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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闻也的动作仅是顿了一顿,很快便继续了。
无所谓。
他现在感觉什么都无所谓了。
让眼前的这些光斑消失,是此刻最重要的事。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了。
“哦,不好意思。”陶染的道歉轻飘飘,“不小心碰掉了一个,应该还能听到我说话吧?”
“那个要是也碰掉了……应该什么都听不到了吧。”
“听不到别人说话,可真是麻烦呢。或者,是干脆装作听不到啊?然后一直赖在她家里……你自己都不觉得丢人么?”
陶染低头望向毫无反应的男人,神情阴鸷,“她有她自己的生活。你仗着自己残疾,在这里缠着她,也会让她很累的。她的性格,拒绝都不好拒绝。你还不明白么?”
“……她只是可怜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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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上次给我买的礼物收到了,”许馥笑的天真活泼,不露声色地暗自打量着梁宁坤,“和我妈妈一人一个,母女包呢,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梁宁坤垂下了眸,偷偷松了口气。
梁语堂哪里会送礼物,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请教自己的儿子,结果梁宁坤更是不懂。
“我想给馥馥送个礼物。上次阿茵说得太突然了,我什么都没准备,肯定留下了个不好的印象。”梁语堂沉思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子上轻叩着,问他,“送台车么?还是送套房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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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宁坤:……
他爸一辈子兢兢业业,比他还低调,什么时候开始出手这么大方,这么……不在乎影响了?
“我觉得可能会吓到她。”梁宁坤老老实实道,“不需要那么昂贵吧,重要在心意。”
“你说得对。”梁语堂回过神,习惯性地就发号施令,“你们都是年轻人,那你帮我想想吧。”
梁语堂一句话,梁宁坤跑断腿。
他仔细地回忆和许馥见过的这为数不多的几次面,最后在玻璃橱窗外站定了步子。
璀璨灯光将一切晕染上奢侈的意味,这是平时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而如今却一眼看中了众星捧月般放在最中间,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那只包。
……很称她。
她应该会喜欢昂贵、精致又漂亮的东西。
明明只是给许馥送礼物,他却鬼使神差地又加了一句,“再要一个黑色的。”
仿佛一起送给黎茵,就能压下心中那不安躁动的情绪。
“下次我请叔叔吃饭,”许馥像刚刚想起来一样,笑道,“我们四个一起。”
“哦,提醒我了,”梁宁坤避而不答,他抬起了手表看了眼,“上次我还说要请你吃饭呢。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中午怎么样?”
今天中午……
许馥目光在店里逡巡了一圈。
隔间门大开着,她明明看到黄毛出了门,那人出门时还一步三回头地打量她,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会儿却没有发现陈闻也的身影。
又跑哪儿去了?
想躲是吧?
“……好呀,”她唇角勾着,语气淡淡,转身对梁宁坤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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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车中心附近的餐厅还挺多,外面寒风凛冽,许馥心血来潮选了一家火锅店,进去门了才开始后悔——味道也太浓郁了。
今天穿的毛呢大衣,里面还有一件薄毛衣,都要染上气味了。
脚步只顿了片刻,眉毛也只是轻轻蹙起一瞬,就被梁宁坤敏锐地察觉,“怎么了?”
许馥若无其事地往里走,“没事。”
……她说“没事”,还要再问么?
梁宁坤犹疑之时,她已经走上了前,他还是追上了她的脚步。
许馥正想套套他的话呢。
如果可以,她实在不想掺和这些事情——
毕竟是母亲的感情。
但如果有一些障碍能够正好被她提前发现并清理掉的话,她是乐意至极的。
她可不想黎茵和梁语堂的感情刚开始就扎下一根刺。
说不定什么时候这根刺就会茁壮成长,扎破了那所谓爱情的肥皂泡。
许馥很看不起爱情。
当然,爱情是美妙的,这点她相信。
新鲜感的刺激,多巴胺的分泌,会令人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沉浸在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梦之中。
尽情地享受就好了。
然后在发现幻梦即将碎裂之时要学会迅速抽身而出,不要让彩虹般的肥皂泡碎落成尘泥。
什么“爱能抵抗一切”“爱是灵药”之类的论调,许馥从来是不相信的。
她亲眼看着父母山盟海誓的爱情一点点蚕食消弭,自以为是的情比金坚,最终被那些不起眼的、曾经以为不是事情的事情,给予了重重一击。
爱情会捂住人们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楚未来的路,也看不清脚下的荆棘,茫茫然的愉悦起舞,最后睁开眼睛看到一地鲜血时才会发觉痛。
许馥落了座,顺便接上了刚刚的话题,“这么说来,你也算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
“对。”梁宁坤道,心里品味着许馥的“也”字。
这么说来,她也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么?
她的父亲,黎阿姨的前夫,他也有所耳闻。
但觉得问出来好像是失礼的事情,于是便没有开口,而是着重介绍了自己的情况,“我的爷爷奶奶都是比较开明的个性,从小到大也并没有怎么严厉地管教过我……我也算是野蛮生长的。”
“那主要就是言传身教了,”许馥忍俊不禁,“在你身上用‘野蛮’这个词也太别扭了。”
明明就是个非常规矩严谨的人。
他能干出什么野蛮的、出格的事情么?
许馥实在想象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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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身经过仔细的处理之后,斑驳光圈消失了,终于重新变回光鲜亮丽。
陈闻也站起身来,突然身子一晃,支了一下旁边的墙壁。
只戴了一个助听器,听力不平衡,会让人也有眩晕的感觉。
他撑着墙壁环视了一圈店内。
哪里还有许馥和梁宁坤的身影?
他自嘲地勾起唇角,将左耳上的助听器摘了下来。
世界从嘈杂恢复平静,无数的声音像潮水一般褪去,陈闻也的心里也变得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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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火锅相谈甚欢,聊到两三点才结束,又正好路过了上次的慈善超市,许馥眼尖,注意到门口打了些挺显眼的招牌,人潮也熙攘,不由得好奇起来。
“这超市是改头换面了么?”一顿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许馥调侃地笑道,“梁局。”
梁宁坤其实不太喜欢在非工作场合被这样称呼,但许馥声音本来就温柔甜美,“梁局”两个字更是带着轻快,让他的心也忍不住轻飘。
他微微勾起唇角,“想看看么?”
“想。”
在超市逛了会儿,还又巧遇了鹏鹏爸爸,等梁宁坤把许馥送回洗车中心,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陈闻也不在店里。
去哪儿了,也不和她说一下?
又跑了是吧?
许馥烦躁地钻进车里找到除味剂,对自己狂喷了一通。
喷着喷着,突然感觉车身好像哪儿有不一样。
她定睛一看,惊讶地发现跟了她那么久的光圈消失了,车漆好像新出厂一样鲜亮。
梁生从旁边小跑过来,许馥顺手向他竖起大拇指,他却猛地摆起手来,指了指那隔间。
许馥反应过来,是隔间里的老板亲自动的手。
她差劲的心情稍微好起来一些,朝梁生笑笑,迈步朝那隔间走去。
现在才可以真的下班了。
梁生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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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只助听器孤零零地被捏在手心把玩,陈闻也懒散地窝在老板椅上,仰头靠着望那天花板。
他觉得陶染好像说得对。
话糙理不糙。
他很平静又理性地思考着,认为许馥确实是可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