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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尔被维克多抱上马背的时候还是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直到哥哥坐在了她前面,她才趴在维克多耳边小声说道:
“真的有人是这样赔礼道歉的?”
“哎?”维克多苦笑了一下,“嗯,福尔摩斯就是这样的,其实心里对你很愧疚的。”
克莱尔听完朝不远处同样坐在马背上的福尔摩斯望了一眼,当看到他略微上扬的下巴和冷冷的表情后,她终于抿了抿唇:
“我保留怀疑的想法。”
即便已经吃完早饭,太阳依然裹在晨暮之中。粉金色的光将头顶上的远云勾勒得边缘明亮,仿佛在那层层叠叠的云雾中能预见什么美妙的事情。马蹄在青草上慢慢踏过,连远处的小树林都被染上了一层淡粉红,露水让微凉的空气带着一种湿意,却让克莱尔的心情好转不少。
“我想我们最好快一点,维克多。”坐在另一匹马上的人这样说完,便扬了扬马缰。
“怎么了?”维克多一脸奇怪的望着他,连同方才表情终于和缓下来的克莱尔,也被迫紧绷起来。
“一会儿会下雨。”福尔摩斯忽然说道。
克莱尔歪歪头,维克多也是,他们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天上并没有厚云,霞光又是如此美丽,为何一到这个人嘴里,所有都仿佛不善甚至丑陋起来。
“喂,等等,福尔摩斯!”没等维克多细想,他才发现自己的朋友已经跑远。
“他不会是故弄玄虚想逃过道歉吧?”克莱尔不免带上不悦揣测起来。
“您还真是缺少对人的信任,特雷夫小姐。您得相信,至少我懒得对一个女人实施欺骗。”不知道他是怎么听见克莱尔的抱怨,客人在远处转过身,说出这句话时,克莱尔真想挥动缰绳让维克多的马飞到他身边把他踢下马背。
“先生,在这之前您最好先抓住我要的东西再夸夸其谈。”她终于闪出维克多的后背,瞪了他一眼。
※
克莱尔要的东西并不复杂,虽然生性好强但总还是个女孩子。家里饲养了那么多动物,却唯独没有一只兔子。她知道草场尽头的那片树林里有野兔,可惜父亲身体不再灵敏,维克多的骑射甚至还比不上自己,灵活如野兔,她至今还没能逮到一只。
她对福尔摩斯能侦破一件错综复杂的案子暂且相信,但若说他能抓到一只野兔倒是很难说。所以这次打猎,相比期待,她倒更有难为他的意思。
“说起来,野兔真的很难打到啊!”维克多在树林里大声说着,却让一边的福尔摩斯伸出食指做了个噤音的动作:
“嘘——”他说道,“我亲爱的朋友,如果您在打野兔的时候总这么大声说话,也许一辈子都没法儿摸到兔子毛。”
“……”维克多抽了下嘴角,他得承认,有时候连自己也畏惧着他那张可怕的嘴。
但福尔摩斯显然是个实干家,不久之后,与那对还毫无头绪的兄妹形成鲜明对比,他却已经找到了蛛丝马迹。他小心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在克莱尔他们的注视下于泥土上寻找着什么。这让他的朋友们也终于从马上翻下,在循着他的脚步也仔细看过但却依然一头雾水时,福尔摩斯却忽然转身:
“维克多,我想这附近应该有一条河?”他抬起头看向他们,这让克莱尔也不免小小惊讶了一下:
“你昨天来过这儿?”她不免反问道。
睿智的客人看着她,不久便肯定般地深吸一口气:
“我想我们距离兔子不远了。”
“哦,你是说兔子们一定会在河边对么?因为它们总要喝水!”维克多忽然兴奋地问道,就好像是石破天惊一样。也许正因为平时,这位朋友实在有着太多晦涩而隐蔽的言论,能从结局推断出一些过程,连维克多都觉得那是一件足以自豪的事情。虽然这想法本身就足够让人觉得可怜了。
“对,我的朋友……”还没说完,克莱尔和他便惊讶地发现,维克多已经翻身跃上马背,一脸振奋地看向他们:
“说实话福尔摩斯,抓住兔子这件事儿我可不会输给你。”他笑眯眯的,还故意压低声线,“至少克莱尔想要的兔子,还是得由她的兄长替她找到!”
“哥……”克莱尔站在马下惊讶地望着维克多,她可万万没想到昨晚在自己房内理智地爱着自己的维克多,今天又在树林里犯起病来。爱妹心切不是这样表达的,至少现在,克莱尔更想看福尔摩斯出丑而不是自己的哥哥。
但还没等她说出口,维克多便已朝她挥挥手,自顾自向河边跑去。
马蹄声渐远,树林重又恢复宁静,回过神来的克莱尔才发现另一个人已经跨上马背,似乎准备挥缰也向小河跑去。
“等等!”克莱尔提着她紫色的裙摆,如果知道自己会被这样抛在泥泞的道路上,她一定不会穿这条裙子。
福尔摩斯没有回答,他将灰色的眼珠重新对向克莱尔的方向,女孩棕色的瞳孔似乎写着什么骄傲却又担忧的表情:
“至少您不能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她拉着自己沉重的裙子,脚下那坑坑洼洼的泥路让她几乎没法好好走路,而这一切实在糟糕透顶。
福尔摩斯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不久之后,便将自己手上的猎枪递给了她:
“我想你一定学过怎么用这家伙射击。”
“……喂,这真的是对一个淑女的态度么?”克莱尔阴沉着脸站在马下看向他,而那位青年则只是压低了自己的猎帽:
“您的兔子还等着我,我说了,一会儿就要下雨了,那样会更难找打它们。”他的言语依然带着戏谑,但表情却出奇的一本正经,只可惜那时的克莱尔并没注意到这一点。
“是啊,我确实在乎那些兔子,但是…但是,我更不想自己搞的满身是泥回去。”克莱尔握着猎枪,若是穿上轻便的衣服她未必会觉得这东西有这么重,但现在,配合着这身本就笨重的裙子以及那些恼人的泥巴,这把猎枪还真是出乎她意料的沉重。
对话尚未结束,几个清脆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啪啦啪啦”的响声一瞬间便让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正如福尔摩斯所说,雨点还是应时落下。而他几乎是一瞬间便调转马头:
“抱歉特雷夫小姐,一切等我回来之后再做解释。我想等我回来以后,您会感谢我的。”他一说完,便朝着小河的方向跑去。没跑几步,他便重又停下马蹄转身提醒道,“哦对了,这附近可能有黄鼬,但我想您一定能处理掉它们。”他一说完,便立刻重新跨马前行,留下克莱尔一个人站在树林里,任由雨水浇灌。
“啧。”她拧了拧眉头,倒也不是不能自己保护自己,或者无法独自走出树林,只不过对他这样的处事风格不满而已。
克莱尔记得这附近有一个树洞,她极吃力地挪到那个树洞。要知道这该死的裙子一旦沾了水,还真是跟铁块一样重。她挪到树洞里,暂时躲雨。猎枪还好好握在手里,对于一个现在根本没有行动力的人来说,这把枪显得尤为重要。
夏季的暴雨总是来得突然又猛烈,幸而树叶挡去了一部分冲击,才让落下的水滴显得并不那么迅猛。
但这也让一些动物对雨水显得并不害怕,比如不久之后,福尔摩斯临走前提醒的黄鼬就真的出现在了树洞外面。
虽然她不知道那位客人是怎么知道这附近有这东西,但至少她明白,自己也许真的有必要托起猎枪做好准备。她没法行动,在树洞里简直就像瓮中之鳖,所以这把枪就和她的救命稻草一样珍贵。
黄色的动物们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望着她,小心翼翼向她挪来的时候,她握着扳机的手指也扣紧了一点。她知道这动物伤人少,但会喷出令人无法忍受的气体,所以她必须谨慎。不久之后,当最前面的那只到达了克莱尔无法忍受的距离后,她也终于叩响了扳机,朝它面前的泥土射出了一颗子弹。当然,这一击的后冲力也让她的手腕阵痛起来。
黄鼬们瞬间齐向后退了一大步,很快就警惕并惊惧起来。
克莱尔“啧”了一声,她知道没必要伤它们,但是这样长时间的拉锯战并不轻松,她需要花费很多精力提防它们。所以她现在满心期待能快些见到自己的哥哥,以及他那位自负的朋友。
然而不久之后,当大雨渐停,那充满希望的马蹄声也终于极缓慢地由远至近。连那群黄鼬都四散而去,但迎接克莱尔的并不是两个完好无比的人。
“哎?”当看到自己的哥哥俯身趴在马鞍上时,克莱尔惊讶地反问道。
“哟,克莱尔……”维克多强扯出一个笑容,却反倒被自己伸出打招呼的手扯痛,于是又一次痛苦得呲牙咧嘴。
“喂,怎么回事?”克莱尔极艰辛地从树洞里钻出来,本想用责备的目光质询福尔摩斯,才发现青年的脸上同样有一条血红的伤口。
“遇到熊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特雷夫被抓伤了后背。”
“怎么……”克莱尔看到自己的哥哥,带着惊惧还没说完,就被一边的福尔摩斯用噤音的手势打断。
当他翻身下马,在距离他们分开不远的一片灌木丛里,终于抓出了一只什么。当克莱尔看到那身灰色的皮毛后,她也不免小小惊讶了一下。而那身手敏捷的青年却微微扬起唇角:
“啊哈,感谢这场雨,还是被我逮到了!”
“呵呵,也许我得说,在射猎野兔上我确实没你有天分,我的朋友。”连维克多也不免感叹道。
而克莱尔,似乎在那个瞬间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一种夹杂在厌恶中的钦佩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