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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祁?”夏豆讶异,顿而不解:“姚公子怎会问这个?”
姚兴边垂臂书写,边款款而道:“听彦之兄的意思,姑娘与公子祁似是相熟,故而在下以为,姑娘能为我评点一二。”
他笑了笑又道:“当然,公子祁才名远扬,姚某才疏学浅,自愧弗如,单只是想问问姑娘,我与他差距几何?”
“呵呵,”夏豆扯着嘴角干笑两声,既然知道自己比不上,又何必来问,这不是难为人么,“姚公子怕是误会了,我与公子祁并不熟,也不曾见过他的字迹,我看着你写得挺好的,又何必妄自菲薄。”
“呵,姚某倒是有幸见过公子祁墨笔,”姚兴揽袖收笔,再校对了一遍两张单子上的菜名,才拈起单子吹干墨迹,就像是作完一幅书帖般从容貌,“常言道,观其书,有以得其为人,品高则下笔妍雅,章相亦曾赞:见景纯字,便知其为盛德君子”。
“如今看来,”他顿了顿抬头看着夏豆道:“此话怕是有待商榷。”
你与我说这些作甚?景纯又是谁?这书生说话夏豆听得头痛,不想再听他多扯,赶紧起身去躲清闲,“公子写了这么久累了吧,我去替公子煮盏茶来解解乏。”
她说罢匆匆下楼而去,姚兴注视着她的背影走远,又转目打量了一番这待客茶间的布置,一向温和眉目间竟隐隐有些阴鸷。
夏豆故意在厨房磨蹭半晌,听顺子说那书生被五少爷打发走了,这才高高兴兴地端了盏白叶茶上楼去。
周彦之正在房内查看姚兴写得菜单,一边点头一边啧啧叹,见夏豆端了茶来,便跟她显摆道:“姚长丰这手字,用来写单子真是再好不过了,你看这工工整整的,真是不错。”
“噗,”夏豆不由一声笑:“你同窗这手字,怕是特地练来考科举的,如今被你聘来写菜单子,也不知他心里作何感想。”
“这有何不妥,”周少爷不明道:“我也是以礼相待的,就那润笔费我还是让掌柜的用红封封了的呢,你们女子心眼就是小。”
夏豆摇摇头道:“好吧,就当我心眼小咯。”
周彦之再看了一遍菜单,兴起之余又道:“还别说,酒楼有这样的菜式单子,要我也宁愿看单,不愿听小二啰嗦,咱们再找些作画能手,画几样好菜在上头,有图有字,岂不是更好?”
“可以啊,”夏豆替他斟了杯茶笑道:“少爷您真聪明。”
“那还用你说!”周彦之顿时得意地翘了嘴角。夏豆跟他相处久了,就知他是只需要顺毛的猫,只要顺着他的话来,该夸夸该捧捧,这少爷真还算好伺候。
周少爷一高兴就有好事,“你这馊主意也出得不错,果然跟着本少爷人也变得聪明了。本来也打算赏你些银钱,不过想来你也不缺,让本少爷再想想,赏你点什么好呢?”
“谁谁说我不缺钱?”夏豆大喜:“缺啊缺啊,最缺的就是钱。”
周彦之挑眉,“你会缺这俗物?晏祁难道还缺钱?”
“缺!”夏豆斩钉截铁,“少爷您别跟我客气,我就是大俗人,正缺俗物,要赏我什么,不用问我意见,直接拿银子砸我就是。”
“你,”周彦之惊呆,“你简直比本少爷都庸俗,究竟晏祁看中你哪点?”
“五少爷,这话每天您都要说一遍,好吧,我来告知您真相,”夏豆歪了歪头笑,周彦之靠过身去听,“真相就是...”
“晏祁公子根本没有看上我呀。”
*
食美楼的菜单子一经得用,还真取得不错的成效,尤其对于年轻的富家公子、文人学士而言,看菜单子比听小二念叨,那逼格不知拔高了多少,酒楼的业绩那是蹭蹭地涨。
有了菜式单子,堂倌们报菜名的嘴活儿不再重要,但又出现了新的问题,记菜单的小二也得识字。
食美楼会报菜名的堂倌有好些个,但是能识字的,那就少了去了。酒楼生意红火,那几个人忙不过来,故而食美楼又要招些识字的新伙计。
这主意既是夏豆出的,周彦之大手一挥,干脆指派了夏豆负责这事儿,夏豆当即犹豫道:“可我也不大识字啊。”
“你明明识字,就上回,不还念了本少爷的名儿?”周少爷不满道:“尽想着想偷懒耍滑是吧,本少爷要你何用。”
夏豆默然,老板得罪不起,为表忠心好歹揽下了这活,好在学菜单那点字也不算太难,花上几日便通晓了,又做了回hr,招了几个新人进来,还得管带着。
要干的事情多了,这位分也得升,经由夏豆建议,周彦之特封她为:“大堂经理”。==
而这事的源头人物顺子,因他不识字,依然只能做引客端盘的活计,堂倌平二也不识字,哥俩儿如今地位半斤八俩,顺子也再不用看他冷脸。
顺子是明白人,不怪夏豆不提拔他,只暗自跟着夏豆一起学识字,等着将来再晋升位置。为着感谢夏豆教他识字,他还请她跟吴婆子吃了好几回烤地瓜。
夏豆巴结好了周少爷,又让他帮着找了些石灰,用纸包做成了干燥剂,搁在点心盒子里,效果也还不错。
期间夏豆献了几条计策,比如赠送食后独家点心,吃满多少银子可得优惠券,还推出每日一种特色菜...
独家点心就是夏豆自个儿鼓捣的,像是烘焙小饼干,烤面包之类,有些客人就冲着这些小点心成了回头客,也有说这点心味道古怪难吃的,遇到这种情况,小二就说了:“这是我们大堂经理做得独家点心,暂时也就给大伙儿尝尝鲜,好吃的下回再来吃,你不爱吃也无妨,下回来我们再送点别的。”
因着有这样的各色花样,食美楼的生意愈发火爆,来食美楼吃饭的客人,也多多少少听了“大堂经理”的名头。
夏豆献计有功,月底领的月例二两银倒成了小头,大头是周彦之零零碎碎给的赏银,这月净得银钱竟有十多两。
这简直是要发财了,领到月钱的这天,夏豆喜得一整天嘴角都是弯的。
她上街买了不少吃得用的,有吃得米粮面肉,也有穿的冬衣棉袄,还有给夏老爹养腿病的补药等,最后包了两个大包袱,去了城门口找赶牛车的全叔,托他带回给下邳村的夏家爹娘。
全叔再次见到她,差点认不出来,“你..你是夏二丫头?”
“全叔,”夏豆笑眯眯地道:“许久不见了。”
“啊?夏二丫头?”一个多月不见,这闺女变化也太大了,原本面黄肌瘦的脸胖乎了些,水灵白净了不少,还有这穿着打扮,相貌气度,跟城里姑娘没什么两样。
“二丫头,你这是,如今…”,全叔想问她近况,又不知晓如何开口,夏家二丫那时离了村就没再回来,村里人到现在还有说的,只怕她在外边出了事,如今一见,竟是过得格外的好了。
“我先前不是跟您说了么,在酒楼做些后厨的活计,”夏豆笑着回道,又跟他再寒暄了几句。最后塞了一把铜板子给全叔,才道:“劳烦叔把这些东西带给我爹娘,再托您跟我爹娘说几句话,就说我过得不错,让他们不用担心。”
“这这…”全叔下意识地不肯收这钱,正巧顺子也在,便帮着说服全叔几句。因夏豆买的东西多,顺子好心帮她提来城门口,全叔见到好奇地问:“闺女,这小伙是?”
“这是顺子,同我一道在酒楼做事的,”夏豆笑着介绍,顺子便也热络地跟全叔打过招呼。
顺子年纪二十来岁,面目长得和善又讨喜,否则也不能再食美楼门口做引客的小二,他接人待物是做惯了的,最会和人打交道,几句话就说服了全叔收下钱,暗里又把夏豆夸了一遍。
全叔赶牛车回去时,一道的有好几个村里人,众人见着这两大包袱东西,又听说是夏家二丫捎带的,均是惊奇不已。
待全叔回去将东西交给夏家老大,竟引得不少人跟着去看热闹,那李氏收了东西当即哭了一场,众人又起着哄让李氏打开包袱看看是些啥。
把包裹拆开一看,一包吃食,一包穿用,都是些精贵东西,再有那包衣裳里头,竟包藏了个钱袋,李氏手快立马地收了起来,但众人眼也不瞎,那涨鼓鼓的,怕是有不少铜子儿吧。
这下便有人在一旁眼红了,酸溜溜地问:“那二丫在城里是做啥啊,个把月功夫,咋能挣这么多钱?”
众人也是格外好奇,又想到先前闹得那一场事,不少人面色变得古怪起来。全叔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二丫头干的可是正正当当的活计,人是在正经大酒楼做事,凭手艺吃饭”。
他又道:“豆姐儿做食的本事你们又不是没见过,明哥儿生辰宴那回,那饭菜,哪个不是夸的?在城里做厨娘,有甚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