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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骘不是傻子,一听李禅秀的话,便知他是劝降,或者说好听点,叫招安。
由此他也更断定,裴二的身份不是普通士兵,至少是个有一定指挥权、能决定事的人。
他看着两人,思忖片刻,忽然猜到什么,道:“看来你们已经有了攻山计划,甚至……已经做好准备,确定攻山时间了?”
宣平和他身后的管家一听,立刻更紧张起来,不约而同看向李禅秀三人。
毕竟这次情况和以往不同,以往那些官兵可能找半天,都找不到山寨具体在哪。可这次,他们直接被人潜入了,谁知道山寨布防被这小子摸清多少?
李禅秀和裴二都不动声色,不泄露分毫情绪,让人无法从反应上推断,陆骘说的到底对不对。
至于胡郎中,心知自己是个脸上藏不住秘密的,早在陆骘开口前,他就已经躲在裴二身后,借对方身形,挡着自己。
一时,陆骘也摸不准自己猜的对不对,但都被人潜入寨中了,情况想必也被摸清不少,攻山只是早晚问题,不会拖太久。
他不由轻叹,能在攻山之前,还特意拉拢招降,沈姑娘和他夫君对他们也算仁义了。
何况沈姑娘对他还有救治之恩,不计较之前被绑来的事。按说,对方这样好言相劝,他不该不识好歹,只是……
陆骘轻轻摇头,道:“多谢沈姑娘好意,只是……山寨不是陆某一个人的山寨,恕我不能答应。”
李禅秀心知他是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人,没指望一次就说服他。
再加上之前裴二分析,说陆骘不会先对宋大当家动手,他很快猜测,陆骘可能不想背刺西寨。
想到这,他不由道:“陆公子此言差矣,正因为山寨不是您一个人的山寨,您才要为大家考虑后路。西寨的宋大当家是什么人,想必您也清楚,有些人上山,最初可能只是出于无奈,并没做过大奸大恶之事,但跟着宋大当家一起,只会越陷越深。您何不带着他们弃暗投明,重寻生路呢?”
陆骘闻言,一时陷入沉默。
若他没被通缉,此时是该弃暗投明。不,若没有通缉,他根本不会上山。只是,他确实也不该连累宣平他们。
还有西寨,陆骘其实很清楚,和宋大当家分道扬镳,是早晚的事,但在这个当下……
他微微蹙起眉。
宣平了解他的想法,见状看了看在场人,迟疑开口:“沈姑娘,你有所不知,我大哥不是在意宋大当家那些人,而是……我们当时是被西寨三当家带上山的,其实算是救吧。”
当时他们被追杀,遇上三大家一行人,跟他们不打不相识。之后为有个庇身之所,就受三当家邀请,跟他上山了。
“三当家这个人,说好不算好,说坏……也只能说是跟错了人。当初上山,我们帮忙重建山寨,但他们也给我们一个安身之所,要我们在山寨被围的时候背刺他们,这我们实在做不来。”
宣平语气为难,他听得出李禅秀是好意,但又觉得不能背叛山寨。
李禅秀闻言,正色道:“既如此,你们更应该拉那位三当家一把,免得他和其他人一样,跟着宋大当家一起越陷越深。这不是背叛他们,是挽救。”
顿了顿,想到梦中他们很可能就是被宋大当家坑害,李禅秀又提醒:“你们顾虑西寨的其他兄弟,对宋大当家没有恶意,甚至容忍,但他未必这么想。他屡屡被陆公子压制,不能做想做的事,恐怕早有不满,万一他心生恶念,先下手,到时吃亏的是你们。”
宣平闻言一怔。
陆骘也蹙紧眉,他倒不觉得宋大当家敢现在就跟他闹翻,除非有人在旁挑拨……忽然,他想起昨晚的火攻,脸色微变。
以宋万千的脑子,绝想不出这个办法,到底是谁给他出的主意?若是那人在旁挑拨……
正这时,谭云忽然来禀,说西寨有个小厮来找宣平。
宣平闻言,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说:“我出去看看。”
说着他转身就匆匆离开。
李禅秀看了一眼,很快转回视线,继续劝说陆骘。
利害都已经摆清,对方如果还有犹豫,那只可能是因为之前遭遇和被通缉,对边军不信任。
想到这,他忽然拉着裴二,到边上商量。
裴二一走,胡郎中面前瞬间没人遮挡,顿时有些慌。正好他抬头又对上陆骘的目光,不由干笑两声,忙转过身,面壁而站。
陆骘:“……”
他摸了摸脸,狐疑看向身旁管家,他长的很吓人吗?
李禅秀很快回来,还拉着裴二的手。
这次是裴二开口:“如果你不信任边军,我可以保证招安之后,放你和你的心腹们离开。”
顿了顿,他又补充:“只能是几个。”
说完,他转头又看一眼李禅秀。说真的,他觉得这样招安,意义大打折扣,虽然能降低此次剿匪伤亡,但如果陆骘离开后另起山头,还得再剿。
李禅秀见他看过来,下意识握紧他的手,冲他一笑。
裴二:“……”
不过沈姑娘说的也对,陆骘这人本性不坏,落草也是迫不得已,离开后应该不会另起山头。他很快又别别扭扭地想。
陆骘听到这,目光微动,明显已经动摇。
忽然,宣平快步走进来,俯身在他耳旁不知说了什么。
陆骘脸色骤变,不可置信般抬头,目光锐利看向宣平。
宣平神情严肃,确认地点了点头。
陆骘脸色骤沉,回神后,忽然对李禅秀和裴二道:“抱歉,两位,我有事需暂离一会儿,方才的事……”
他语气顿了顿,才接着道:“我们等会儿再谈。”
说完,他和宣平、管家两人就匆匆离开,房间的门也被关上。
裴二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一眼,很快退回来,说:“有两个人守在外面。”
李禅秀也看一眼,是谭云和另一个昨天同样在陆骘房间的青年,应该都是心腹。
毕竟裴二的身份被发现,他们又还没谈拢,不可能直接放他们在这不管。
“他们不是我的对手。”裴二又补充一句。
言下之意,这两个人守不住门。
李禅秀点了点头,不过陆骘刚才明显已经被说动,他们可以先耐心等待一阵,倒不必急着离开。
但陆骘为何忽然离开?宣平跟他说了什么?是寨中发生了什么事?
正皱眉思索时,耳旁忽然又响起裴二的声音,语气幽幽:“那个姓陆的,昨晚真的冒犯你了?”
李禅秀“呃”一声,骤然抬头,一时没回过神。
裴二一见,以为他真被轻薄了,忽然咬牙:“不招安了,我去杀了他!”
“……哎等等!”李禅秀忙拉住他,目瞪口呆,道,“你在乱想什么?只是他腿上和肩上受伤,我帮他处理了一下。”
裴二被拉着胳膊,语气仍是幽幽:“可他说冒犯了你,还……”
他抿了抿唇,闷声说:“他还要负责。”
只是治伤的话,也需要负责?
李禅秀呆怔,道:“我怎么知道?真的只是处理伤,没做别的。”
谁知道陆骘为什么会这么说?不是,他又为什么要这么解释?简直像……妻子在向吃醋的丈夫解释。
一直“面壁”胡郎中听见,生怕小两口闹别扭,赶紧转过来,帮忙解释道:“是啊小裴,你千万别误会,我当时也在,你娘子就是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只是处理伤口时需脱些上衣,这你在伤兵营时,不也是这么被沈姑娘处理伤的?”甚至你露的还更多呢。
“我估计是陆公子为人保守,又不知你娘子已经成亲,才说了那番话。”胡郎中劝和道。
裴二脸色总算好许多,只是语气仍有些闷:“他想得倒美。”而且还挺会想。
当初在伤兵营时,他都没想到这点。
心中懊悔。
但话说回来,伤兵营里被看伤的人那么多,谁会像陆骘……这么厚颜?痴心妄想!
李禅秀越听越觉得古怪,干脆他也转过身,学胡郎中“面壁”去了。
可能裴二只是情急之下……关心他吧。毕竟就算是朋友,听说对方被冒犯,也不可能不关心一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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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陆骘轮椅停下后,转头沉声问宣平:“这消息确定?他们真劫了官盐?”
“确定。”宣平点头,“不仅如此,还是上头有人故意让他们劫的。”
顿了顿,见陆骘脸色暗沉,他又紧声提醒:“大哥,看来这雍州官场也不干净,难怪最近附近几个县城都缺盐。宋大当家这么做,是在玩火自焚。”
陆骘何尝不明白?原本他没想这么快就跟宋万千切割,但眼下,却是不切割都不行了。
“给你传消息的是谁?”陆骘回神后,忽然问。
宣平脸色忽然有些尴尬,轻咳道:“我在三当家身旁有个眼线,叫阿福,他来跟我说的。”
说完见陆骘脸色沉凝,又道:“大哥放心,他平时不直接来找我,这次是事情重大,才特意跑一趟。”
陆骘摇头,说:“我总觉得心中不安,你去把他叫回东寨,另外,叫大家都准备一下吧。”
宣平闻言一怔,不由看一眼不远处李禅秀他们在的厢房,心中思忖:大哥这是不是……已经打算接受招安了?
但他来不及多想,赶紧转身,先让人去找阿福。
他走后,陆骘挥挥手,让其他人都去收拾,一个人独自坐在院中。
裴二和李禅秀隔着窗缝看院中情形,片刻后,裴二说:“他会同意的。”
李禅秀不由转头,看向他带着笃定神情的侧脸。
宣平派去找阿福的人迟迟没回,直到快半个时辰后,对方才脚步匆匆回来,红着眼角道:“四当家,阿福他……”
宣平心中“咯噔”,忙紧声问:“他怎么了?”
来人抹了抹眼,声音微哽:“我到西寨一直没找到阿福,几番打听,才听说阿福他、他被大当家派人抓去,说他通敌,已经、已经叫三当家给杀了。”
宣平闻言一怔,过了许久,才哑声问:“你确定,是三当家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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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寨的一处院落中,三当家坐在空落的石桌旁,手中拿着一把沾血的刀。
就在今早,小弟阿福还跟他一起来过院中,跟在他身后嘴贫,说他拿的书倒了,说他说话怪有文采……
才不过半天时间,他的刀上就沾了阿福的血,上一刻还活生生的人,就那么突然在他面前倒下。
他这把刀沾过敌对山寨人的血,沾过来剿匪的官兵的血,甚至还侥幸杀过一个胡人,沾了胡人的血,却是第一次沾兄弟的血。
大哥当时在旁夸他做得好,说这才是他的好三弟,对叛徒就该这样。
他却想起自己刚被大哥叫去时,被告知阿福是四当家的眼线,被逼要杀了阿福时,这个平时鬼机灵、被他瞪一眼就怂的小子,竟然铁骨铮铮,挺着一看就很瘦弱的胸膛,不怕死地跟他说:“三当家,你动手吧,俺不怕死。三当家,俺对不起你,但你不是说了,咱们跟东寨都是兄弟!”
三当家握刀的手忽然一颤,只觉刀上的血还是烫的。
他想不明白,明明二当家他们刚上山时,大家一起相处挺好,怎么现在日子好过了,反而要你死我活。
忽然,院子里响起脚步声,一个跟阿福穿着同样衣服的小厮跑来,小声犹豫道:“三当家,四当家刚才派人来找阿福。”
三当家骤然回神,忙背过身,抬手抹了抹眼,哑声道:“你去跟四当家说,阿福……阿福被埋在后山那棵松树旁,现在去救,还来得及。”
小厮听了一怔,回神后,忙匆匆离开。
……
李禅秀和裴二还在等陆骘决定,却见宣平忽然和几个人一起,抬着一个胸口染红的人进来。
“沈姑娘,求你快救救阿福。”宣平一进来,就声音干哑地请求。
李禅秀微愣,忙疾步过去看情况,胡郎中也赶紧跟过去。
“快,先把他衣服解开。”李禅秀催宣平等人。
宣平忙抖着手去解阿福胸口的衣服。
裴二顿了顿,才走过去,问:“他是谁?”
宣平解完衣服,后退一步,手上还沾着血,哑声说:“是我安排在西寨的一个眼线,被宋万千发现……”
说到这,他咬了咬牙。
裴二闻言面色一变,忽然到院中放了一个烟火。
然后,他和坐在院中的陆骘目光对上,远远对视。
良久,陆骘声音沙哑:“如果我没猜错,刚才那是攻山的信号?”
裴二沉默,没有否认。
他和张虎约定的攻山时间是今晚,但有特殊情况的话,他会另发信号。
他虽然不知这个叫阿福的眼线偷听到了什么,但宋大当家直接把人杀了,俨然是打算动手,和东寨彻底撕破脸,说不定已经带人围寨。
情况有变,再等晚上攻寨,已然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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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张虎看到信号,面色微变,忙去跟李千夫长耳语。
李千夫长听完,立刻下令:“众人,按之前计划,攻山!”
在他们不远处,永定镇的驻兵们颓丧坐在地上,不少被烧伤的士兵正痛苦呻-吟。
钱校尉的手臂也被烧伤,此时也坐在地上,脸色灰败。
忽听隔壁军整装待发,他急忙起身,不顾手臂疼痛,一个踉跄赶过去:“李千夫长,李兄弟,你们是不是要攻山?是不是有攻打山寨的办法?带我们一起吧,我这……”
他转头看一眼身后的残兵,语气早没了之前气势,哀求道:“你看,我这是立了军令状出来的,败成这样回去,定是个死罪。而且你不可怜我,也可怜可怜我身后这帮兄弟。”
李千夫长蹙眉看向他,心中为难,不知钱校尉能不能信任。裴二兄弟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他若是办砸了……
正这时,张虎走过来,低声道:“裴百夫长也料到这情况了,他说钱校尉如果来求,可以把守山崖旁那条小道,防止山匪逃脱的任务交给他。”
钱校尉一听,忙激动说:“好好好,我去守小道,那位裴百夫长明智啊,我在那吃了亏,今天绝不叫一个山匪从那里逃出来!”
钱校尉刚在那条小道大败,一听让他去守小道,顿时满心都是雪耻的念头。何况他立了军令状,就算不为别的,只为回去能不被处死,也得好好完成任务,争取立些功劳。
裴二也是想到这点,才多交代张虎一句,这样他们这边能多些人手去攻寨。
钱校尉身后的士兵听闻,也都忍不住站起,个个眼睛充满杀气,咬牙想一雪前耻。
李千夫长见状,咬咬牙道:“好,那守小道的任务就交给你。”
说罢,带着自己的五百人,按裴二给的计划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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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裴二和陆骘对视,沉默良久。
终于,陆骘转动轮椅,经过裴二身旁,说了一句:“寨中还有一条秘密通往山下的路,宋万千他们不知道,你等会儿让沈姑娘和胡郎中从那离开。”
说完,他继续往前。
裴二这时转身,忽然开口:“我和我妻子之前说的那些话,现在仍算数。”
陆骘一顿,片刻后,似乎笑了笑:“多谢。”
说完转动轮椅,继续往厢房去。
厢房内,李禅秀和胡郎中一起紧急处理,终于将阿福的情况稳住。
他抬起头,松了口气,刚要用手背擦拭额上的汗,不知何时进屋的裴二忽然走到他身旁,拿出一块随身带的绢布,仔细帮他擦了擦。
李禅秀一僵,余光看一眼在场众人,不好表现出异常。
宣平这时急声问:“沈姑娘,阿福救回来了?”
陆骘也看向他,目光比宣平沉稳许多。
李禅秀点头:“动手的人刀法很精准,没伤到要害。”
宣平一愣,神情忽然有些复杂。
陆骘这时忽然开口:“宣平,你和谭云他们一起,带着阿福、沈姑娘、胡郎中他们,立刻从密道离开,要快!”
他语速很快,但从容不迫。
显然,他和裴二想法一致,宋万千让三当家杀阿福,是已经做好和东寨决裂的打算。估计是清楚阿福告密后,他知道了他们劫官盐的事,不可能容忍。
甚至,宋万千可能已经在调派人手,准备围攻东寨。东寨人手少,以防万一,必须先把宣平、沈姑娘、阿福等人送走。
而且走正门会被宋万千的人围杀,只能走密道。
宣平闻言,自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当即道:“我不走,我走了,大哥你一个人带人守寨,腿还有伤,我不放心,还是你跟谭云、沈姑娘他们一起走,我留下。”
“你——”陆骘皱眉。
这小子是真蠢,还是装傻?让沈姑娘走他们的密道离开,裴二未必放心。他留下来,除了是要在官兵打上来之前,守住东寨,另一方面也是变相为质。
可宣平今天死活不能理解他的用心,梗着脖子不同意。
裴二皱眉,直接道:“那就宣平也留下,其他人立刻离开。”
说完,他转头看向李禅秀。
两人都没说话,只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原本他们打算等攻山时,趁乱从西寨走,张虎也会在那接应。但现在情况有变,西寨走不了,只能走陆骘的密道。
临别前,裴二到底还是抓住李禅秀的手,目光顿了顿。
李禅秀也转身,望向他。
裴二低声:“山下应该还有士兵,到了山下,你与他们待一处,不要远离,等我回去。”
李禅秀注视他,深深点头。
裴二渐渐松开手,察觉到他指尖快从掌心滑走时,忍不住忽然又攥紧,可还是迟了一步,只握住微凉的空气。
李禅秀没察觉,点头说:“我先走了。”
裴二也点点头,在他转身后,深吸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失落。
该离开的人都进入密道后,宣平缓缓关上石门。
两人一同走到院中,陆骘坐在轮椅上等他们。
宣平缓缓呼出一口气,对他道:“都离开了,大哥。”
陆骘点点头,看向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裴二,忽而叹道:“现在整个东寨应该都被宋万千的人围住了,感谢裴公子愿意留下,跟我们共渡难关。”
裴二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不是他愿意留下,而是密道绕路太远,他也从密道离开的话,等下了山,再上山,太耽搁时间。不如留在寨中,与来攻寨的李千夫长他们里应外合,这样能更快拿下山寨。
陆骘见他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既然现在大家同舟共济,不知能不能冒昧问一下,裴公子在军中的身份是……”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像普通人。
裴二忽然也看向他,不答反问:“我也有件事很想知道,陆公子之前说冒犯了我妻子,不知……是何等程度的冒犯?”
说着,他握了握手中刚配的刀,面无表情。
陆骘一僵,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宣平一时也忘了刚才伤感,赶忙解释:“裴郎君,千万别误会,昨晚沈姑娘只是帮我大哥治伤,虽然治伤时我大哥难免需要脱衣,但你看刚才沈姑娘帮阿福治伤时,阿福也脱衣服了,我大哥还不到那程度呢。”
陆骘:“……”
裴二松开刀柄,暗忖,看来胡郎中没骗他。
但这种程度就想以身相许,着实想得有些美。
裴二又看他们一眼,大步离开道:“我去看看西寨的攻打情况。”
他走后,陆骘终于止了咳。
想到自己竟当着别人夫君的面,说要对人负责,这辈子没丢过这种脸,他不由狠狠瞪宣平一眼,道:“你出的好主意。”
说完转动轮椅,也离开。
宣平一脸冤枉,他是提议了,但那话又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怎能赖他?何况他提议时,也不知道沈姑娘成亲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