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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黄河之上恶浪滔天,河水逆流,更有村民声称看到恶鬼齐出,阴曹大开的传言。这种种异象闹得人心惶惶,而距离最近的孟州城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县令吕邵连夜请求调遣周围军队在孟州城汇合,以备不测。
就这样孟州军民在惊恐中度过了一夜,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却得知河岸边的渔港又出现了一座冰山。
炎炎夏夜发生此等诡异之事,吕县令也没了主见,只得先命人封锁渔港和附近村落,自己则是在府衙里长吁短叹。
“怎么会遇上这种倒霉的事情?”吕县令愁容满面地拍着桌面,原本自己这个县令做的就憋屈,如今又出了这种事情。
当年番邦大军南下,攻占孟州之时,前任县令宁死不从,最终带领数百将士饮恨沙场。时值两国交兵,边陲之地倒也不乏这般有血性的官员,可朝廷之上却对战事莫名悲观,割地求和的声音高涨。边疆奋战的各路藩军难以得到朝廷的及时支援,结果终是频频错失战机,被迫撤到黄河以南。战事到此地步,朝廷依旧不以为意,甚至认为各路藩军北据黄河,可坚守无虞,结果又被番邦大军渡江追击,痛失大量领地。自始至终,驻守京师的三十万禁军竟未发一兵一卒。
再说番邦之人虽是侵占了大量土地,甚至成功渡过黄河,但因战线过长,加之军队的粮草越发紧缩,攻势难以为继,最终不得不同意了南国使者的议和之情。然番邦之人本是在北方游牧为生,而今虽是得胜占了城池,却不善管理,无奈之下便启用了他们所看不起的南国之人作地方官员。
虽说是当了官,可这官位也不好坐。就拿吕县令来说,他本是孟州城中的主簿,城破之时就被番邦士兵所俘,而后番邦人察知吕邵曾任主簿一职,就要求他出任县令。吕邵起初自然是百般不肯的,然而番邦士兵可不是来同他商量的,当即就将长刀架在吕邵一家人的脖子上。
吕邵看着自己的妻儿老母,不忍见到亲人血溅当场,便只得应了下来,只是不想这苦日子还在后面。番邦是让吕邵当了县令,可这县令唯一的实权就是帮着番邦搜刮百姓。吕县令在任上不仅要忍受着番邦将士呼来喝去,还会遭受不少百姓的唾骂,更有甚者还曾被落草为寇的绿林豪杰威胁过,总之这官做的是提心吊胆,里外不是人。
奈何一家老小被番邦挟持,吕邵只得咬牙坚持,然而知道他苦楚的人少之又少,所以这吕县令整日都是唉声叹气的。
今次夜间异象种种也是愁煞吕县令了,听闻近日黄河之上船舶频频倾覆,番邦查不出缘由,还以为是南国人民不服管教,而后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接连杀了几任地方官员,但凡出事的地方大到州郡小到县城无一幸免。此事也引得不少官员闹着辞官,但在刀口之下,这种抗议就显得十分苍白无力了。
直到一位番邦王爷管辖的地界里也接连沉没了数艘大船,北方的统治者便觉得此事不同寻常,南国官员这才免于血光之灾。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出了事的地方都会被番邦将士严加看管,以图查明真凶,其间自然少不了无辜之人枉死刀下,而这种时候那些被迫上任的南国官员往往充当了帮凶。
吕邵实在是不想沦为屠戮无辜的刽子手,但如今出现这般棘手的事情,想瞒也瞒不住,何况封锁渔港的人本就是番邦将士,只怕是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一想到自己管辖的县城就要迎来一场腥风血雨,吕县令就觉得憋闷不已,遂信步出了府衙。其实自从被群盗威胁之后,吕邵就很少走夜路了,但今日实在是心烦意乱,甚至觉得自己今晚若是能撞上哪一伙绿林豪杰也算是痛快了。
夜晚的孟州城里很是冷清,被番邦控制之后这里就实行了宵禁,没有了夜市的灯火通明,没有了商铺伙计的叫卖声,就连街上的灯火也寥寥可数,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更显街巷间的寂静与凄清。
而今看到这番景象,吕邵不禁重重地叹息,明明是夏夜,城里却没有半点生气。
番邦的军队虽是扎营城外,却也不理会城中的治安,平日里都是吕县令带着两三羸弱的老衙役维持秩序,若不是如此,当初那些绿林盗匪也不敢闯入城中要挟他。
心绪烦乱,吕邵走在这昏暗的街巷上却也不觉得害怕,看着周围熟悉的房屋,吕邵暗暗忖度,也不知今后番邦会再怎么摧残这座城。
愁思间,吕邵只觉夜风拂过,忽有一物压在了他的肩头,那一刻他的身体本能地僵住了。
“不要回头!”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声音似是位年青人,吕邵只觉肩头压着的那物又重了几分。
“好,好,不回头,”吕邵抑制住回头查看的冲动,顺从地应道。
“我问你,这城里管事的官员在何处?”而后便听见对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吕邵刚听此问不由心头一紧,很明显对方不是本地人,居然连我这个县令都不知道,怕不是受雇来寻仇的。想到自己平日确实帮着番邦兵子欺压百姓,虽然确有苦衷,但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也是事实,有人来寻仇也是早晚的事情,念及此处,吕邵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本官正是这孟州城的县令。”
“当真?”那年青人似有些意外。
“所以你是有何仇怨来找本官啊?”吕邵长叹一口气道,心中已是认定自己今日就栽在这里了。
“不为仇怨,”然而对方却十分爽朗地说道。
“不为仇怨?”这次换吕县令惊讶了,夜行寻人居然不是为了仇怨?
“县令大人听好了,”不等吕邵思索,那年青人便继续说道,“黄河水难乃是邪祟所为,唯有速求玄门相助方可平定祟乱。”
“玄门?”吕邵一愣,随即便觉肩上一轻,侧目看去时,便发现方才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是一截树枝,而身后已不见那年青人的身影。
吕邵呆立良久,他不明白为何那位年青人会来提点此事,但黄河异变亦非常理之中,或许是应该借助神佛之威。
至此,吕县令豁然开朗,想到确有听闻附近有道士开坛驱邪的传闻,不知是不是那年青人口中的玄门?吕邵决定明日亲自前去调查,不,今晚就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