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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彦离开之后,苏柒反倒是自在很多。
在酒店待腻了,就戴上墨镜和口罩,在酒店附近走走逛逛。也不知道陆闯那群人是怎么摆平剧组那边的,她这么大个人平白无故的在组里消失,竟是半点风波都没闹起来。
除了小昭打来过一个电话,就再没有多余的人来问她什么情况。
这样也好,还能偷懒几天,怎么着都得等脸上的伤口褪干净了,才能回去。
陆靖北打来电话那天,苏柒在睡午觉,睡的正香,一个电话就把她给闹醒了。她闭着眼睛,摸了半天才摸到手机,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眼,陆靖北的代码是A。
看到这个字母的时候,她微微惊了一下,摁了静音,就把手机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并不打算接这个电话,翻了个身,继续睡。
这个电话持续了很久,直到自然挂断才停止。
陆靖北站在机场门口,看到自动结束的通话记录,眉梢轻挑。随即,他给岑澄打了个电话。
二十分钟之后,苏柒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不过这次她开了静音,没听见,岑澄没有打通。
苏柒在床上赖到夜幕将至,才讪讪的起来,看护阿姨已经买了晚餐过来了,餐桌已经摆好,看护阿姨正准备走,苏柒整理了一下头发出去,跟她打了声招呼。
苏柒刚准备吃饭,放在手边的手机又开始震动起来,她用余光瞥了一眼,还是陆靖北。
这是他打来的第四个电话,超过了三个,倒是挺有耐心。
她慢悠悠的吃饭,任由手机在旁边不停震动。
饭后甜点看护阿姨给她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苏柒来回走了大半个小时,才坐下来吃甜点。
正吃着,房间的门铃忽然响了起来,苏柒吃了两口,将勺子放到一旁,起身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是酒店服务生。
因着她很久没开门,服务生又摁了一次门铃,道:“苏小姐,您订的餐点。”
有看护给她准备晚饭,她自然是没有点过餐的,这餐点来的不一般。
她想了想,戴上口罩,开了门,服务生冲着她露出礼貌的笑,“苏小姐您好,您的餐点,需要我给你拿进去吗?”
苏柒侧过身,示意他进来。她就站在门边,看着他把餐点摆上餐桌。
“苏小姐,您慢用。”
“谢谢。”
等服务生离开,苏柒才走到餐桌边上,餐盘的下面压着一张字条,她将字条抽了出来,上面只写了三个字,接电话。
苏柒忍不住笑了,为了这个还真是大费周章。
片刻,手机再度响起。
她接起电话,“有事吗?”
陆靖北说:“我在酒店附近。”
“骗人的吧,你哪儿有空来这边,不用陪着大小姐?而且,你来这里多危险啊,之前你能沉住气,现在过来,要是被发现,不就空亏一溃了吗。你陆靖北不是这样的人。”
陆靖北浅淡一笑,说:“伤势如何?”
“死不了。”苏柒冷冷的回答。
“那就好。”
苏柒低哼了一声,“哪里好?”
“这是陆三帆他们用来试探我的,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你心里应该清楚是谁种下的祸根。很早之前,我就告诉过你,陆家人没有那么好对付,做任何事情都必须谨慎……”
他的话没有说完,苏柒就把电话给挂断了,并直接关机。
道理她都懂,但心里就是不痛快,一件一件事情叠加,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她不是兔子,也不是好人。
深夜,苏柒忽然醒来,房间里有烟味。她猛地转头,便看到落地窗边站着一个人,指间夹着烟。
“怎么醒了?”他回过头。
苏柒冷然一笑,说:“房间里多了个人,怎么睡得着,你这随便进人房间的习惯可不好。陆彦派了人监视我,你就不怕这屋子里有针孔摄像头什么的?”
“我自然有我的分寸。”陆靖北说着,将烟头摁灭在了烟灰缸里,弯身坐在了一旁的上发上,“我会给你报仇。”
“你要怎么对付陆闯,跟我没多大关系,他这个大麻烦,你迟早是要除掉。不对,应该说陆家的每一个人,你都是要除掉的,所以别说的那么好听,说是为我报仇。我有自知之明。”苏柒靠坐在床头,懒散的打了个哈欠。
陆靖北手里把玩着火机,笑道:“是吗?我倒是觉得,你最近就缺这自知之明,所以才总是伤到自己。”
苏柒抿唇,强压下心头的火气,深吸了一口气,说:“知道了,这事儿我不放在心上就是了。我想你应该不适合留宿在这里,在陆家周旋就够累了,你根本就不需要特意来安抚我,毕竟这一切在你眼里都是我自找的不是吗?”
陆靖北静默的同她对视,片刻之后,才淡淡的说:“小捌要回来了。”
苏柒闻言,眉头一松,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什么?你说什么?”
“小捌很快就会回来。”
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楚,苏柒微微挑动了一个眉梢,本来应该是一个让人开心的消息,可放在当下,真是让苏柒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她笑了笑,转开了视线,点了点头,说:“什么时候回来?”
“等你脸上的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
她低垂了眼帘,说:“谢谢你。”
陆靖北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说:“在陆彦身边的时候,凡事要更小心。”
“我知道。”
“我走了。”说完,他没有半分停留,走出了房间。
片刻就传来了关门声。
苏柒闭上了眼睛,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这一晚,她毫无缘由的失眠了,陆靖北不过是短暂待了一阵,她却总觉得这屋子里,有他的气息挥散不去。
……
半月后,苏柒退房。
办完手续,走到门口迎面就碰上了风尘仆仆而来的方筠。
两人原本擦身而过,苏柒以为她没注意到自己,想了一下,嘴角的伤口还有点明显,还是不见面为好。
“苏柒,你可真是出息了。”
她才刚走了一步,方筠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干嘛,你这是不认识我了,还是打算跟我绝交?”她走到了她的身边,双手抱臂,拧着眉头看着她。
苏柒呵呵的笑了笑,转头看了她一眼,说:“我是真没看见,你也知道我走路从来不看前面,我看地的。”
方筠呵呵了一声,“是啊,之前在马尔代夫,我走的时候,是不是跟你说过,让你回来找我?”
“我这不是忙着去拍戏了么。”
“别跟我说什么拍戏,两个星期之前我就去你的剧组问过了,你剧组的人说你请了一个月的假。”她说着,忽的伸手扯掉了苏柒脸上的口罩,看到嘴角的伤口,冷不丁的哼了一声,说:“想来,这一个月是用来养伤了吧,你可真是铁打的苏柒。”
“你先别急着教训我,咱们先换个地方行吗?”
方筠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直接就往酒店外走去。
苏柒快步的跟了上去。
恰好赶上午饭时间,她们找了个餐厅,并要了个包间。两人正襟危坐,方筠看到她的伤,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说:“我方筠是什么人,想找个人还不容易?”
“这伤跟陆靖北没关系,是陆闯报复我。你也知道,上次我闹的他断了三根手指,他一直怀恨在心。”
方筠仍然冷哼一声,说:“在我看来,任何事情跟陆靖北都脱不了干系,你只有脱离了陆靖北,才能摆脱伤害。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么帮他,你图什么?图他的颜值,身材,还是床上功夫?”
“我这不是身不由己么。”
“有什么身不由己的?你别以为你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邢启宏对你很好,简直就拿你是亲生女儿那么对待。你现在就算是要跟陆靖北割袍断义,他也拿你没办法,他一个小喽喽,能对付的了邢启宏?我就不信他有着能耐。”方筠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了。
“那你知道邢启宏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吗?”
方筠挑眉,并不说话。
苏柒喝了口水,说:“因为陆靖北耍了手段,让他以为我是他当年最爱女人生的孩子,也是巧了,我跟那个死去的女人还真有几分相似。可以说,邢启宏干女儿这个身份喝地位,是陆靖北给的。你想,邢启宏要是知道其实我跟那个女人其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还会像现在这样罩着我吗?”
“如果我运气那么好,真的是他女儿,我早反了,不择手段让陆靖北成为我的人,他要陆家,要鸿门,我帮他拿下。还至于像现在这样吗?方筠,你该了解我,我真不是绵羊,我心里住的是豺狼。”
方筠对她的话,仍是不以为意,哼哼了两声,说:“你说了一大堆废话,总结一句,不就是还要留在他身边么。”
“从我来到他身边的那一刻开始,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苏柒脸上的笑容变得浅薄,她摆摆手,笑说:“咱就别说这些了,说点高兴的事情不行吗?”
“行啊,跟我回去,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苏柒没好气的笑了笑,“好好好,去看心理医生。”
当然,苏柒就跟方筠回了栾城,第二天一早,方筠就带着她去了私人诊所,看心理医生。
苏柒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想让她放松警惕,需要时间,这是心理医生与苏去初步聊天之后,得出的结论。
“很明显她的内心深处对我很排斥,她不愿意让任何人看透她的内心,病人不配合,很难治疗。你明白吗?”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心理医生和方筠,苏柒被支出去了。
方筠耸耸肩,说:“其实我也没想过,能对她真的有什么帮助。”
“那你这不是耍我么?”年轻的医生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眉心。
“这不是死马当活马医么,本来我以为像你这种变态心理医生应该有用,没想到我高估你了。”
“嘁,我是怕硬来,毁了你朋友。想她这种人,看着强硬,其实心里脆弱的不行,你要是强行推倒她筑起来的铁墙,就只有死路一条。”
方筠转了一圈,站了起来,说:“行吧,那我先走了。”
她开门出去,就看到苏柒站在窗户边上,神态淡然的看着窗外。说起来,认识她那么久,真的很少看到她有情绪强烈波动的时候,但能感觉到她对她的信任。
要走进她心里不简单,当初方筠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能与她建立像今天这样的情谊。
苏柒回头,就看到方筠倚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臂看着她,也不知道这样站在后面看着她有多久了。
“医生怎么说?我还有救没?”
方筠耸肩,摇了摇头,说:“没救了,他告诉我,得给你介绍很多很多很多优秀男士,才有可能治愈你这顽疾。让你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上的好男人。”方筠说话的样子极夸张,勾住了她的脖子。
两人勾肩搭背的一块往诊所外走,“我决定了,今年剩下的日子,我一个工作都不接了,专门留下来,陪你寻找下一春。”
“拉倒吧,老娘混的是娱乐圈,长得好看的男人我看多了。而且像你这种疯狂医生,不做手术,不给人开膛,你忍得住?”
“娱乐圈能有几个好男人,有几个是天真丽质长得好看的?不是大动就是微调,而且大多没有男人味。你就好好期待吧,这个周末,你腾出时间来,我陪你相亲。”
苏柒斜她一眼,却没有拒绝。
很偶尔的时候,她也会想干一些普通女孩子会干的事情,相亲也算其中一样,起码她从未体验过。
晚上,方筠有点事没跟她一块吃饭,两人逛了一半的街,她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的走了,把她抛弃在了半道上。
方筠走的时候,看她的眼神有些异常,但什么都没说,苏柒也没拉着她问。
眼看着快到饭点了,苏柒随便找了家餐馆,点了碗面来吃。
吃饱喝足,她就沿着街道散步,漫无目的行走。身处闹市,却仍然感到孤独无依。
她回了南区,她来到这座城市,第一个待的地方。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最低级的时候,她就住在这边,也只配住在这里。
她经过一家小店时,驻足了一会,小店的门面不大,一览无遗,里面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秃头男人,正哼着小调,看着电视,看起来十分惬意。
她的驻足,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一回头,先是一顿,然后双目放光。苏柒对他微微一笑,这就是这家小店的老板,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谢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一口的黄牙,姓汪,周围的人都叫他老汪。
“小姐,想买点什么?”他主动搭话,甚是热情,不过他似乎没有认出她来。
苏柒挑了眉梢,缓步走了过去,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老汪,说:“我要一打啤酒。”
“行。”他去冰箱里拿了一打啤酒出来,放在了她的面前。
苏柒一摸口袋,皱了眉头。
老汪眼睛一亮,说:“怎么了?是没带钱,还是钱不够?”
“没带钱,不过我家就在这附近,要不然老板你跟我回去拿,如何?”
“你住这儿?可是我怎么没见过你啊。看你的衣着,可不像是这儿的人。”
苏柒笑了笑,说:“老板你说笑了。”
“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你进来。”
“进来?”
他的眼神已经很明确了他想要干的事儿。
“你进来,这钱你就不用给了。”
苏柒抬眸看了他一眼,只那么淡淡一瞥,竟是把他电的七晕八素的,更是心痒难耐。
“老板,你可不能反悔啊。”她嗲声嗲气的说。
“当然,我可是一言九鼎。”
苏柒抿唇浅笑,踏进了店门。
老汪摸了摸下巴,迫不及待的握住了她的手,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拉着她进了里间。
胆子那么大,原来是老婆不在。
一走进里屋,他的手就开始不安分,摸着他的手,模样极其猥琐。
当那爪子伸向她的胸时,苏柒迅速扣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拧,只听得咔嚓一声,老汪顿时发出了杀猪一样的惨叫声。
他整个人都扭曲了,怒视着她,说:“你这个婊子,信不信我报警!”
苏柒手上的力道不由的又加重了一些,老汪的叫声更加凄惨,苏柒却面不改色,带着微笑看着他,说:“老汪,你真的把我忘了?”
“你他妈给我放手,老子管你是谁,我告诉你,睨再不放开,我饶不了你!这里的地头蛇跟我关系可好了,我让他弄死你,信不信!”
苏柒哈哈的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汪叔,我是小柒啊。”
曾经,苏柒没少在他这里吃亏。
以前地位低的时候,反抗得来的是一顿打,现在就不一样了。
老汪皱眉,“我管你小七小八小九,你这个臭婊子,信不信……”
“你信不信你再说,我拔了你的舌头。”苏柒冷声打断了他的话,眼里的阴狠,怔住了老汪。
他吞了口口水,浑浊的眼珠子一转,然后大声的叫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人倒是引来了,可来的是老汪的老婆。
见着屋内的两个人,先是一愣,然后那了椅子就冲过来要打苏柒。
苏柒一闪身,那椅子差点就砸在老汪的身上。
老板娘及时收手,将椅子放在一旁,立刻扶住了老汪,瞪着苏柒,气势汹汹的,说:“你谁啊你!”
不等苏柒开口,老汪恶人先告状,指着苏柒的鼻子说:“这臭婊子没钱买东西,就勾引我。”
“我没钱?”苏柒勾唇一笑,从包里拿出了一叠百元大钞,直接砸在了他们的脸上,说:“这是什么?”
老板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但当着外人,她还是护着自己的老公,“你个臭婊子勾引我家老汪,我不打死你!”
苏柒扣住了她的手,只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说:“他睡过多少小姐你知道吗?你应该感谢我,折了他的手,让他少占便宜,你也好省心。”
老板娘回头瞪了老汪一眼,老汪也没说话,只低着头。
“你要闹也行,我也不介意报警。”
“你给我滚!”老板娘挣开了手,别开了头。
苏柒并未多留,拿了啤酒就走了。她还没走远,就听到了老板娘咒骂的声音。
她往巷子深处走,走进了最暗的一栋楼,楼里没有灯,她几乎是摸黑上去的。推开顶楼天台的门,才有了一丝光线,筒子楼天台上的屋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当初她留在露台上的东西一件没少。
夜里的南区显得特别黑暗,这边的路灯大多都是坏的,只寥寥几盏亮着。连空气里飘着的气味都跟别处不一样。
她将包包丢在一旁,坐在了台子上,打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口,入口满是苦味,这老汪又拿劣质啤酒,还卖那么贵!
虽然难喝,她也几口就喝完了,把易拉罐丢在地上,抬脚一踩,嚓的一声立刻就扁了。
她一边喝一边踩,直到地上有五六个踩扁的易拉罐,她伸手一摸,袋子空了。她打了个酒嗝,身子往后一仰,直接躺了下来,看着满天星辰。
南区黑暗,却可以看到满天的繁星,每一颗星星都亮的耀眼。星星虽然渺小,但总有光亮,能让人看到,而南区里的人,低微到了尘埃,没有阳光,便看不到他们。
可他们却无法生活在阳光下。
这天晚上,她睡在了露台上,大概是接了地气,她睡的很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人在屋子里,身上盖着一件衣服。
她起身,往窗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有人影晃过。她顿了顿,立刻警惕起来,看了看手里的衣服,是一件灰色的休闲外套。
行至门口,便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男人,正趴在地上做俯卧撑。
片刻,她眼里便染上了一层喜色,“小捌?”
对方闻声,回头,看到苏柒,露出了灿烂的笑,一跃而起,拍了拍手掌的灰尘,说:“姐。”
苏柒扬了笑,“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回来的,你的电话打不通,到你家又没人。还是北哥告诉我,你在南区。不然我就要在你家楼下等到天亮了。不过姐,你来这儿干什么?”
“可能是没电了。”苏柒把衣服丢给了他,说:“回来就好,咱们去吃早餐。”
见到苏捌,苏柒心情不错。
苏捌比苏柒小三岁,两人是在福利院里认识的,苏捌原来不叫苏捌,是后来改的名字,说是要跟她一个姓,因为比她小,所以就叫苏捌。
苏柒觉得好笑,但她并没有让苏捌把身份证上的名字改掉,现在很少有人知道苏捌的真名叫什么,大概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但苏柒记得,那是他亲生父母给他的名字,应该留着,万一有一天能找到他们呢。
小时候的苏捌,不像现在这般健壮高大,像个小姑娘。
福利院里的小孩并不似表面那般温顺可爱,一个个都带着刺,稍大一点就存了心思,那时候苏柒很野,什么都不怕,不管是比她大的还是比她小的男孩子,只要惹了她,她势必都要报复回来。
苏捌小时候长得白嫩好看,瘦瘦小小的惹人怜爱,属于被领养的抢手货。
苏柒本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她不止一次看到苏捌被人欺负,都怪苏捌长得太可爱,最后还是于心不忍的给他出头,结果就是替他挨了顿打,她深深记得当时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长头发,被一个特别坏的男孩子拿剪刀都给剪掉了。
那之后,苏捌就一直默默跟在她的屁股后头,苏柒起初很不耐烦,可不管她怎么冷眼相待,怎么骂他,他都死心眼的跟着她。直到他又一次被人欺负,偏又被苏柒发现了,但这一次苏捌反抗了,明明很弱小,却反抗的异常强烈,只是对方人多,他的身板又小,反抗也没用。
苏柒终究看不下去,躲在暗处,叫了一声阿姨来了,那些人一下就跑了。
他到也挺坚强的,忍着眼泪自己爬了起来,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苏柒,都已经鼻青脸肿了,还努力的对着她笑,然后跑过去,站在她的面前,说:“姐姐,我以后一定可以保护你。”
苏柒笑了,从那以后他两便形影不离了。后来能被人收养,多半是托了苏捌的福。
可是福气不够,没过几年好日子,他们的养母出了车祸死了,留下了品性不太好的养父,日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变的是他们两个之间相依为命的感情。
年纪小的时候,苏柒觉得苏捌就是个累赘,到了今时今日,她最不能失去的,大概就是苏捌了。
他们已经有一阵子没见了,早餐店内,苏柒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捌吃饭,母性光辉扑面而来。
苏捌有些别扭,吞下了一个包子,说:“姐,你不好好吃饭,一直看着我干嘛?我脸上开花了?”
“我发现你黑了,精神了,还多了点男人味,是不是练出腹肌了?”
苏捌摸摸脸,“你看我的脸,也能看出腹肌?”
“那么久不见,多看你几眼,你还不乐意了?西藏那条线不安全,以后就别去了。”苏柒收回了视线,夹了小菜,就着稀饭吃了一口。
吃完早餐,两人就回了玉园。
苏柒从包里拿出手机,还真是没电了,苏捌去洗澡,她就拿着手机进了房间,先充上电。
刚开机,方筠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苏柒顺势接了起来。
不等她说话,方筠就先开口,特严肃的叫了她的名字,“苏柒。”
苏柒愣了愣,“怎么了?”
“陆闯死了。”
苏柒脸上的笑容不减,说:“然后呢?”
“我听他们说,是邢家那边做的,说是给你报仇,是不是真的?”
邢启宏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跟她联系了,她唯独记得的是,陆靖北说过要给她报仇的。
过了一会,方筠大概是换了个地方,压低的声音,说:“你知道陆闯死的有多惨吗?他菊花都爆了,那玩意儿割了。估计还是先奸后杀,也真是变态。他们说啊,人救回来的时候,那东西就放在嘴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确实是为你报仇了。”
“你这不出声,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苏柒说:“我不知道,邢爷没跟我说过。”
“行吧,你自己注意点,我看陆三帆的样子,还挺生气的。”
“好,我知道了。”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
陆家当下有点乱,朱黎闹的不可开交,一会抱着陆闯的尸体哭,一会跪在陆三帆面前,不停的磕头,让他救救陆闯,要不然就是骂人。像是疯了一样,确实一个母亲怎么可能承受的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何况,朱黎两个儿子,一个傻了生活不能自理,一个死了,不疯都不行。
何秀湘作为正妻,自然要劝,“朱黎,你想开点,别忘了,你还要照顾陆初呢,你要是有什么事,你让陆初怎么办。”
朱黎现下没什么理智,猛地将她推开,红着眼睛,指着她的鼻子说:“我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的陆初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陆闯没了,你心里一定开心死了。”
“何秀湘我告诉你,你做了那么多恶毒的事情,迟早会有报应的。当年梅姐怎么死的,梅姐的儿子是怎么没的,你让我说出来吗!”朱黎口中的梅姐,是陆三帆的发妻。
家里头人不少,鸿门几个堂口的管事都来了,朱黎这么一说,几个人纷纷侧目过来。陆三帆皱眉,拍了一下桌子,道:“给我滚出去!没看见我们在谈事情吗?你儿子那德行,上次断了三根手指还不长记性,非要去跟那苏柒纠缠,这下好了,你真当邢启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老爷,你这话可不对……”
不等她说完,陆三帆眼风一扫,立在他身侧的人立刻上前,把朱黎拖了出去。
陆三帆睨了何秀湘一眼,“给我把人看住了,其他事情稍后我找你算账。”
何秀湘微微蹙着眉,低垂着眼帘,轻点了一下头,便出去了,眼里满是愤恨。
朱黎前脚刚被关在房间里,何秀湘后脚就跟了进去,让其他人留在了外面。
她上前,一巴掌甩在了朱黎的脸上,说:“你要是敢乱说话,我让你的陆初吃不了兜着走!”
“我现在什么都没了,你以为我还会怕你!现在那女人搭上你儿子了,我就等着看好戏,很快你儿子就会下去陪阿闯了!”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儿子那么蠢?”何秀湘冷然一笑,说:“千万不要有跟我同归于尽的想法,你心里清楚,没有人能让我跟她同归于尽,你也一样。”
她说完,仪态端庄的走了出去,并吩咐人守在外面,看住朱黎。
“妈。”陆筱下楼正好就看到何秀湘从屋内出来,脸上的怒气还未完全散尽。
虽隔着一扇门,可助理撕心肺裂的叫声,仍然穿过门板,闯入他们的耳朵里。
“朱姨怎么了?”
“没事,伤心过度有点失控,你不在楼上待着,下来做什么?这几天家里头乱,你少掺和,一会我安排你去外公家住几天,等事情过了再回来。”何秀湘微蹙着眉头。
陆筱明白她的用意,打小何秀湘就不让她参与陆家的任何事情,小时候她多数时候都是住在外公家,何秀湘隔几天会去看她一次。
因此,小时候除了缺少跟父母的相处,她的整个童年还挺快乐的。
等何秀湘把她接回身边,他们家就换了大房子了,她也就成了众星拱月的小公主。
“妈,我就是出去散散步,掺和不了什么事。三哥没了,我要是不在场,这说不过去,会落人口舌。”
这一刻,何秀湘才有一种感觉,女儿似乎长大了。很多事情她尽可能的瞒住,不愿让她知晓,也不让她参与,可好像事与愿违。她这女儿比她想象中的要聪明懂事很多。
她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目光温柔,带着一丝欣慰,点了点头,说:“好。”
“筱筱,伯母。”陆靖北处理完事情过来,恰好就看到母女两在这。
何秀湘看到他,想了想,说:“老陆那边你不用过去了,这几天就陪着筱筱,别出任何事。”
“明白。”他点了点头,余光往陆三帆会议室的位置扫了一眼,唇角微微弯起。
陆筱看向他,笑说:“陪我出去走走呗。”
“好。”
陆闯死的那么惨,陆三帆面子上自然是挂不住,陆闯再怎么混账,那也是他的亲儿子,他要是坐以待毙,岂不是显得他陆三帆孬种么。
邢启宏为女砍了陆家三子,这事儿在道上很快就传开了。
道上有四大帮派,权势最大,并最有名气,年头也是最久的。
最初,这四大帮的老大是结盟的,后来帮会日益壮大,便开始有了纷争,谁都想吃大的,谁也不愿意忍气吞声,一言不合,便分崩离析。
到了今时今日,帮派还在,势力最大,堂口最多,要数由邢家掌控的青义帮,其次才是陆家鸿门,不过在鸿门,陆三帆并未名正言顺,当年他上位的历史,可是轰动不小,一直以来他的野心不小。
相比他们,另外两家就显得极为低调,据说已经转移了中心,开始往正当生意发展,近几年嫌少卷入纷争,不过邢启宏和陆三帆对他们仍有忌惮,这几年也将他们压制的死死的,没有丝毫松懈。
陆邢结盟多年,这陆闯一死,也算是彻底的撕破了脸。
邢启宏多年盖过陆三帆一头,他早就心生不满,只等着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同他翻脸,这不,时机刚刚好。
陆闯下葬那天,陆三帆放话,此事一定追究到底,不管对方是谁,以命抵命,这算是挑明了决裂。
邢启宏那边,反倒显得异常安静,没有任何动作。
……
陆闯的死,并没有影响苏柒的心情,苏捌回来了,家里多了个人,便多了点人气。
从昨天开始,方筠就带着她走向了相亲的道路。
苏捌听说她要相亲,先是惊讶,有点不敢相信,见她化好妆要出门,忍不住问了一句,“姐,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就随便看看,怎么?你还不准了?”
“准,怎么不准,你开心就好。记得早点回来。”
苏捌总是如此,不管她做什么,只要不涉及性命,他都同意,全部支持,他一直就想做她的后盾。可苏柒就像一棵大叔,拥有粗壮的树干,茂密的枝叶,替他遮阴,给他依靠。
“那可说不准,要是看对眼,我就第二天早上再回来。”苏柒开玩笑,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嘱咐他冰箱里有水果。
方筠的车子已经停在楼下。
说是苏柒相亲,实则是方筠挑男朋友还差不多,那打扮完全不输苏柒,这是要争奇斗艳啊。
“你这是打算要跟我玩一出,相亲对象看上闺蜜的戏码吗?”苏柒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
“咱们这叫公平竞争,毕竟我年纪也不小了。这几年总是满世界乱跑,也没时间谈个恋爱什么的,都要干枯了,得找个人来滋润滋润才行。”
苏柒点点头,简单粗暴,“你饥渴了。”
“啧,你就不能说的清新脱俗点。”
“我记得你以前就喜欢粗暴的,什么时候口味变了?”
方筠撩了一下头发,说:“我这叫有修养,我告诉你啊,作为一个女人,内心再黄暴,你都得表现出清纯无知的样,男人都喜欢这个。”
“你就别想了,上了床一定比男人还主动,兴奋点太低,直接暴露。”
“你个死丫头,你怎么知道我兴奋点低,你还亲眼看过我啪啪啪的不成。”
苏柒咧嘴一笑,说:“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两年前,在藏区,那个男人。”
方筠闻言,眼睛亮了亮,很快又暗淡了下去,叹了口气,说:“老实说,那年之后,我他妈就成性冷淡了,你懂吗?”
“怎么?难道说,那之后你就没再见过他了?”
“没有。”方筠难掩失落。
苏柒没再说下去,总觉得这话题似乎是戳了方筠的心事,虽然她表面看起来并不在意。
世界之大,要碰到一个让你心动并血脉膨胀的人,并不容易。
饭桌上,方筠兴致缺缺,只有苏柒一个人撑场,男方倒是兴味盎然,从对方的衣着谈吐,看的出来家教良好,是上市公司的高层,属于精英的范畴,样貌不算出众,但也能入眼。不知道这方筠是从哪儿弄来的资源。
晚餐过后,还邀请她们去酒吧喝一杯。
苏柒本想拒绝,没成想,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方筠,一口答应了下来。
方筠大概是中邪了,去了酒吧,整个人忽然就活跃了起来,一直跟对方谈笑,苏柒多数时候还插不上嘴,只自顾自的喝酒。
中途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她站在水池前洗手,忽的察觉到一丝异样,抬头,便看到镜子里出现了两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