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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十几年的记忆,却好似一张白纸般苍白无力。
生命中的鲜活,大抵是那个少女出现,才被点亮。
黑暗里的他苦涩地笑着。
他向来是明白他母亲的,他知道他们之间那不可化解的矛盾,所以也知道,大概外人无论怎么恳求,他这次也出不去了。
除非,他答应,清晰而又准确地,按着母亲的意愿答应。
真真正正地,做一名安家人。
时间如流水般一般静静地,安谧地淌过,细小而琐碎的灰尘随着屋里偶有流动的微风卷起,他眯着眼,看着远处因符咒而有的暗紫色光亮,眼底晦涩不堪。
安家从来便是,要么得到,要么放弃。
他也是一样。
即便有兄长,他对于整个家族也不过仅仅是一个选择。
得到,放弃。
他仿若一生下来,就没有掌握的余地,或许也是有的,然而在他们的眼中,大概就如同稚童一般不经事的挣扎吧。
母亲,父亲,兄长,姨母,颜君……
他低低地唤着每个人的名字。
长长的眼尾有着点点的讽意。
他几近泄愤般的在心底苛责着自己,看呀,没有一个人在意你,即使平常相处融洽,可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可以轻易地被选择掉?
而……落落。
他的心中涌起了满腔的涩意。那么薄凉冷静的姑娘,真的会在乎他么?在乎这个连自己的人生都过得迷茫透了的他么?
可能直到现在,他也不会忘记。
在祠堂中,当他陷入了满心的黑暗,那从缝隙中传来的纸鹤,却是带来了他最后的希望。
“你要快些出来,我等你。”
等他……
那时那刻,他并不想去分辨少女的话中究竟是何等的意思。
只知道,这一次,他被他的姑娘,挂在了心上。
如此,足矣。
……
离落那时的确是一个淡漠的姑娘。
安家少郎并未看错。
或许也正是如此,走进她的心,成为她心生欢喜的那人,也唯有他了。
……
她其实并不太记得当初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两个人原本就未应有交集,可偏偏他俩在一起玩闹的时间愈来愈多。
吵架拌嘴,捉弄对方,这些个嬉笑打闹到最后,竟也做得得心应手了。
可是那又如何呢?
不过是一时玩伴罢了。
她自小骨子里便是凉薄,可有的时候偏偏又害怕孤寂。来到宁虚之后,总是不止一次地怀念小少年们在一起的温情与热闹。
她在心中冷眼看着在外一板一眼,分外规矩的桃花少年,有些恶劣地想着。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
秋日的午后,她最喜欢的,便是在药堂屋顶上躺着闭目休憩。
那后面有一棵大大的梧桐树,总是能为她遮掉不少许的静谧阴凉。偶有风吹过,落叶打着旋儿飘下来,孤零零地,一片又一片地落在她的身遭。
她仰着头怔怔地看着,说不清一时涌上的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看了许久,索性就闭上眼,感受着秋日阳光的余温扑在自己脸上。
直至脸上轻轻地被盖了一片树叶。
她在心里冷哼了一下,最近休憩起来,脸上总是有着一片落叶,原先还以为是偶然,可连续几日都是这样。
小贼,可算逮住你了!
她一把掀开落叶,伸手就要将那人抓住。谁料那人身手亦是不凡,早在这片刻,已经跑远了。
她想要去追,可是看到那人背影的时候,却骤然间,停住了脚步。
是他。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着手中的这片落叶,又抬头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什么嘛……
她把玩着树叶,心下嘀咕着,只觉得对方幼稚,又好笑又好气的同时,好像正如这片遗落在她手中的叶片,自此之后,心中也多了点其他的什么……
丝丝缕缕,似是惆怅,似是温暖,竟无法分辨。
……
滚烫的泪打在她被夜风吹凉的颈项,顿时惊醒了回忆中的她。
当年那桃花少年,如今早已成为了一位整个宁虚女子都推崇的男子,像是稚童般,执拗地,一遍又一遍地,哭哑着嗓子,在她的耳边呢喃。
落落,我的落落。
像是木偶般,她生硬地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夜景,心底只觉得这四个字有着无限的讽刺。
他的落落。
呵。
她何曾又是他的呢?
曾经属于他的她,从奈何桥走过一遭,还不够么。
如今他有了他的佳人,却还要如是说。难道,他还要让她再经历一次?
想着那日骨子里泛出的疼痛,想着那日来自生命里的死寂,她心中只觉得满心的可笑与悲凉。
现在啊,他又是在做什么?
如同失而复得的宝贝将她搂在怀里么?
那早做什么去了?
放弃她的,不顾她死活的,难道不是他么?!
她几近悲怆地在心底一遍又一遍质问着这个小心翼翼抱着她的男子,侧转着脸的眼角,有着她也未发觉的湿润。
……
无论心中如何碾转反侧,这一切也不过是一瞬间。
在外人眼中看来,便是男子突然抱住那娇小的少女,而后者却在他的怀里隐隐发着抖,似是被男子的唐突所吓着。
陆繁离得近,自然能听清那安禹南口中的呢喃,他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狠意。
他们师兄弟几人虽每个人拜入虚无清和门下,却都有着各自不能说的隐秘。他们都明白,可他们也从未询问过对方,只会更加不动声色地去接纳包容。
前几次师傅携着尘清门老祖来信,偶有只言片语唤小师妹为落落。他们并未在他面前掩饰,这是信任他,他知道,而他也从未有过打听之意。如今小师妹拜师两年过去,世人都知晓她的名字唤为长离,可从未知晓她有过这个小名。
想起上次在师傅口信中传来调查长离之人,没多想,他径直上前拉开了安禹南,冷笑道。
“倒不知安家少年郎这番举动是何意?”
“只是,我想你需要向我师妹道歉,你吓着她了。”
安禹南似是魔怔了一般,仿佛并没有听见,仍痴痴地注视着少女,直到他兄长走上前来,低声训斥着,他才恍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