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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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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秦连豹还有大堂哥一众人都已经顺顺利利地返家了,那接下来,家里头的这两桩俱是佳偶天成的天赐良缘,自是得提上日程了。

    一时间,一嫁一娶,一出一进的。

    大堂哥这厢。

    虽说这世道,婚丧嫁娶等等红白事体的规矩尤其多,不但虚耗人力,更是旷日许久。就譬如方家、左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议亲,一来一往的,一年半载是寻常,三年五载的也不稀奇。饶是从放小定到放大定,就得两三年光景。尤其大户人家给姑娘攒起嫁妆来,那更是一落地就开始的。

    可大堂哥时年已经十九岁了,左家姑娘只比茴香小一岁,今年也已有十五岁了。

    说起来这一对小儿女的年纪都已不算小了,何况底下还都有相差不了几岁的弟妹在,却是俱都等不得了的。

    再加上大堂哥还有左家姑娘,都是方老太太颇为喜欢的两个异姓晚辈,虽然中间颇有番周折,叫方老太太生了好大的气,但能将这一对小儿女凑作对,饶是方老太太这样的人物,都是颇为自得,更是喜不自胜的。

    用郭嬷嬷的话说,可是有些年,老太太不曾有过这样好的兴致了。

    也是为着让方老太太更加欢喜的缘故,所以通过官媒,秦家同左家都属意赶在年前议亲、小定,先把婚事落定下来,待到开年再来请期。

    而茴香那厢,因着婚事已定的缘故,再加上李巡检同李太太那厢更是火烧眉毛似的,急等着放大定、选日子,好赶紧把儿媳妇讨回来。

    这么一来,阖家自是忙的不可开交的。

    好在的是,因着秦连虎还有大堂哥这对父子俱是坚持的缘故,好了伤疤忘了疼,兴兜兜又嚷着要摆宴的秦连熊没法子,只得让步,不再提家里头摆宴庆贺一事儿,只阖家团座,热闹了一遭。

    眼见秦连熊松了口,不但是秦连虎父子俩俱是长松了一口气,大堂哥又笑呵呵地黏着秦连熊说了诸多的好话儿。

    除了一心念叨着好玩热闹的小字辈,阖家泰半长辈都是一颗心落定的。

    热闹谁不喜欢。

    可来往应酬又岂是好玩儿的。

    更何况十个里头总有八个说着话儿就要拐到家中孩子的婚配上头去,她们实在是招架不来的。

    也兴兜兜的李巡检听说后,在心里琢磨了两个来回,大手一挥,也决定索性弄个双喜临门得了。

    也就是说,眼下为着庆贺李蹊喜中武秀才的贺宴就不单办了,三个月里头办两桩喜事儿,他办惯了流水席的自是不嫌烦,可总觉得还不够热闹。

    索性把这贺宴同三个月后的婚礼并到一处儿去。

    到时候加倍的热闹,摆它个七天的流水席……

    李太太听说后自是眼睛一亮的,她自是不怕来往应酬的,更何况,自家摆宴,还从来没有吃亏的时候。

    只不过李蹊却有不同意见的,如今中了武秀才,在家里头也算是勉强能说得上话儿了,思来想去之后,关起大门同李巡检商量了起来……

    秦家还没听说李家那厢的大手笔,可方家那厢的大手笔,却已是摆在眼前了。

    据说又是方老太太发的话,遣了方大老爷过来给做个大媒,方大老爷也很高兴的样子,二话没说就应下了。

    秦家这厢得知后,自是受宠若惊的。

    秦连虎赶忙就同秦连豹带着大堂哥前往莲溪登门拜谢。

    又请了方大老爷在品升馆吃酒,秦连豹作陪,大堂哥同方案首敬陪末座执酒。

    宾主尽欢,夜里头回来后,方大老爷仍旧兴致不减,就同板着一张脸,服侍他洗漱的袁太太道:“我倒是没想到,秦家如今还真有些家底,长子长孙成亲,竟然准备花两千两银子做聘礼,而且还会额外给孩子们置些私产,除了一个三百多亩的田庄,据说还想在莲溪瞧间院子……”

    方大老爷话还未说完,袁太太就是一愣。

    不禁目露怀疑之色:“老爷不会是听错了吧!”

    方大老爷性子素来豁达,否则当年也不会因着方老太爷兄弟俱都临朝,担心家族风头太过,有意牵制的缘故,就几番回避了。

    要知道,因着这一回两回的回避,以至于方大老爷虽然才学上头并不逊于弟弟们,却没能赶上好光景,以至于错过了仕途的。

    可他却并不放在心上的。

    就笑道:“怎么会听错,我可没有喝醉!”

    心下琢磨着,倒是对秦家越发看好了。

    这些年来,他也在家掌管庶务,自是知道维持家里头上上下下的吃喝排场并不是桩容易的事体,可秦家这才几年工夫,办了这么多桩有名有姓的大事体,还能攒下这样的基业来,尤其还能有这样的见识,确实实属不易的。

    至于这番数字,也确实是秦连虎的原话,秦连虎也确实是有意告知方大老爷,请他将话儿转述给左家知晓的。

    两千两银子的聘礼,再加上两年前刚才置办下来的一个三百多亩的田庄外,按着姚氏的意思,还想替长子长媳在莲溪城里置间院子。

    先说说那田庄,其实那一整片田庄,外加山头,算下来是有三千两百多亩的规模的。虽然并不在重坦,可在莲溪境内想要置办这样的田庄,也绝不是甚的容易的事体。

    十年难遇的机会,却是因着有莲溪的大户人家分产不均,索性变卖产业,大伙儿拿钱。

    因着这等本末倒置的败家子行径,才叫秦家人大大的捡了一个漏。不过这里头还有李巡检的鼎力相助在,要不是有李巡检几番奔波,李家怕是根本争不过人家本镇的姻亲故旧的。

    当然,这里头也是秦家能一口气掏出一万八千余两现银的缘故。

    买下来后,索性重新丈量四至,家里头五个房头,均分了一千余亩的田地同两千亩的山头。

    使人收拾的时候,秦连虎又特地让人将分得的田地山头均分成了背对背的两个田庄,如今收拾了一年多,已经有了两分模样了。

    这回送给小两口的私产,就是其中的一份。

    而这田庄实在是机缘凑巧,可姚氏想在莲溪置办院子一事儿,确实不甚容易的。

    毕竟地段稍逊的,姚氏看不上,可地段出色一些的,姚氏买能买得起,可等闲却没有人家想要变卖的。只能托了方良,又请秦连熊托了相熟的一众帮闲们,帮着多方打听了。

    倒是没想到,这会子已经有了眉目了……

    而袁太太听了方大老爷这席话,脸上不免红红白白的。

    或是因着方大老爷太过豁达的缘故,袁太太却是打心里豁达不起来的。

    虽说弟媳、姑子们在她面前从来事事以她为先,可看着她们因着丈夫的缘故,从着丈夫的品级,称诰称敕的,她这心里头如何能好受的起来的。

    何况这样的表面文章谁不会做,若是她得了天大的好处,再怎么卑躬屈膝,可不是应当应分的事体么!

    一心督促长子念书,也不过是指望不上丈夫了,只能倚仗儿子,有一天也能同她们并肩,出一口恶气。

    没想到旁人自是罢了,就连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都不听她的管教,非要同那闾巷寒门的子弟相来往。

    她责怪两句,他还要替人家分辨,说人家是“真男儿”!

    听听这话,她竟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假”的男儿一说的。

    至于这桩叫她根本说不出名目来的婚事,她是心知肚明的,其实老太太原本想给秦家那寒生说和的是二房九老爷家的长女。

    九太太过来同她打听,她自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

    那秦家,既不是甚的落魄的士族,也不是甚的经营世代的乡绅,其实就是个闾巷寒门的泥腿子出身,直到如今脚上的烂泥还不曾洗干净呢!

    要不是靠着一味秦白芹,能给老太太当牛做马的,又祖坟冒青烟,出了个举人,十辈子也高攀不上他们这样的门第的。

    何况她平生最为嫌恶的就是这样所谓暴发乍贵的人家,眼界只有芝麻大,可偏偏自家的铜子儿都能看得比旁人家的银锭大。

    横行乡里,混充老爷的,素来都是这样的人。

    从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守着几个死钱,就神气活现的,一会儿收养孤儿了,一会儿又弄个保婴堂了,就怕显不出他们家来似的,真是好笑死个人了……

    事实就是如此。

    虽说这世上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可她从来眼里头不揉沙子,自是干不出坑害人家姑娘的事体的。

    好在那九太太还算是个知道好歹的,转身就婉言谢绝了这桩婚事。

    却没想到老太太仍不死心,转身又惦记起了那左家姑娘来。

    而那左家四房,难怪一年年衰败,行事儿竟是半点不用脑子的。也不细想想,这得闹出多大的笑话来,竟任由老太太老糊涂了瞎胡闹。

    更没想到的是,自家老爷还高高兴兴的陪着老太太瞎胡闹,彩衣娱亲到竟要给这家人做大媒。

    她如何不气的。

    可还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秦家在这样的大事上都敢充大尾巴狼,都能信口胡说。这样的话,也就只能糊弄糊弄自家老爷这样甚事儿都不在意的人了。

    光是聘金就要两千两银子,再加上婚礼的费用,还有甚的私产,尤其还要在莲溪买院子!

    这笔账算下来,少说也得五千两银子。

    且不说这秦家阖家兜底拿不拿得出五千两银子来,只说莲溪的院子又岂是好买的!

    说起大话来跟不要钱似的,可最后没脸的可不是那不要脸面的人家,而是自家!

    谁叫这桩婚事是自家保成的,自家老爷更是大媒呢!

    袁太太气到血崩心,一来二去的,待到小定那天,索性推说头昏,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免得去左家丢人现眼。

    可左家却是另一番光景的。

    农历九月,正是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的好时节。

    左家姑娘同妹妹坐卧起居的窄小的后罩房内虽然没有桂花树,却特地用盆栽的菊花累成了花山。

    一眼望过去,蔚为奇观。

    花椒同姐姐们俱是赞不绝口的,后来才知道,原来不但这花山是左家姑娘亲自领着丫鬟们累成的,就连这菊花都是左家姑娘手把手的养护的。

    而当下,叫女家一众姻亲赞不绝口的,自是秦家过来的定礼。

    因着秦连凤当年的婚事事从权宜,并没有特别讲求三书六礼的缘故,所以认真说来,秦家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按着世俗规矩娶过媳妇儿了。

    如今这世道,娶媳妇是个甚的例,自是不大知情的。

    可好在眼前就有现成的例子,姚氏同秦连虎在置办聘礼的时候,索性按着李家的规格走。

    一应首饰衣料、茶酒茶食,都被摆在了簇新的红漆金边的抬盒中,相当体面。

    尤其装各色茶食所用的点心匣子,还是钱运仁特地让铺子里的掌柜的给秦家新设计的四合如意的式样。

    左家姑娘一家自然觉得面上十分有光,一些个姻亲故旧自然也替左家姑娘感到高兴。

    再没有甚的比夫家的看重更给闺阁女儿长脸的了,倒是没有想到秦家虽然家世不显,却还薄有家底。

    仅仅是这小定的排场,就已经把左家姑娘上头的好些个堂姐都给比下去了。

    可更多的女眷们,尤其是左家内外房头的一干太太奶奶们,却是在底下眼神乱飞的。

    原还玩笑,还当甚的好亲好眷呢!

    想想方家偌大的名声,方老太太又是个世人皆知爱惜羽毛的,就是姻亲故旧求上门去,都怕坏了自个儿的声名,从不肯理会。

    没想到这老太太,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给四房保了这么一桩婚,他们左家如今可是在莲溪世家中出了大名,坍了大台,落下了天大的笑柄了。

    更没想到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泥腿子,真真腿上的烂泥还没洗净呢,倒是个阔的,总算松了一口气,估计也就不用担心到时候有穷亲戚上门打秋风了。

    只是还得同四房有言在先的好,到时候可不许秦家借着他们的名头出去惹是生非的闯祸,败坏了他们左家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