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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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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香越想越丧气,很快就成了焯过水的蔫哒哒的小青菜。

    可到底丁香就是丁香,小辣子一个。

    就算青了,那也是火辣辣的小尖椒一枚。

    却是不能等闲视之的。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儿,眨眼的工夫,一脑门子的沮丧就化成了源源不断的动力。

    仗着大过年的,搁谁家都不作兴打骂孩子。

    哦,除了之前的隔壁秦连彪袁氏家。

    那真是大过年的都不消停的,难怪到了如今村里人但凡说起来,都说原本好好的家运,就是被黄阿婆给生生哭骂作没了的。

    而秦老爹秦老娘饶是平时也不主张打孩子,姚氏更不是会打骂孩子的人,顶多惹恼了,憋着一口气挨到正月十五过完了年,一重重功课压下来,好叫丁香知道知道甚的叫做“秋后算账”。

    也叫她好好长长记性,看她还敢跟蚂蚱似的蹦得欢不敢。

    可忘性总比记性大,在姚氏还有莳萝茴香看来颇有些记吃不记打的丁香这心里头,这么称斤度两的一寻思。

    得了,还是赶紧卯足了劲儿好好乐一遭吧!

    说不得过了这村,就再没这店儿了。

    搁明年她就十四岁了,估计就得更加束手束脚,再没有痛快玩乐的机会了。

    还不如趁着今年才十三岁,赶紧再玩一遭儿的。

    这不,领着妹妹们一通的怂恿,家里头的小小子们可算是玩疯了。

    直接就在花厅里摆开了大阵仗,甚的状元筹、双陆、十湖、花湖、马吊、象棋、五子棋、将棋、华容道、投壶、空竹、霸王鞭、弹弓……

    但凡家里头有的玩意儿,都被小小子小丫头们翻箱倒柜的踅摸了出来。

    爱玩甚的就玩甚的。

    就算方庆小麦都家去过年了,可家里头满打满算还有二十来个小字辈儿的。何况还有过来拜年后听到呼三喝四、喊七叫八的动静,就再舍不得挪脚的两头村里常来常往的小伙伴们,怎么也能凑出二四、三五搭子来的。

    乐意赌东玩牌儿的,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又搬桌子又扛凳子的派出了几桌来。

    还有玩不来棋牌的,投壶,抖空竹、耍霸王鞭、打弹弓、抛毬,还有小丫头们也凑在一起斗草、拍花牌、踢毽子、跳百索。

    再有不喜顽的,联句、猜谜,抑或直接清谈,总归各听其便的。

    索性都不是甚的小孩子了,除了郭氏肚子里怀着的那个,阖家顶小的小妹妹花椒开春都八岁了,就是再怎么疯,总不至于走了大褶儿的。

    更何况还有大堂哥同茴香一眼不落的看顾着,也不是完全没了约束的。

    而姚氏那厢,因着一心纠结在大堂哥意欲外出游历一事儿上,一时之间也管束不上丁香的。

    至于家里头其余一干老少,饶是素日里管她最严的茴香嘴上虽揽着,可到底也没少给她打掩护,其余人自然更是真一只眼闭一眼,随他们做耍,断然不会有人去打小报告的。

    就这样阖家的小字辈们任意取乐,一玩儿就是整两天,而那厢长辈们不出两天光景,秦老娘深思熟虑之后总算点了头,本来就已经有些意动的姚氏再被莳萝那么一劝,也咬了咬牙。

    大年初二一大清早,莳萝同舒秉庚带着儿子回娘家来拜岁的时候,自是被正同兄弟们吆五喝六打着双陆的丁香唬的目瞪口呆的。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又好气又好笑的把丁香扯到一旁说话,指着她的鼻子真个恨铁不成钢:“你都多大的人了,你瞧瞧你,哪还有丁点儿姑娘家家的模样!”

    说着就指了指正在抖空竹的花椒,和正在拍花牌的香叶,还有正在踢毽子、跳百索的芽儿姐妹。

    花椒没法说她早就技痒想打牌了,甚的牌都好,只是没人带她玩儿。

    丁香却很乖,扯着莳萝的胳膊同她实话实话:“好大姐,我今年都十三岁了,再不玩说不得就再也没得玩儿了……”

    只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大堂哥意欲外出游历一事儿,莳萝瞬间就把在她看来实在不成规矩的丁香丢到了一旁。

    莳萝一早就从族里的宗亲那知道了前娘家叔叔们曾带着阖家的小字辈往莲花荡扳獐鸡一事儿的,却不知道同行的还有方家的小公子。

    这会子听说方家那个连她都有耳闻的方案首邀了大堂哥一道出门游历,自是欢喜不已的。

    又从茴香花椒那听说了姚氏的担忧之后,略一思量,就过来劝说姚氏:“娘,这样的机会实在太难得。您瞧三叔,早先就说过想要出门走一走,可这些年来,总有这这那那的事儿牵绊着,不能成行。可大弟不一样,没有挂累,正好能轻松动身。若是再等下去,说不得就如丁香说的那样,就真个过了这村再没这店儿了……”

    姚氏听着莳萝的话虽有些许的纳罕,可这会子她还真的顾不上丁香的。

    这样的道理她自然明白,可终身大事儿何尝不紧要。

    莳萝虽已出阁,可正是因为出了门子的缘故,知道了男女之间的这点子事儿,对娘家弟妹的婚事如何能不上心的。

    自然更加明白就同秦连凤一样,随着娘家一年一年兴旺起来,说句难听的话,弟妹的婚事反而高不成低不就,真不是这么容易计较的。

    又劝姚氏:“娘先帮大弟议着,依我想来他们头一遭出门,何况那方案首也没定亲呢吧,总不至于两三年都不归家的吧!”

    姚氏听着就点头:“是说只在周遭走一走……”

    算是松了口。

    于是到了大年初三,秦连豹罗氏两口子又如往年一般,带着花椒兄弟姐妹上莲溪拜岁的时候,秦连豹还带上了大堂哥亲笔写给方案首的一封书信。

    待一路赶到莲溪,秦连豹正打算换身衣裳略做休整,待吃过年酒就带着书信去方家门上递帖子。

    哪里晓得方良同俞阿婆知道后,别说俞阿婆一拍巴掌就“哎呦”了一声,方良更是差点蹦了起来。

    拖着秦连豹就要出门:“赶紧的,说不得大少爷正等着呢!”

    只再一看秦连豹一身风尘,又撒了手:“这样,我先去递帖子,你赶紧换身衣裳梳洗一番就过来,可别让大老爷大少爷久等了。”

    说着撒丫子竟就跑了。

    秦连豹目瞪口呆,这厢俞阿婆这才指了指隔壁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之前管家刚告诉过庆儿他爹了,说是府里头大少爷今年或许要出门游历。”

    说着不禁又一拍巴掌:“哪里知道是要同你家大郎同行。”

    已是心花怒放,催着秦连豹赶紧换衣裳梳洗,又催了罗氏同花椒茴香也赶紧收拾收拾:“我领你们进府给老太太拜个岁。”

    只说着又看了眼六哥,到底三尺童子不入内堂,不过听说前次府里头少爷们往秦家做客,家里头两个大姑娘都特地避开了,府里老太太还特地同郭嬷嬷赞了一回。

    就朝秦连豹道:“检哥儿开年也十三岁了,应对进退再不必担心,姑爷也带上孩子,去给府里的老爷磕个头也是好的。”

    秦连豹就看向六哥。

    扫洒、应对、进退,这是当世小儿做人处事教育的根本。

    看似容易,不过六个字儿。

    可扫洒还罢了,怎么扫地掸尘端碗拿筷,但凡略有规矩的人家,一板一眼,都是有着严格的规矩的。

    而应对进退,不是见人进一步行个礼,告辞退一步这样简单的。而是对于一桩事儿该做、不该做,该答应、不该答应的进退之间的拿捏,实在并不是桩容易事儿。

    这也是这些年来,秦连豹虽往方家走动频繁,却从来没有带上六哥进府拜见的原因。

    可今儿被俞阿婆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秦连豹看着稳稳当当站在那里的六哥,就一点头,朝俞阿婆拱手道“是”。

    又拍了拍六哥的肩膀:“去梳洗一番。”

    六哥垂首应“是”。

    说不高兴不紧张自是不可能的。

    像六哥这个年纪的孩子,怕是没有哪个不希望得到长辈的肯定的。

    而花椒也替六哥高兴,茴香却也有些紧张。

    不比花椒之前就曾拜见过方老太太,茴香可是头一遭。

    花椒就趁着梳洗的工夫悄悄告诉哥哥姐姐:“没事儿的,这家里就是园子比咱家大一些,人比咱家多一些,咱们不要紧张,言行举止恭敬一些,就行啦!”

    跟着他们团团转儿的方庆就又点了点花椒的高挺了一些的小鼻头,好笑道:“人小鬼大,你怎的甚的都知道!”

    花椒就挤着鼻子朝他做了个鬼脸。

    方庆也做着鬼脸逗着花椒笑,又追着问六哥:“我同小麦不在家,你们都玩甚的了……”

    只不待六哥把这些天家里玩的游戏一一数给他听,秦连豹已是收拾好了,径直带着六哥出了门,绕道往方家大宅前门去。

    而女眷们这厢,俞阿婆也带着罗氏同花椒茴香一径去了方家后门。

    虽然大过年的,可方老太太已是多年不见外客了,青云山房里头虽然张灯结彩的,却不像一路走来时那般喧闹。

    只不过方老太太虽见了她们,但与阿婆同罗氏到底是从方家出来的,应对进退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规矩,拜了岁,待方老太太携了花椒同茴香说了几句话,罗氏就很果断地告退出来,加上方老太太散压岁钱的工夫,也拢共站了不过一刻钟的光景。

    而方良秦连豹那却迟迟没有回来。

    眼看着许氏订的品升馆的席面都该放凉了,有府里回事处的小厮过来替方良回话,说是府里头设了席面宴请秦连豹同六哥,他也有事儿,让家里头许氏奉着俞阿婆罗氏坐席,就不必等他们了。

    哪怕俞阿婆心里头早就揣度着这一回事儿了,却仍是欢喜的不得了,高高兴兴的塞了一把铜子儿与这小厮,才送他出门。

    回来就携着罗氏的手入座,许氏又帮着俞阿婆将罗氏按在了上首,一家子妇孺坐了一桌,许氏当先就敬了罗氏一盅酒。

    自打得了秦家的济,家里头同娘家得了多少好处的事儿就不提了,只说方庆都知道给家里人带礼物了,回家这几天同小麦一道,也甚的都能干,扫地抹桌子俱都有模有样,并不因着家里头有小丫鬟伺候着就两手一摊一动不动,她这心里头,就已是感激不尽了,叫她磕头都是情愿的。而且待过些天去秦家拜岁,她还真得给秦老娘多磕两个头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连花椒都吃了两盅茉莉花烧。

    吃饱喝足,满足地歪在俞阿婆床上一觉睡到日头西下,起来后小口小口地吃了一大碗雪梨马蹄甘蔗水,秦连豹三人方才家来。

    花椒这才知道,方良只把秦连豹同六哥送进府里,就去找方管家说话去了。

    而秦连豹同六哥拜见过忙的不可开交的方家大老爷之后,正预备告辞,哪里知道方家又备下了席面留饭,方案首也特地作陪。

    看过大堂哥写给他的书信后,直接就同秦连豹约定好了出行的时间,决定正月半后即刻动身,到时候他会直接带着家里头派给他的一名护院以及一位回事处管事过来秦家,同大堂哥从崇塘走官道,一路西行。

    花椒听着自是长松了一口气的。

    她本以为或许并不是大堂哥同方案首两人同行,说不得还有同窗要跟着一道游历的。哪里知道真个只有他们两人,不过还另有两人一路陪同。

    既是护院,功夫自然不弱。回事处本来就管着府里的人情来往待客接物,又是管事,想想她曾几度来过自家的那位管事儿,对外打交道的本事儿想来亦是不弱的。

    还欲听个仔细,哪里知道然后,这事儿就没有然后了。

    秦连豹同六哥这会子才回来,全因方案首同秦连豹谈论了半晌的算术。

    俞阿婆听的慕名奇妙,忙问“怎么一回事儿?”

    花椒却忽的想起了之前曾无意中听到的方案首听自家大堂哥的谈话来,自是若有所思的。

    只还未回过神来,就被方庆拖着一径往外跑:“走,椒椒,表哥带你上街去。”

    唬的许氏跟在后头直喊“别唬着妹妹。”

    花椒这才知道方庆是被方良指着往品升馆订夜席去的,又顺道拐到青果铺买了两匣子的细果茶食,还绕到隔壁巷弄里买了一屉刚刚出笼的鹅肉包子。

    方庆一手匣子一手包子,花椒捏着几个转糖画儿,一径往家来,就见屋里忽的多了几个大大小小灰扑扑的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