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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这座城市对路强来说,也是有着深刻回忆的。
他在这里被何无忌带着加入的北府军,在这里找到的春兰、冬梅,在这里遇到的谢无双父女...
北方都已经在朝廷掌控中,所以广陵附近没有多少驻军了,昔日的军营早已被开垦成一块块农田,再看不到一点军营的影子。
驻足江边,看着曾经待过的地方,路强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对他来说,这几年发生的一切,都仿佛做了场梦,一个华丽、又实实在在的梦。
在处置了两件大事后,路强已经决定取消这次南巡,不过他在这里还有两件重要的事要办,一是接见徐道覆,一是去茅山拜见师父。
徐道覆远在山东半岛,赶过来还得些天,所以路强打算先去山中寻找师父。
匆匆一别数载,路强早已记不得当年是从那条路下山的,大队人马护送他到了山下后,他命令军队就地驻扎等候,他只带着十几个侍卫进山。
为了不迷失方向,还特意从附近找了个猎户做向导。
给皇帝做向导,猎户高兴的差点没昏过去,不过听说路强是来找老神仙的,却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陛下,不是小民不肯给您带路,实在是小民也不知道该去那里找老神仙,乡亲们只知道老神仙在山里修炼,但具体在什么地方,却没人知道了”
这是在意料之中的,路强也不难为他,微笑道:“去山中转转吧!兴许我们福缘深厚,进去就能见到老神仙了”
路强没敢说自己是老神仙的徒弟,不然这猎户怕是更得懵了。
得了皇帝丰厚的赏赐,猎户还怎能说不行,于是带着路强一行人向山上爬去。
茫茫茅山、山高林密,这是还没有经过开发破坏的原始森林,如果没有向导,进去恐怕就别想再出来。
看着密林中时隐时现的各种动物,路强不由想起久未见过的黑豹来。遂一边走一边问道:“老乡,你们在附近见到过黑豹吗?”
“有人在老神仙身边见过那只神兽,小民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却没在近处看过”
路强知道黑豹通灵性,如果它在,就一定能找到师父,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一行人在大山中找了两天,别说师父了,就连路强昔日落难的地方都没找到。
两天下来,虽没有身体上的疲乏,路强却也不由心中悻悻,这死老道,就这么不愿同自己见面吗?
路强相信,以师父之能,自己入山寻他之举,一定已经被他所知道,只是不愿出来见自己而已。
日暮西斜,眼看一天又过去了,山外还有太多事等着他,他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手下人搭建临时营地,路强一个人负手站在林边,望着黑沉沉的林子,许久之后,忽地纵声喊了起来:“死老道,再不出来,老子放火烧山了...”
路强这一嗓子用足真气,声音远远地传出去,回荡在山间久久不息。
路强的侍卫们还好些,猎户却吓得不轻,他还是头一次听人喊老神仙为死老道,难道皇帝就不怕神仙吗?
不由小心地劝道:“陛下,切勿亵渎神灵啊!”
路强笑笑没有说话,师父游戏风尘,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繁文缛节。
很快,侍卫们把营帐搭好,另一边有侍卫把烤好的野味也递了过来。
路强坐在一块石头上,喝了口水,正准备吃东西,心中忽有所感,猛地转头向身后望去。
身后是一片低矮的草丛,根本藏不住什么,不过随着路强转过头,就见一只憨态可掬的小黑豹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啊!”
路强顾不上再吃东西,起身将小家伙抱了起来,他知道,这一定是那只黑豹的后代,小家伙在这,大家伙一定也不远了。
果然,随着小家伙被抱起,一道黑影也猛地从黑暗中蹿出,到了路强身边后,就围着路强亲热地擦碰起来。
“你这没良心地,这么长时间也不来看我,却跑出去恋爱了,倒挺快的,孩子都鼓捣出来了,呵呵!不错,小家伙很象你”
猎户都看傻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神兽吗?怎地和皇帝这么亲热?怪不得皇帝又叫天子呢!敢情和神灵都是有沟通的...
路强不理会别人的胡思乱想,和黑豹亲热一会,才道:“是老道让你来的吧?走!快带我去见他”
摆手按下要起身跟随的侍卫:“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转身跟着黑豹向树林深处走去。
直到路强走远,猎户才结结巴巴地对侍卫首领道:“陛、陛下,认、认得老神仙?”
侍卫首领微微一笑,道:“陛下乃上天之子,认识几个神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在黑豹的引领下,没有走出多远,路强就在一株参天古树下,见到他的师父、邋遢道人。
看到师父,路强连忙收慑心神,整了整衣容,然后大步上前,俯身跪倒,可还未等他说话,头上就被重重敲了两记爆栗。
随即就听老道暴怒道:“你小子长能耐了?居然要烧道爷的老窝,真以为是收拾不了你了?”
路强脑袋上虽疼,却一脸笑意,道:“徒儿不这么说,师父还不肯见我吧!”
“哼!算你小子聪明,你忙你的,我逍遥自在,没事有什么好见的”
老道语气虽冷淡,眉宇间还是能看出他也很开心,有个徒弟是一国之君,又为天下的汉人撑腰出气,老道当然有理由开心了。
拉起路强,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点头道:“还行,你小子没把功夫落下,也没把精力用在女人身上,没有让道爷失望”
路强吓了一跳,心说这也能看出来?扶着老道在石头上坐下,道:“师父,徒儿打算在洛阳给您起一座道观,这样也便于就近照顾”
“哼!我可不去,老道一时还死不了,用不着你来照顾”
说到这,老道顿了一下,忽道:“把你的次子送上山来吧!”
“什么?”
听了老道的话,路强不由一呆,随即明白师父其实一直都在暗中关注自己,不然他怎会知道这件事?
正琢磨着,就听老道的语气缓和下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待孩子长大,一旦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那就是萧墙之祸,也是亡国之根,忍一时之痛,换万世无忧,我相信你知道该如何抉择”
在师父面前,路强无需再隐瞒自己的感情,不由长长叹了口气,自起家以来,他杀人无算,心智堪已磨练得比金铁,也唯有这件事,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孩子在我这里,与世隔绝,接触不到那些险恶人心,待其长大,确定不会威胁到他兄长地位后,我自会放他下山,其实,我这也是为他好”
可以说老道是用心良苦,即是为路强,也是为大晋朝廷不再走上同室操戈的老路。
路强沉吟片刻道:“师父的用心徒儿明白,孩子送的师父这里,徒儿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师父有没有想过,人心都是会变的,就说我吧!有时我都会觉得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
“人处在什么位置,说什么样的话,为师知道,有很多事你都是身不由己,就象谢氏父女这件事,如果你不采取断然手段,以他们的心机,你的皇后母子早晚会为他们所害,所以这件事上,你没有错,也不是说你变得有多心狠手辣,只是你的地位决定了你必须这么做”
这是路强第一次对外人透露心声,也是第一次有人站在另外角度评价这件事。老道说完,顿时让他心中豁然一亮,压在他心中多时的那股郁气终于一扫而空。
只是让他把孩子送上山,却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毕竟孩子已经没有母亲了。不过师父说的也对,只有让孩子远离红尘,才不会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良久之后,终于点头道:“一切都听师父安排”
“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就可以了,最好连你的皇后都不要告诉,我会抽时间去悄悄将孩子带走,以后每隔五年你来一次,直到他长大成人”...
师徒二人做在月下一直聊了很久,直到老道催促,路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出人意料地,黑豹虽然没有跟着路强走,却把它的幼仔叼到路强面前,显然是要路强带上它。
对于这只灵兽的请求,路强当然不会拒绝了,而且他也着实喜欢那头小黑豹,遂抱着小家伙告别师父,寻到侍卫猎户后,第二天一早,下山而去。
不管是猎户还是侍卫们,都很好奇皇帝究竟有没有见到老神仙,路强却始终笑而不语。
侍卫们虽不知道结果,但有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就是皇帝从山上下来后,一扫郁结在眉头多日的阴霾,又变得爱说爱笑起来。
侍卫们没有想错,正是老道一番话,彻底解开了路强的心结。
路强即已决定取消南巡,下了山之后,就没有再往南行,而是来到当年北府军的驻地、京口。
这里紧邻大江出海口,如今已建成一座重要的水军基地,海军的船只也经常在这里停泊。
而此时徐道覆已经奉召赶到京口等候路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