嘿嘿的笑着,比划了一个有些下流的手势。
太子心中不是不心动的,只是想到皇帝这几日对他的冷淡:“罢了,一个女人而已,本宫日后哪里还缺少女人,等到祭天大典顺利成功了,想来父皇应该对本殿更加重用,那时候,想要什么样子的女人没有。”
太子虽然如此说着,眼中却是一片晦暗,等到他过了这段被皇帝冷落的时候,许氏早晚是他的掌中物。
便先便宜着琅晟这粗鲁军汉吧。
琅晟转头,周围只有禁卫军和官兵,还有远远的正在搭建祭台的从百姓中征来做工的汉子,没有任何异样。
——
“这么严密的防护,我们不会失败吗?”
三皇子将千里眼放下,剩下的一只眼睛中有些迟疑,转头望向身侧沐卿派来的人,询问道。
“门主交代了,一切按计划行事,便是再严密的防护,也抵不上有心算无心,只要一只毒箭,便能够解决所有事情,你难道不想要成为那人上之人吗?”
戴着面具的男人对着三皇子轻声言道,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柔和好听,恍惚间,其中似乎蕴含着诱惑一般,他在为三皇子描绘未来,描绘未来的美好:“更何况,三殿下难道忘记了宫中那个还在苦苦等待着你的人吗?你手中握着那么好的一把牌,若是不趁机做些什么,不是太可惜了吗?”
三皇子那仅剩下的一只眼中,渐渐的,里面的思虑担忧被一丝丝属于野心的欲望与疯狂所取代,他的手握成了拳头,低垂了眼睛:“你说的对,我手中有那么多好牌,还有门主的支持,若是不能够把握住这次难得的机会,便是我自己也会唾弃自己的。”
三皇子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远处祭天大典的场地中布置的极其严密的岗哨,起身向着楼下走去。
那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随手把玩着掌心中已经空了的杯子,他的五指修长苍白,带着些病气,他的身子有些消瘦,风吹起了发丝衣袍,越发的飘渺。
男子突然间轻笑出了声,笑声中带着讽刺与吸血:“便让我看看,这次究竟是鹿死谁手吧。”
他是真的很好奇这一场父子兄弟生死交战还有琅晟和许倾落在其中要如何自处呢。
小二端着菜肴上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大敞开的窗子,还有窗子前桌上的一锭金子,在闪烁泄露的阳光下,点滴着璀璨的光芒。
小二先是一呆,然后便是惊喜了,这么大一锭金子,自己应该能够得赏吧。
收拾着桌子的小二丝毫不知道方才这张桌案边坐了怎么样子可怕的两个人,那两个人方才甚至商量着行刺的事情。
——
人多力量大,五日后,简单却不失庄重宏伟的祭天坛彻底的屹立在了五洲城的中心位置,比起皇城和泰山的两处祭天坛是差的太远,但是对于五洲城的百姓来说,却是开了眼界,最重要的是,皇帝在五洲城祭天这件事情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五洲城是一处好地方,才能够让皇帝在此祭天,代表了皇帝对五洲城百姓的看重,毕竟祭天之事,可是格外神圣的,那一天几乎是万人空巷,几乎所有的五洲城百姓都向着城中心涌去。
许倾落望着那一波波的人潮,望着那从高处往下望,黑压压一片的脑袋和拥挤至极的人群,又看了一眼从个圣驾上下来的一身明黄的皇帝,面上全是忧虑。
祭天大典这个主意,可真是损人不利己的典型了,太子的脑袋都是浆糊吗?
耳边不断的响起陛下万岁,陛下圣明的喊声,这样混乱的情形,若是不发生点儿什么事情,那才是说假的呢。
即便一开始想清楚了,也和琅晟提醒了,此时此刻,到了事情临头,许倾落发现自己还是担心,担心琅晟的安危。
偏偏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够做的一切,再多的,她也无法做到了,一时间,许倾落后悔自己没有学一学武艺,不像是医术这般精通,起码也能够站在琅晟的身边不至于成为累赘。
“小姐,你看琅将军多威武。”
百草不知道许倾落的担忧,看着少女一直眼也不眨的看着那边祭台,自以为了解的嬉笑出声。
许倾落收回了视线,手却还是紧紧的握住,突然转头,对着百草道:“将我的药箱拿好,我们过去。”
不管等会儿发生了任何事情,许倾落都会尽己所能的帮助琅晟,她不应该妄自菲薄,没有武艺,她有医术,只要有心,只要尽力,她不会是无用的。
百草诧异的望着许倾落疾走的背影,歪着脑袋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这个时候一脸的凝重,不过她习惯听话,也没有多问,背起桌子上的药箱,便追着许倾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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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华光耀目,祭天的时辰到,皇帝身边的文武分立两边,躬身站立,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站在最前唱和一声祭天大典开始,请皇帝陛下,一身明黄的皇帝头戴九龙冕,身披九龙袍,伴随着乍然响起的钟鼓声起缓步行来,没有车辇,没有马匹,龙行虎步间,皇帝带着一种威势凛然出场,恍惚间,所有人忘记了皇帝年老体衰的现状,只觉得再次看到的是一个富有四海的赫赫君王。
祭坛虽然是简单建造的,没有京城和泰山两处那么精致华丽,该有的却也都有了,比如说七祖神牌位,每组神牌位用天青色的缎子包围设置成临时的神幄,上层圆心石正面北侧设是敬献皇天上帝神牌位,第二层东西两侧为从位,为日月星辰与云雨风雷的牌位,其后依次便是放置祭品的位置,上面皇帝让身边的内侍依次奉上了敬献天地的祭品,玉,帛,整牛,整羊,整豖,还有酒,果,菜肴,各种礼器之类的,加起来多达百余件,在皇帝和那些见多识广的文武眼中已经是极其的简陋了,可是在五洲城百姓眼中,却是叹为观止,只看这祭品,就觉得这祭天大典真是不凡,果然是皇家气象。
其后皇帝念祭词,敬告祖宗,天地,百姓,祈求大庆风调雨顺,百姓和乐安宁,共享太平,皇帝的声音不大,应该说在这样广阔的所在众多的人群围观中皇帝即便放开了声音,也只是让最前面的文武听清楚,可是所有人都觉得热血沸腾,都觉得皇帝像是笼罩在神光之中,待到皇帝亲手将三柱长长的清香插入前面的大鼎之中,看着那青烟腾空的一瞬间。
文武跪地山呼万岁,禁卫军刷拉拉齐齐跪地,甲胄声连成一片,山呼万岁,再然后是五洲城的守军齐齐跪地,最后是远远的那些五洲城的百姓,也忍不住跪地,不断的呼喊着陛下万岁。
这便是祭天大典,只是看着,便让百姓对皇帝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崇敬信仰与忠诚。
许倾落即便是心中对皇室不以为然,此刻也觉得心脏有些砰然跳动,皇权,代表着的从来不止是权力,皇权,有的时候代表着的是百姓的信仰与忠诚所交托的存在。
可是为了皇权而震动也只是一瞬,前世的许倾落受够了皇权对她的折磨,一瞬间的震动之后,她的全部注意力放到了祭坛最近的位置,没有和其他人一般跪下,而是站在那里,手按在剑柄的位置,神色有些肃然警惕。
许倾落一愣,她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了。
下一刻,耳际突然传来突兀的尖叫声,许倾落抬眸,祭坛之上转瞬之间,已经有几十个黑衣人冲了过去,直奔那站在祭坛最中间位置的皇帝,还有几个却是奔着太子和九皇子而去。
许倾落几乎是瞬间确定此事八成真的与三皇子或者是那位西域门主沐卿有关,杀了皇帝和所有皇室血脉,然后三皇子便是缺了一个眼睛,适逢其会间,也不是不能够上位的。
“有刺客!”
“啊!救命!”
“保护陛下!”
琅晟大喝一声,身形一纵,宛若一只大鸟一般,腾空而起,人未至,剑风已到。
惨叫声中,奔着皇帝脖颈而去的黑衣人手臂被生生斩断。
琅晟落在皇帝跟前。
“琅将军,快护驾!”
皇帝的面上现出惊惧与愤恨,方才黑衣人的一刀可是近在咫尺了,他在看到琅晟的一瞬间,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了琅晟的衣摆,琅晟手中剑一滞,只是这么一顿,黑衣人中有人猛地厉喝一声:“动手!”
奔走逃窜的百姓中有十几个百姓站住,抬手,扬臂,弩箭迎着阳光,宛若疾电一般,十几支势头猛厉的弩箭,尽数向着皇帝面门而去。
“阿晟!”
在许倾落的惊叫声中,她眼看着琅晟应付着层出不穷的黑衣人攻势的同时长剑斩落几道弩箭,最后避无可避用身体生生挡住在皇帝的面前,一支弩箭扑哧一声插人了男子的胸口位置。
血花宛若是绽放的红花一般,绽放。
那一刻,许倾落忘记了所有,逆着往外冲的百姓人群向着祭坛那边奔去。
琅晟,你这个混账,你为什么要这么护着皇帝,十个皇帝的性命在我心中不顶你一个人的性命。
琅晟,琅晟,你千万不要有事!
不断的有人与她碰撞,许倾落的胳膊身子全身都痛,却恍若未觉一般不断的拨开挡路的人。
“呜呜,母妃,母妃你在哪里!母妃你不要丢下我。”
一个尖厉的哭喊声蓦然传入耳中,许倾落的眼睛下意识的顺着声音望去,一个小小的穿着皇子服饰的身影被人群挤的东倒西歪,眼看着便要淹没在人群中。
那张漂亮的小脸上此刻再也没有了故作的骄纵霸道,剩下的只有委屈害怕绝望,泪水涟涟,抹的脸上全是黑灰,哭的撕心裂肺,像是个小花猫一般。
那是九皇子,太子那边早就没有了踪影,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皇帝那边被反映过来的人保护成了水桶似的,而九皇子,同样的皇室中人,却像是被所有人遗弃一般,扔在了人群之中。
可是真正让许倾落停住脚步的不是九皇子的落单和可怜,而是人群中一个抬起手臂将那上面的弩箭对准了哭泣的孩童的人——
“躲开!”
一声厉喝,许倾落一手按住九皇子的脑袋往自己怀中一带,两个人随地打了个滚,九皇子先前所站立的位置,一支弩箭狠狠的扎在了那里,箭羽颤巍巍的晃动着。
许倾落的额头上有汗水冒出,而九皇子一时间瞪大了眼睛,哑了声音,他的脸颊上一道深深的血痕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