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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钟浩说确定华知县不是现任奸细所害之后,齐氏依旧板着脸,什么话也没有说,可是其眼神中却不经意的掠过了一丝惊慌,她情不自禁的靠近了账房先生董文庆几步。
董文庆的脸上却是脸色平静异常,有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的深沉,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徐推官和曹县尉站在钟浩的身后,听到这位钟通判自信满满的说他已经查明了凶手是谁和案情的经过,不由对他也是满满的佩服。
徐推官和曹县尉没有怀疑钟浩的话,钟通判说弄清了凶手是谁和案情的经过,应该就是真得弄清了,不然他不会乱说的。在徐推官和曹县尉看来,这当文官的都讲究慎言谨行,没有把握的不会乱说的。
不过估计徐推官和曹县尉打死都想不到,其实他们眼中的这个破案天才钟通判其实也是一个半吊子不到的水平,靠着胆大的推测才敢这么说的。他们眼前的这个钟通判跟一向讲究慎言谨行的标准文官,那可是完全不同的。
可以说,钟浩到现在还不知道大宋文官做官的套路。若是别的文官,没有把握是轻易不会开口揽事的,大家大都是奉行中庸之道,以明哲保身、不出纰漏为重的。钟浩这样自己其实没什么查案的经验,明明是半吊子水平,却敢揽事的真的不多。
因此徐推官和曹县尉压根就没想到钟浩其实根本是半吊子水平,还以为他既然敢揽此事,那定然是很有把握呢!他俩还很是佩服钟浩的本事呢,这钟浩年纪轻轻,却是个通才,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很厉害的。
钟浩见众人都是寂然无声,没有人反对和质疑自己的话,于是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此案不但不是西夏奸细所为,而且这真凶就在你们之间。”说着,钟浩的目光在内宅众人脸上掠过去。
董文庆听了钟浩的话,面上波澜不惊,神色如常的朝他拱拱手,问道:“那请问钟通判,你是如何得知这真凶不是夏人奸细的呢?”
钟浩看了董文庆一眼,对他很是赞许。刚才钟浩故意停顿一下,就是等有人发问,做一下这捧哏的工作,没想到董文庆这么配合自己。若是没人发问,钟浩还真些不好继续往下表演。
当下钟浩微微一笑,道:“问得好,我就先把这个问题给大家分析清楚。若是夏人奸细来刺杀华知县的话,那定然会派个强悍之人前来,那这刺客下手定然是非常狠辣,不会拖泥带水。可是本官查看华知县身上的创伤,从匕首刺入胸膛时的创面来看,这刺杀华知县的杀人者应当是第一次杀人。因此这匕首入肉时,凶手的手明显有颤抖的痕迹。正是因为这样,华知县的创口里有多处反复刺骨的磨痕挫伤,这正是凶手过于紧张,在匕首刺入华知县体内,手一直在剧烈颤抖而造成。”
听了钟浩的分析,徐推官和曹县尉暗暗点头,虽然他们对尸检一道并不不是太精通,可是听钟浩说得似乎也很有道理。毕竟若当真是夏人奸细前来报复,潜入华知县宅第杀人的话,自然会派出精干强悍的好手来,绝不会派一个从没杀过人的蹩脚刺客来!
不过曹县尉却又也算是通刑名,知道钟浩所说的这个事情还只这一个佐证,还远远不能清除掉夏人奸细刺杀华知县的干系,不禁开口捧哏道:“钟通判所说的这些倒是很有道理,但是只是这一个佐证,钟通判可还有别的发现吗?”
钟浩朝曹县尉拱拱手,很是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感谢他的捧哏,随即对众人道:“自然还有别的证据和发现。这另外一个就是华知县被刺时,身上衣衫穿戴整齐。这也就是说,华知县被刺时并没有卧床就寝,试想一下,一个刺客突然出现在华知县的正面位置时,华知县会做出什么反应?”
这次钟浩没有等人捧哏,便自问自答,很是笃定地道:“反抗,华知县必定会反抗。但是在卧室之中,在下没有看到任何激烈反抗的痕迹,甚至华知县死的时候,连一点的挣扎的姿态都没有,想想看,是什么人出现在华知县胸口正前方时,华知县会没有丝毫防备?这个人,一定是华知县的至交好友,或是亲近之人,更甚或是他的发妻。”说道最后,钟浩的声音变得幽邃深沉起来。
齐氏听到钟浩说道杀华知县的凶手,有可能是他的发妻时,不由得大怒,俏脸煞白的指着钟浩发作道:“通判大人你休要依仗官威胡说,奴家可也不是你随便能诬赖的,你且说说奴家为什么要杀自家老爷?!再说老爷被杀时,奴家正在佛堂礼佛,丫鬟们都见了。”
钟浩见齐氏沉不住气,迫不及待的跳出来辩解,不由得改变了自己的说辞,单刀直入的道:“那如果华知县是在昨晚被杀的呢?”
齐氏不由的一怔,随即问道:“老爷明明寅正三刻还传出话来,要丫鬟们准备吃食和温水的!”
钟浩微笑道:“如果说话的确实是华知县本人,那齐夫人的嫌疑确实可以排除,但如果这话不是华知县说的呢?”
齐氏不禁恼怒道:“丫鬟们明明清清楚楚的听到老爷传出的吩咐,如何会不是老爷说的?”
钟浩望向董文庆道:“那或许这事儿就要问问董先生了!董先生跟华知县相处时日长久,想要模仿华知县说一两句话,似乎不是难事吧?!”
董文庆听了钟浩泼脏水的话,不由的很是愤怒,顾不得钟浩的通判的身份,当面反驳道:“那照通判大人这么说,院里上下人等都比我跟东翁时间长,他们岂不是更有可能模仿东翁说话?不知通判大人为什对在下看不顺眼,这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钟浩微笑道:“董先生不要着恼,本官也只是推测,这样吧,在下先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众人不禁一怔,一时转不过弯来,刚才剑拔弩张的对峙,怎么忽然又要讲故事呢!
这里众人以钟浩这个麟州通判官职最高,既然他要讲故事,别人也不好制止,因此众人也只能听着。
当下钟浩慢悠悠地道:“昨夜华知县因为有事情要跟齐夫人商议,所以下值之后去了齐夫人房中。而当华知县来到齐夫人的屋内时,发现还有一个人在屋内。这个人是齐夫人喊来的,说让他一起商量事情,也好帮忙出一下主意。华知县觉得这个人跟齐夫人是亲戚,又是自己心腹,有些事情一起商量一下倒是也不为过。而这个人一定是晚饭时分进来的,因为此时住在外间的丫鬟们,都去膳房吃晚饭了,所以没人看到他进来……”
董文庆听到这里,脸上微微有些变色。
钟浩淡笑道:“三人商谈了一阵,最终商谈定了齐夫人特地喊华知县来商议的事情。这时这个人起身告辞,而华知县一直对这个人很是客气,这时便起身相送,而这时候,这个人回身向华知县拱手,示意不要想送。
突然,这个人藏在手中的匕首翻出,猛地扎入华知县的胸口。华知县想不到自己心腹之人,会突然置自己于死地,是以压根就没有任何防备。而当时这个人的心情一定很害怕,看到华知县的胸口流出泊泊的鲜血来,手就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了。
可是这个人知道,华知县必须要死,所以这个人咬了咬牙,手上不断地用力,颤抖的手死死地握着匕首狠狠的朝华知县的胸口使劲……”
钟浩讲起故事来,当真是绘声绘色,让人如同身临其境,比之那些说书先生都不算差。若是众人都知道这是在讲述案情,说不定还会为他的讲述鼓掌一番。
钟浩娓娓动听地继续道:“华知县死了之后,因为这外间的丫鬟们已经都回来了,所以这个人并没有出卧房,而是与齐夫人在一起在屋内,一直熬到了清晨。”
钟浩讲到这里,董文庆还算镇定自若。但钟浩虽是在讲故事,可是明明却是在说夫人齐氏和别人同谋杀死了华知县,齐氏哪里还沉得住气,不由地指着钟浩大叫道:“通判大人你需要胡说,这案子可是不是只凭你一面之词便能定案!我家老爷怎么也是朝廷命官,你若是敢乱来,胡乱编造案情,奴家拼了命也要去京里告你!”
徐推官也不禁也有些担忧的对钟浩道:“通判大人,事情总不能单凭揣测,华知县是齐夫人的丈夫,岂会勾结外人谋杀亲夫?”徐推官怕钟浩年轻气盛,把事情弄得不好圆场,是以出言劝说。
钟浩朝着徐推官摊摊手道:“可是本官认为事实就是如此。夫人齐氏应该早就和这个杀华知县之人有了私情。若本官猜测得没有错,他们二人想必经常借着在佛堂里诵经的机会苟合在一起!或许,华知县最近察觉了他们的什么蛛丝马迹,又或许他们想要谋夺华知县家财,所以决定杀死华知县。”钟浩知道徐推官是为了他难以圆场,是以劝他谨慎一些,所以向他解释几句,以安其心。
徐推官听了钟浩的话,知道很有可能这钟浩确实有把握,当下便在一旁不再多说,听着钟浩讲述。
当下钟浩继续讲着他的故事:“这个杀死华知县的人很是狡猾。他杀了华知县以后,写上‘报仇雪恨’,故意误导我们,再加上华知县确实刚刚斩杀了许多夏人奸细,让我们以为是夏人奸细所为。而在行凶的时间上,这个人也在故意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华知县死的时间应该是寅正三刻到卯初二刻。
其实昨天夜里,华知县早就已经被他杀了,他们躲在卧房里等了一夜之后,夫人齐氏先是故意如往常一样,去佛堂里诵经。这样守在外头伺候的丫鬟们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接着到了寅正三刻,卧房里传出一个声音吩咐丫鬟们去准备吃食和温水,这个声音其实并不是华知县发出,而是凶手所发出的。这个凶手与华知县相处日久,要模仿华知县的说话声音和口吻,自然手到擒来。而丫鬟们不在意,也不可能听出破绽。如此一来,丫鬟们也会认为华知县死的时间应当是寅正三刻之后。”
曹县尉听到此处倒吸了口气,忍不住问道:“可是……可是这个人一直在房里,也并没有人见他溜出去,可是为什么齐氏和丫鬟们推门而入的时候,不见这个凶手?”
钟浩微微一笑,道:“原本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也正是这一点,可是后来看到那面屏风,却是想明白了。这个人虽然在房里,可是齐氏和丫鬟们推门进去的时候,他躲在了屏风之后。屏风很大,躲到后面不虞被别人看见。齐氏见了华知县被杀,必定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吩咐丫鬟们去前院喊人。
待到丫鬟们一走,这个人再从屏风中出来,与齐氏站在一起,如此一来,整个内宅已经乱成了一团,谁会注意到这个凶手呢?他们只会认为这个人也是听到呼叫后,不知什么时候从自己的卧房来到了齐氏的房间。所以后来进来的少夫人冯氏等人才都是信誓旦旦地说,他们进房就看到了这个人和齐夫人在一起。”
一旁的徐推官和曹县尉想了想,若是换做了是他们自己,只怕也会生出这样的错觉,只是又觉得这位钟通判的猜测实在是太有些天马行空、匪夷所思了。
钟浩觉得自己的故事如今讲到这里,也应该收尾了,于是对众人道:“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凶手到底是谁呢?”
其实钟浩的故事说到这里,在场的众人早就都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故事中说的是谁!这又是齐氏亲戚,又是华知县心腹,这样的人在院中并不多,或者说只有一个!
于是,钟浩话音刚落,院中的众人齐刷刷的望向账房先生董文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