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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战术会后,攻击推迟到次日,骑兵队多了整晚准备时间,学兵们按军官要求忙个不停,细心人发现队伍少了几个人,有两名军官和三哨五人不知去向。
又是一天早晨,码头哨卡的匪徒们围坐在桌前端起饭碗,边吃边听头目唠叨咒骂。
“上次的事,二头领至今咬着不放,非说是我们失职在先,扣着奖赏的银子不发,操他奶奶,鬼知道那几个小子怎么溜进去,要不是逃跑时让我们兄弟阴了一把,就他那鸟样,能追上人家才怪。”
哨卡是匪徒的眼线,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平日必须装成渔夫船户,不能像老营同伙那样随意吃喝玩乐,一旦暴露行踪,哨卡肯定第一个倒霉,要不是每月有大把的银子,多几天假日可以去和城里风骚的女人肆意鬼混,不定早就溜走另投匪首。
前些日子有五个人躲过哨卡,神不知鬼不觉溜进峪口,直到让营外的陷阱伤了一个才露了行踪,匪徒们一看就知道是童营学兵,几十人追杀出来,竟让为首的英俊学兵射杀射伤好几个,追到河边连人家一根毛都没有留下,事后大头领暴跳如雷,差点撤出老窝重建巢穴。
“头,在船上让我们冷不防砍死两个,三个跳了河,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功劳大头领当着大伙面说要给重赏,二头领他敢克扣?”一个匪徒老鼠眼一眨一眨,有些不大相信头目的话。
“奖赏下来,老子肯定要拿大头,也不会亏待了大家,你他奶奶的在怀疑我独吞。”留着络腮胡子的头目双眼凶光闪动,老鼠眼忙赔笑:“哪敢,就是搞不明白,二头领他胆子越来越肥,听说好几次顶撞大头领,不想活了?”
“还不是仗着——”桌上的碗盆轻微颤动,路腮胡子止住话,警觉地扔下饭碗,从墙上摘下大刀方跑出门,就听远处传来马蹄声。
“有生意上门?”老鼠眼几人又惊又喜,大清早有人跑来送银子是好事,可听声音来人怕有好几十,看来靠哨卡吞不下去,只能虚与应付哄骗一阵,报信让老营的兄弟们下手。
络腮胡子不理手下唠叨,站在木墩上眺望马蹄声方向,黑脸神色转换不定,心中有点犹豫要不要躲向南岸,这片刻的耽搁,马蹄声已近了许多,眼前骤然多出一片快速移动的黑云,是几十名黑衣骑兵高扬着马刀从远处杀来。
“快上船!”络腮胡子大叫一声,当先往河边小船跑,其他人纷纷跟在后面,一人挥刀砍断缆绳,方起身往小船上跳,一排利箭已呼啸射来,倒霉的匪徒用后背给同伙做了挡箭牌,船上也有人中箭,忍不住发出几声惨叫。
“混蛋,快挂帆!”路腮胡子见状怒骂,一脚将中箭的老鼠眼踢下船,长篙连点使得小船离开河岸,顺着水势飞快逃窜,骑兵射来的长箭落入船后河水,几只劲道大的也让络腮胡子用长篙拨开。顺风顺水好行船,等骑兵冲到河边,小船早远离了河岸。
骑兵下马后,十来人快速跑上船,等岸上人解开缆绳,划动木浆追赶匪徒,无奈船只往前漂了一小段,就在河面打起旋来,一条船在骑兵胡乱操纵下侧翻,让远处观看的络腮胡子暗自庆幸,这些混蛋骑马射箭是好手,可显然不懂水性,论行船给老子当下手都不配,想到得意处忍不住嚎叫几声,带着手下边逃命边辱骂岸上骑兵。
骑兵无奈地拖着船靠岸,眼睁睁看着匪徒逃开,心中都有些不解,要是趁夜步行偷袭,这些混蛋一个也跑不掉,可教练为何这样大张旗鼓攻击,战果只有一死一伤两个匪徒,黑哈儿闻讯还不远遁,骑兵队错失了多好的战机啊,这到底是谁策划的破战术。
仇教练带人搜索过茅屋,望着远处逐渐模糊的船影,脸上露出久违的嘲讽。
老鼠眼腿上中箭让踢下船,心中只来得及****络腮胡子亲人几句,正划动双臂奋力往水面浮,就觉双手让人抓住,拖着他从水下往岸边游,在憋晕过去前从大船边冒出头,不等张口就被一拳打晕,等醒来已躺在茅屋地上,一张有着狰狞刀疤的黑脸正望着他,似笑非笑满带嘲弄。
“这么快就醒过来,命还挺硬,认不认识黑哈儿,要不要他们提醒?”老鼠眼方坐起身,刀疤脸朝旁边努努下巴,那里几名学兵正努力装出凶恶样,摆弄着明晃晃的短刀。
“两死一伤,死伤的人他们都认识,这还不算以前七个人,那些都是他们的学长,相信你知道。”仇教练说着站起身,给老鼠眼施加心理压力:“他们拷问人是外行,不过不要紧,拿到对岸路线图前,每过十息他们会割你一块肉。嘿嘿,敢不动手,不说得不到军功,还要受军法处置。”
仇教练说完走出茅屋,不久后里面传出老鼠眼恶毒的咒骂,不过很快就变成凄惨的哭叫。女哨在不远处看护战马,闻声一个个皱起眉头,这惨叫就像濒死的野兽发出来,刘子辉到底在用什么酷刑逼问口供。
“他和三哨去了哪里?”梅英心中疑惑,会上高垣没有说话,只是将几张纸递给仇教练,几个教官轮流看过后,带他去了大家听不到声音的远处树丛,再回来原定的攻击就推迟了,变成如今这僵局。
路腮胡子将船划到对岸,刚把船拉上岸倒扣在地,南岸两个匪徒提着信炮跑过来,老远就喊叫:“胡子,是不是太扎手,要不要放信号?”两岸的哨兵互不统属,这也是黑哈儿怕哨卡串通起来吃独食,让两伙人互相监视,南岸的人更得他信任,只是搞不清几十人身份来历,这才征询络腮胡子意见,免得误报军情虚惊一场。
“少他妈鬼叫,是标营那些货,太扎手。”路腮胡子说话时怨恨的目光投向对岸,那里骑兵队正归拢船只,看来不久就会追上来。老子藏在床下的银子,好过了这些狗崽子,路腮胡子含恨开口:“放屁信号!赶紧回峪口,让二道岗去报信,等大头领命令。”
两个头目短暂沟通后,带手下窜进南岸草滩。照规矩留下人暗中观察,那纯属是自找思路,实战训练的学兵,那就是一群学着咬人的狼,有经验丰富的老狼引领,比军队还要凶狠。敢让谁留下,下一刻就会拔刀子和你拼命,大不了都是个死。
匪徒们顺小路跑了三两里地,速度慢了下来,奇怪地离开路面走向草木杂生的沼泽,走过的路曲曲折折,有时眼前明明是平坦的地面,却偏偏绕道从远处的泥浆地趟过去,几次甚至折返方向,从草木间远远绕回来走一段,才重新从另一端往峪口走。匪徒走过的路曲折盘绕,好似在刻意避开危险,十来里距离用了半天才走完,等走进矮树林,方才明显松了口气,加快脚步往林木深处跑。
树林间藏着几间马棚,南岸匪徒头目简单打过招呼,解开一匹马领先跑路,其他人低骂几句也纷纷打马离去,马棚顷刻间空无一人。
匪徒离去不大会,马棚不远处一颗树后,方脸军官警惕地探出半个脑袋,仔细观察一会动静,猛然从树后蹿出,提刀在前面树下隐身,与卓越和常海交替掩护。三人搜索过马棚后,方脸军官收起刀,心中连呼侥幸,要不是临时改变战术,这段路只怕就是鬼门关。
逃命的匪徒没有留意到,在他们弃船跑向草滩时,一直就处于旁边草丛中三双机警的目光注视下,方脸教官带着卓越和常海,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在骑兵队袭击码头前半夜,方脸军官就带着两人从码头远处游过清河,埋伏在南岸茅屋后的草木中,忍受了两个多时辰蚊叮虫咬,常海暗中不知骂了高垣多少次,发誓要是没战果,这辈子也不听他的鬼主意。
跟踪逃窜的匪徒不久,方脸军官就发现事有蹊跷,指挥卓越和常海在地面插好小旗子——女哨用军装和木棍赶做出来的三角小旗,从军包摸出一根绳子绑在长刀上,顺手扔向匪徒绕开的路面。路面平坦伴有杂草,看上去没有丝毫异样,可长刀落地变故突生,竟然拉着绳子不断下沉,沉下去近丈深才没了动静,方脸军官心中暗惊脸上神色不变,卓越和常海当时就瞪大了眼,这要是连人带马踏上去,那岂不沉得更快!三人再也不敢有丁点大意,一路缀在匪徒身后,将一面面小旗子按方向仔细插好。
卓越在路上发现块大石头,托起来扔向旁边草丛,石块砸进草堆,发出的却是低沉的落水声,草丛散开后泥水冒出一连串气泡。匪徒每一次绕路,前面都隐藏着陷阱,也不知是人为还是天然生成。骑兵队快速奔袭过来,卓越不敢往下想,光这沼泽陷阱就会让大家万劫不复。后怕的同时又有些遗憾,高垣是怎样察觉南岸的路会有陷阱,又制定出打草惊蛇的计划,让逃命的匪徒给骑兵队引路,难道我真比不过他,一个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山野孤儿。
“多亏了高垣!”常海没有太多心机,在马棚找地坐下来,从军包掏出肉干往嘴里扒拉,口齿含混地赞赏高垣,浑然忘记先前是谁在说这是鬼主意。卓越用短刀刮着军装上的污泥,眼睛看向方脸军官,他明白此时不宜询问,但常海开了口,军官总会有所表示。
“那小子是在山林长大,猎人当然能看出哪里适合布置陷阱。”方脸军官想明白了高垣预先洞察危机的奥妙,也坐下来休息,顺便安排下一步任务:“歇息会,常海转回去带路,让后面人千万别大意!卓越跟我拆掉马棚后收拢干草枯叶,下来才是精彩处,呵呵。”
方脸军官他们歇息时,仇教练正沉着脸擦拭马刀,脚下是老鼠眼的无头尸体。
刘子辉逼问出路线图和匪巢位置,可等骑兵队过河后,仇教练拿出路线图与地上的小旗子对照,发现开始一段标记的危险差不多,可老鼠眼在后面藏了歹毒心机,有意无意漏了几个陷阱,有些标记也偏离位置。
“将尸体丢过去。”仇教练指向老鼠眼标出的安全路线,刘子辉咬牙抓起尸体,抡起来砸了过去。泥沼吞噬了尸体,冒起的气泡就如学兵们瞪圆的眼珠。太狠毒了,这混蛋分明在坑大家,照他画的路线图,只怕此刻都有人冤死在草滩。老鼠眼的脑袋让学兵砍成了碎块,全不顾留着可以用来兑换战功。
“一个跟一个,牵着马走,小心脚下,不要偏离方向!”仇教练静下心后打头带路,临行前目光扫过梅英冷然吩咐:“匪徒狡诈凶残,要不然活不到现在,收起你们所谓的仁慈之心,活着才有胜利的希望,战术本来就是阴谋诡计,一切为了胜利,不光是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