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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临近傍晚的一段时间里,路上的行人有些减少。在这个时代,忙碌也许是有的,但是无论如何也还达不到后世的程度。毕竟商品经济还不曾发展起来的时候,事情总共也就那么多,不可能真的有现代意义上的奔波和忙碌。所以从大的氛围上来讲,生活的节奏大多数时候还是比较平缓的。
许宣在城门处将少女送走,冲她遥遥地挥了挥手,那边少女狐疑地回过头朝他看了几眼,对他的一些请求有些不大理解。随后高挑的身影,抱着几双绣鞋,消融在日光之中。
许宣转过身来,心中开始盘算起一些事情。令狐楚在花山附近搜寻了很久并没有什么发现,因此对他所说的话开始有些怀疑,疑心他保留了一些消息。而他确实有过保留的。
在他的记忆里,花山开发的早期,发现了一些隐藏的石窟,里面因为聚满了积水,成为寒潭。当时用了十几台抽水机没日没夜地抽了十几天,才堪堪将积水清理出去。而眼下,那些石窟应该还没有被发现。对于这些,许宣是存了些心思的。如果汪直的遗物真的藏在花山那边,那么有很大的可能便是在这些积水的石窟里。
他问过方元夫,对方的功夫厉害,但是却是一只十足的旱鸭子,比较惧水。而他自己虽然掉在水里或许淹不死,但是若说水性,也是没有的。
但是,柳儿的水性很好呢……
这般想着的时候,有流水声传过来。许宣怔了怔,随后拍拍脑袋,不知不觉又走到河边了。并没有准备来这里,眼下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不过横竖是过来了,这个时候也不去介意什么。河堤上的草色枯黄,一片片地接连过去。那边远一些的地方,有几个士子打扮的年轻人在走着。风吹过来的时候,衣袂飘飘,有几分风华正茂的味道。
他心头盘算起某些计划,因为身子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他换了一个稍稍舒适些的姿势。有根带着黄意地草叶不经意地探过来,擦着脸颊有些痒,于是随手扯过来衔在嘴里。没有云的天空偶尔有雁群划过,如同天空的翅膀。
水边上有孩子在逗狗,吐吐舌头,挤眉弄眼。那狗终于被惹恼了,汪汪地叫着在后面赶他,“噗通”一声赶到河里面,扎一个猛子游出很远了才冒出头,还在那笑。他娘就在岸边插着腰直骂。
看着这些的时候,脑海中有些事情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看来要找机会去花山一趟,和柳儿约好的时候大约是十天以后。花山如今大概有不少窥视的眼睛,这些天先做一些布置,将窥视的视线引开。
呵,倒是一个不小的工程,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河边汩汩的流水声不时传来,流水声在安静的夜里和早晨通常会显得嘹亮,但是这个时候毕竟是白昼,喧嚣却是盖不住的。思绪经常被打断,变得零零碎碎。
这个时候打破思绪的其实还有别事情。
水边上有人过来浣洗衣物,哗啦啦的拨水声。那是女子的身影,月白色裙子,因为是背对着,所以面相暂时还看不清楚,但是身体的曲线已经很柔美。长发也并没有像一般姑娘家那样盘起来,这时候只是从容地束起在背后,弯下腰的时候,头发便会从左肩的地方垂在水面上,这时候她的左肩就会略略往后摆一摆,将头发拢回去。
棒槌的声音敲打在衣服上,听在人耳中总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感觉,连阳光也变得有些慵懒。
曾几何时,许宣也这样坐在某个阳台或者栏杆上,那时候长腿的姑娘们在夏日里踩着高跟鞋,那个时代已经很遥远了,若不是去刻意回忆的话,都已经开始模糊了。好在眼下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让人觉得有几分妙不可言。
同样看到这些景致的还有不远处几个泼皮模样的年轻人,都是一身短打模样,这时候吆五喝六地过来。泼皮无赖,要说他们有多坏的心思倒也不至于,不过有时候总会做出些讨人嫌的举动来。这时候就从脚边摸一颗石子,朝着浣衣的女子扔过去。石头当然不是用来砸人,那白衣女子的正低着头,石子激起的水花就溅在她脸上。随后就有笑声响起来。
那白衣女子怔了怔,回头望了一眼,随后用手背将脸上的水渍拭去,又低下头去不再理会。惊鸿一瞥间,看到了侧脸姣好的容颜。
……
石子还在不断地激起水花。那群泼皮正得意的时候,见有个书生慢慢地走下河堤,随后在离女子不远的下游怡然地又坐了下来,正好将那群泼皮隔开,随后目光平静地望过来。
这个时代,有两种人是比较麻烦。一种是泼皮无赖,另一种就是书生,二者共同点是有时候做起事来不依不挠,甚至没完没了。泼皮们似乎是犹豫了片刻,但是从那书生的眼里又确实看不出丝毫情绪。随后有些猜想就自然地产生了,才子佳人的段子平素听得不算少,眼下莫非又是什么英雄救美么?
最不想惹的就是这种书生了,骂是肯定骂不过的,打又打不得。大明朝,读书人地位超然。要是真将他打了,明天整个城里就会传遍。如今的县尊对文教又特别重视,前些时日郑捕头那边还专门打过招呼,不要去惹这些书生。而且自己等人在外面厮混也就罢了,如果真的要打了读书人,家里父母那边也交代不过去。
而且,最近风声很紧,很多先前的地痞恶霸都被抓进去了,眼下倒不好真的惹事。随后泼皮中有人似乎认出那书生的身份,同身边的同伴耳语几句。泼皮们随后的目光便有些古怪。
小声议论了一阵,一群人骂骂咧咧地离去,随后大概是不甘心,远远又丢了块石头过来。石头撞倒了木盆,里面的衣服翻了出来,那女子连忙去捡,但是还有一件被河水带着往下游去。
许宣顺手捞起来,那边女子就走过来了。一缕被水打湿的头发贴在白皙的脸颊上,微微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敛衽一礼,随后露出一抹歉然的笑意:“公子仗义,多谢了。”许宣摆摆手,看了看手中的衣物,估计是她家中男子的外衫,样子有些旧,随后就递过去。那女子从容接过,就又回到水边。刚才的事情仿佛插曲,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