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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早上,门铃大响。
我赖在床上,等着大山去开门。
如今,我和大山的关系不知不觉已经变了许多。比起租客房东关系,我们也许更像家人。下雨了,他会发个短信问,要不要下班顺路捎上我。我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会想着给他捎点什么牙膏之类的生活用品或者吃的。
若说之前他对我来说,是前任的兄弟,是大学校友,是众多朋友中那么一个。他对我的照顾谦让,我会理解成,是看在子墨的份上。我们熟悉却不亲切,礼貌地有些距离的客气。单独俩人在一起时,我会觉得有种异xing的拘谨。
现在,我们变成了直接的朋友,有时候像哥们。
晚上一块在阳台上海阔天空地聊天,从莫言获奖说到小贝退役,从英国的小贝又说到《武林外传》的小贝,从江西的前年美女古尸出土,到国际的经济趋势。
除去他孤僻安静的表面,他真实的xing格并不像电视上的科学怪人一样,变态冷血,脑子里充斥着满满的数据信息。
他从小就人认为是个聪明的孩子,大学又被大家捧为“计算机天才”。可是他的内心却像孩子一样,极其简单,充满幻想。有些想法说出来,让我忍俊不禁。这点倒是颇像热播的美剧《生活大爆炸》里的天才谢耳朵。
不设防的年轻人,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对对方怀有偏见,那么很容易就会变成彼此的朋友,也很容易找到彼此的相似点。我们都喜欢海子的诗,喜欢瓦力玩偶,喜欢美好温馨的电影。
我们可以轻松的无所顾忌地说笑。就某个事情,当天某个新闻,展开激烈的讨论。我毫不客气地抨击嘲笑他,他总是智慧地抓住我逻辑中的漏洞,或者幽默地避开我的唇枪舌剑。 只有一点,都不会提到子墨和我们曾经一起有关的事情,这是我的雷区。
这刺耳的铃声没完没了,真让人受不了,我睡眼惺忪地咚咚地踢了踢大山的门。听到里面没有反应。
他似乎出去了。
我披头散发抓狂地走下楼,打开门。
这什么情况?!
竟然看到子墨站在门口!他来找大山。
自从上次接风宴,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出现,着实吓了我一跳,脑子里地震般地轰隆一声。
待他看清楚,眼前开门的人是我后,也像被电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用一种无比惊诧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我。
子墨盯着我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你........你们.....”
“不,不是的!”我忽然一激灵,清醒了许多,明白他想到什么了,急忙喝住他胡乱的联想。这时一低头,猛的才意识到,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吊带睡衣!一瞬间脸有点红,“那个,你在客厅坐下啊,我去换件衣服。”然后逃一般地跑到楼上。
我觉得手脚有些颤动发冷!
我呼吸有点紧张!
子墨来了!
我们俩已经分手这么久了,我干嘛还这样紧张!
我关上门,软软地靠在门上,心跳的无法自控。我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竖着耳朵听楼下的动静。
我听到他在客厅里踱步,然后坐下来。房间里的迹象,他应该能想到这是合租,而不是昨夜我留宿在这里吧?
这个早上,面对突然出现的子墨,我有点不知所措。
难道他心里会在意?他刚才是生气了吗?
我没有换衣服,只是躲在房间里。我不知道,该怎么下去面对他,面对一个曾经深深爱过却又深深怨着我的人。
想起那天在走廊上,他望着我那陌生没有温度的眼神,心脏轻轻地绞痛着。
我还爱他,是吗?不是吗?
我每天都在那么热烈地盼望着能够再见到他,在每一个呼吸的瞬间都会要压制着想他的念头。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我不敢看他一眼!
我原来这般懦弱。来来去去的过往,不敢想,更不敢提。
客厅里传来走动的声响,门响的声音。他要走了吗?
不。我冲出房间!
我再也无法维持沉默,再也无法躲在房间里,我失控地冲出房间,尖声的叫了一句:“子墨!”
子墨站在门口,蓦然回过身子,抬头望着站在栏杆前的我。我听到房子里回荡着自己的声音,是那么无力而凄凉。
我们的眼光纠缠在一块儿了。
我看到,他的眼神里的光芒一点点熟悉起来,激烈起来。有深情有痛恨有克制有颤抖有尖锐的也有温柔的。
有些事,是刻进了骨头,蚀进了心肺,他怎么会忘,正如同我永远记着一般!
后来,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我突然不顾一切地冲下楼去,迅速地,什么也不去想。
我紧紧的投进了他的怀里,像抱着一块唯一可以生还的浮木一般,拼命地抱着他的腰,他的手臂用力地把我镶嵌在怀里,一如从前。
我紧紧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
这样的竭斯底里的拥抱,这样酣畅淋漓的痛哭,我盼了多久?
三年了,三年了。一千多个riri夜夜!
这样的温柔,这样的场景,多少个夜晚里,曾一遍遍出现我想象的重逢的画面里。
离开这座城市的那天起,我没想过,还能在年轻的时候再回到这座城市。
原本以为,等到我们都淡忘了曾经的伤,在各自的生活里经历成长,等我们都足够成熟宽容,几十年后的某一天,在街角的一个转弯,才会再次相逢。
我们认出了彼此,虽然时光已经改变了彼此的容颜。我们扑在对方的怀抱里,好好痛哭一场!这场痛哭,从离开的那天起,我咬着牙,等了无数的白天黑夜,等了生命中好长的一段时光!
然后,我们倾诉着思念,回忆往ri。然后,我们可以再次像年轻时候那样,抛开一切地牵着对方,再度疯狂相爱,直到老死。
子墨身上散发出来熟悉的干净的刮胡水味道,萦绕在我的周边,让我心醉无力,我的哭泣声渐渐低下去了。我光着脚站在地板上,和他紧紧地密不可分地抱着。
有些晕眩,有些昏沉,整个人像是漂浮在广袤的海市蜃楼的幻境里。我不敢松手,不敢睁眼,害怕睁开眼,发现这又是一场梦。
他猝不及防地突然低下头,恨恨地咬着我的唇,嘶哑地说,“林九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打了个哆嗦,呼吸不通畅,手脚冰冷。我张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他把一张冰凉的脸,紧紧地贴着我的脸颊,一串温润的眼泪打在我的鼻梁唇角,蜿蜒地流进我的嘴里。我的眼泪又一次泛滥。
一直这样抱着,不知过了多久。耳鬓的头发被温热的液体浸的黏黏湿湿的。
“你,还留着它?”子墨的手抚摸着我的背,声音低哑充满柔情地问。
“嗯……”我点了点头。他说的是我穿着的睡衣。
这件鲜血一样鲜艳夺目的丝绸睡衣,是子墨送我的的礼物。
那道血红,承载着我们的过去,我们的疯狂,我们的甜蜜。我就是穿着它,第一次做了子墨的女人。
大四那年,一个大雨滂沱的雨夜,在一个小小的旅馆里,子墨轻轻地解开了我红sè的睡袍,撩开乌黑的头发,一遍遍地像个贪婪的孩子,亲吻我的每一寸皮肤。我浑身颤动着笨拙地回应子墨。我们温柔又疯狂地毫不保留地爱着。
我们都是第一次,这种感觉美妙而神奇。我们好奇热切地彼此抚慰,给予。
他,温柔体贴地像是面对一个珍贵的瓷娃娃,生怕弄疼我。我羞涩地满脸通红地躺在他的身下,我的心里我的灵魂都在大声地喊一个名字,子墨,子墨!
那一夜,我们不知疲惫地占有亲吻对方。身下的雪白的床单被染成了星星点点鲜艳的红sè花瓣,和这睡衣的颜sè一样,刻骨铭心。
我一直在哭,眼泪干了又流,流了又干。子墨缠绵着我的身体,一遍遍吮吸我的眼泪。这样膨胀的幸福在身体每一个部位炸裂,那是幸福的疼痛!
**裸地紧紧地偎依在子墨宽厚的臂弯里,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听着旅馆窗户吱吱呀呀的响声,听着深夜里雨水敲击屋檐的声音,我如痴如醉,好像在听一首天下最迷人的歌谣。
子墨,子墨,子墨。我反复呢喃着子墨的名字。我多想此刻沉溺在他的怀抱里,一直一直,忘记过往忘记现实,就这样一直抱着我,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让我去漂泊流浪。
听到大门响、脚步声,我突然从回忆中惊醒。
不再虚幻地漂浮,不再虚幻地沉沦
。与真实感同时而来的,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委屈,还有痛楚。他已经有新的女友了!
“子墨,你在干嘛!”一个声音像炸雷一样响起。子墨手一松,疑惑地望着门口。大山赫然站在走廊上,声音里似乎充满火气。
大山一改往ri谦谦君子,温文恬淡的摸样,他脸sè煞白,目光紧张戒备。
子墨走后,外面又下起了雨。五月的天气像我的生活一样,yin晴莫测,我有些自嘲地地看着雨滴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溅起细小的水星。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拥抱吧!
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我们甚至没有道别。就那么散了。
在玻璃上用手指无意义地一遍遍划着子墨的名字。想起了以前许多许多的琐碎。
透过窗户俯瞰外面的世界,一片灰白的雾气。经历了刚才的悲喜,放纵的哭泣,疲惫而轻松,哀伤而有些甜蜜。
忽而又想到了大山,他刚才煞白的脸又浮现在眼前,我第一次看到大山会生气。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难道…….?我肌肉有点紧张,赶快止住了这种想法。
大山是有女友的,他们感情很好。我在瞎想什么啊。
大山似乎出去了,客厅里没有听到声音。哎,否则,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捧着一本书,可是怎么也看不进去。
拿着笔在书上胡乱的涂抹着,许久,发现,我画的是一个背影,一个女子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