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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个多小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怀中的孩子渐渐发出一声声微弱的啼哭。
“师父,他怎么了?”弥屠食指不断地戳着嘴角,一脸担忧。
“他饿了吧,我们先去前面的村子里给他找点奶喝。”
两人绕过弯弯的,起满黄沙的土路,远远就看见耸立在前方的鳞次栉比的房屋,他们加快脚步,经过一条交叉路口的时候,透过低矮的土墙,看见栅栏里四处张望的奶羊。
老师父面上一喜,绕到黑色的木门前,伸手拍了拍悬挂在上面的铁圈。随后,屋里传来一声匆忙的女音。
“来啦……来啦……”
女人打开门就看见一个抱着花布褥子的和尚,她半天没有说话,都在纠结着一个问题,他怎么抱着一个那么花哨的东西?
仔细一看,原来里面紧紧裹着一个婴儿。
她将门再开的大一点,不解的开口:“大师你们这是……?”
“这孩子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施主可否让贫僧化些缘?”他单手合十,微微躬身作揖,行云流水的行了个禅礼。
“大师快请进。”女人热情地在前面带路,边走边扯着嗓子喊道:“当家的,快去挤些羊奶来。”
从房间里出来了一个穿着大棉袄的中年男子,长相平凡,身材高大,却看着憨厚老实。几个人打过照面后,他拎着桶去了羊圈。
女人倒了几杯白开水,还能看见上面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弥屠冻僵了的小手捧着杯子,顿时感觉暖呼呼的,眨了眨眼睛,开口道:“谢谢姐姐。”
逗得女人咯咯笑了几声,随后打趣道:“我这年纪都能做你娘了,小师父还叫我姐姐?这嘴可真会讨人喜欢。”
弥屠被说得不好意思,脸蛋红扑扑的,双手不知所措的搅着手指。
女人将孩子抱了过来,放在炕上,解开将婴儿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顿时,孩子光溜溜的躺在被褥上,双脚蹬着被褥。
“师父……你先看着孩子,我去找一些小衣服……”
“好……”老师父点了点头,走过去将婴儿盖住。
弥屠兴奋地跑到炕边,踮着脚望着白白嫩嫩的婴儿,抓了抓头:“师父,他是小师弟吗?”
老师父一边哄着炕上的,一边耐心十足地应付着地下的。
“嗯,是小师弟。”
弥屠高兴地在原地转着圈,终于有人叫他师兄了,他捂着嘴嘻嘻的笑着。
女人挑帘进来,就看见蹦跶的极欢的弥屠,走过去伸手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着塞给他一些吃食,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映出自己的影子,有瞬间的恍惚。须臾,她站了起来,走到炕边,熟练地给婴儿穿着衣服。
老师父注意到,她手中的小衣服是新的……
等她再次将婴儿紧紧裹好之后,男人端着羊奶进来,婴儿的温饱就这样得到了妥善的解决。
“大师,天色已经不早了,还是留下吃了饭吧。”男人开口挽留着。
“这……?”
看着老师父犹豫的神色,他不禁开口劝谏道:“天色也不早了,路上这段时间不是很太平,何况您带着两个孩子,就算您扛得住,孩子也不行啊!”
老师父看了看乖乖坐在矮凳上的弥屠,于心不忍,便点头答应。
他们欢天喜地的接受了这个消息,女人立马去厨房张罗着。
四个人围坐在矮小破旧的方桌前,即使粗茶淡饭,却充满着欢声笑语和一阵一阵唆面的声音。
老师父抬头瞅了一眼对面的夫妻,心中不禁疑惑,貌似他们没有孩子,怎么会有婴儿的衣服,而且还是崭新的?
他斟酌了语言开口:“你们家就只有你们俩个?”
话音刚落,女人握着筷子的手抖了下,‘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她连忙弯腰去捡,掩饰着脸上的失态。
男人高大的身躯一震,被从记忆中抹去的事件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的蜂拥而至,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周围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悲伤。
老师父早已做好了准备,可是却没想到他们二人的反应如此大,扒拉着面的动作顿住,他放下筷子,心情沉重,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对面恍惚的男人,思索了半天,才开口询问,声音低沉急切:“怎么了?我……”
他想解释说他不是故意的,可那掩饰的成分太大,正在踌躇着之际,男人却主动开口。
“大师不必介意,就是我们的儿子在刚生下来的时候夭折了……”他努力地抑制着乱糟糟的情绪,却低估了人情世故,哽咽的声音出卖了他此刻痛苦与挣扎。
女人终于忍不住的低声抽泣了起来,氤氲在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怪不得,她会拿出那么崭新的衣服,原来如此。
“阿弥陀佛……”老师父做着多年来的经典动作,他有些愧疚低垂眸子,虔诚的表示着自己的歉意,他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不由感到惋惜。
“婶婶,别哭了……”弥屠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迈着小短腿跑到女人面前,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帮他擦拭着泪水。
女人泪眼婆娑的盯着眼前撅着嘴,鼻翼煽动的孩子,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抿了抿嘴唇,伸手擦着脸上的眼泪:“我不哭……不哭……”
她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擦了擦他那双氤氲着雾气,明亮而又懵懂的眼睛。
“快吃饭吧!”
弥屠冲她微微一笑,端起碗张大嘴,狠狠地塞了一口,脸颊鼓鼓的,嚼了好久才咕噜一下子吞了下去,让人看着食欲大增。
眼前的一切在弥屠的倒腾下显得分外和谐,老师父惊愕的捂住下巴,害怕掉了下去,果然还是这臭小子有办法,真是个人精。
有道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大地渐渐复苏,破旧的农舍弥漫着淡淡地清香。
“他要是留下来就好了……”女人失神的望着师徒二人越来越遥远的背影,眼睛里填满了柔和。
男子低头注意到了哀伤中的妻子,伸手搂着她单薄的肩膀,显然她的这种想法是意料之中事,每次只要看见别人家的孩子,她都会将自己困在铜墙铁壁中,不肯放松。
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也罢!只要能够这样陪着她,就算没有孩子,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