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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日夜惦记一件事的时候,心情就会象外面密集的雨丝般,纷乱不堪。
司马遵这几天越来越坐不住了,因为按时间来算,江陵那边应该给出回复了,可路强却一点表示都没有,即没答应回都城参加祭祀先祖的族会,也没给出明确的回来时间。
难道是路强知道什么了?想想这个可能,司马遵就冷汗直冒,为此他甚至已经做好出逃的准备,日夜派人盯着韩延之和军队,只要韩延之稍有举动,立刻出逃。
他在建康经营多年,想要逃出去还是能办到的。
不过韩延之却始终没有任何异常举动,甚至都很少回府衙,刚刚探子报说韩延之回来了,不过片刻之后又走了,好像是什么地方有险情了。
地方官员都忙成这样,路强那个伪君子想必更忙吧?嗯!可能是因为这才没有来得及回复自己。
司马遵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
要说这些皇亲中,最老奸巨猾的也莫过于他了,以祭祀先祖的名义招路强回建康,然后伺机干掉,那样就能让路强手下那些骄兵悍将听命。
这个说法只是他用来欺骗司马干那个蠢货的,路强手下那些人若是那么容易被摆平,司马休之说不定就成功了。
司马遵已经想好,干掉路强后,他就将所有罪名推到司马干身上,并当场将其格杀灭口,然后才是以皇亲的身份,联络路强手下重臣,争取他们的支持。
朝廷是姓司马的,他深信,只要干掉路强这个核心人物,路强手下那些重臣,会支持他的。
“王爷,您已经站了半天了,坐下休息一会吧!奴家给您松松骨”
一声娇媚的声音自司马遵的身后响起,随即一双白嫩的小手揽在司马遵的手臂上。
能进入司马遵密室的只有这个他刚纳了半年,却最受宠爱的小妾。
司马遵确实需要休息,因为他的神经始终都处在一种高度紧张中。
反过身,轻轻捏了一下小妾的脸蛋,道:“就你最可心”说罢在小妾的娇呼声中,将她拦腰抱起,迈步向里面走去。
没走几步,忽听门外的侍卫喝问“什么人?”随即一声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先后传了进来。
司马遵原本已经精虫上脑,听到异响,顿时吓得清醒过来,松手丢下小妾,反身向房门冲过来。可还没等他到门后,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然后就见一个笑眯眯的青年袖手走了进来。
雨水顺着青年的蓑衣和斗笠不停滴落在地上,清脆的“滴答”声,却如一柄柄重锤、锤打在司马遵的心上。
透过青年,可以看到自己的侍卫已经倒在地上,血水混合着雨水正流向庭院中的低洼处。
“你..你是什么人?擅、擅闯王府,不知道是死罪吗?”
在这样一个天气里,刘嗣女穿成这样出现在司马遵府上,怎么看都象一个招魂的厉鬼。
躬身微微施了一礼,道:“皇帝陛下驾前刘嗣女,见过忠敬王千岁”
“啊!你...你就是刘嗣女”
见过刘嗣女的人不多,听过这个名字的人却不少,尤其是这些皇族,更是谈刘嗣女而色变。
刘嗣女微微一笑,抬手做了个手势,随即就见一个黑衣人走进来,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根白绫放在桌子上,又转身走了出去。
“你自己来,你的家人可以保全”
刘嗣女的态度和蔼可亲,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几乎都是这表情,欺骗将死之人,在他看来,根本没什么。
虽然一直算计着杀别人,可自己到了生死关头,又有几人能淡然处之?
“不、我不想死,请你回奏陛下,这都是司马兰、司马干他们的主意,我、我可是一直效忠陛下的”
司马遵说到这,猛地跪了下去,惊惧之下,不由涕泪皆流。事到如今,他要再不明白计划泄露,那就是脑袋有毛病了。
刘嗣女目无表情地看了司马遵一眼,又转头看了那个惊慌失措的小妾,却转过身去。
就在这时,一幕司马遵做梦都想不到的突变出现了,只见原本蜷缩在一旁的小妾,突然如一只护仔的雌兽般跳过来,自怀中掏出根铁线般的东西,猛地从后面套在司马遵的脖子上,随之越勒越紧。
司马遵至死都没想明白那个在床上千娇百媚的小妖精会对自己下手,而从她的手劲可以感觉出,她那是什么柔弱女子,分明就是个就是个职业杀手。
直到司马遵没了气息,小妾才松开手,然后过来躬身向刘嗣女见礼。
转向这个女人的时候,刘嗣女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情感,淡淡地道:“很久没见了,你做的很好,此间事了,就同我回江陵吧!”
女人显然没想到刘嗣女会带她回江陵,呆看了已经转过身去了刘嗣女片刻,眼睛竟有一丝红晕。
司马遵做的事非常机密,外人即便能探查出他有异动,也不可能有这么精准的消息,却不知道刘嗣女在任上的时候,就已经在司马遵身边安下了钉子。
而这个女刺客,却是唯一一个能让刘嗣女看上眼的女人,可即便是能看上,却也要排在路强之后,不然也不会被派来执行这样委屈的任务了。
刘嗣女的心思,恐怕没有人能真正摸清。
这时又有黑衣人走了进来,躬身向刘嗣女施礼:“大人,都准备好了”
刘嗣女点点头,道:“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尸体全部带走”
“是”
大雨依旧疯狂地倾泻着,在这样的夜晚,街道上本应半个人影都没有,可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夹杂在雨滴落地的声音中传向城门方向。
放眼望去,竟是百十辆乌棚马车从各个方向汇聚而来,到了城门处也没有停留,马不停蹄地奔出城,转眼消失在茫茫的雨夜中。
韩延之静静站在城墙上,看着这支庞大的队伍消失无踪,不由叹了口气,此时的心情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身旁一个侍卫忍不住道:“大人,这伙究竟是什...”话未说完就迎来韩延之严厉的目光,吓得他忙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韩延之冷冷地扫视了身边的侍卫一眼,道:“记住,你们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不知道,不然谁也保不了你们,包括你们的家人”
韩延之很少有这么声色俱厉地下属说话,侍卫们听了他的话后,心中俱是一凛,忙躬身一齐称是。
转过天之后,雨势终于有所减小,不过仍旧没有停,最先发现不对的还是司马氏族人。
有司马氏族人去向司马遵请安,最近这种情况已经成了常态,不过却见忠敬王府大门紧闭,连守门下人也不知去那了。
于是在满心疑惑下,有人又去了河间王府和淮阳王府,发现也同样是大门紧闭,看不到半个人影。
终于有聪明的觉出不对来,因为他们常聚在一起商量向皇帝讨赏的事,所以第一想法就是他们被皇帝下旨拿了。
昨晚下了整夜的雨,可也没听说有军队调动的声音啊?再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应该一点动静没有啊!
有人壮起胆子跳入这些王府中,却见这几座王府同样空无一人,每座王府都有不下百口人,可这些人却象人间蒸发一般,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惊恐之下,立刻有人找到官府,向官府报告几座王府的人凭空失踪的消息,可此时官府的主官们都在韩延之的带领下,巡防在江堤上,根本没人搭理这些上访者。
近千皇族中人凭空消失,官府不闻不问。终于有聪明的皇亲感觉出问题的严重来,惊惧之下,立刻返回家中,大门紧闭,从此再不见任何人,尤其是皇亲中人。
渐渐地,这件悬案也在百姓中传开了,有说他们叛逃者有之、有说他们被鬼神抓走者有之,反正是说什么的都有了。
不过这场小小的风波很快就被江堤决口这件事冲淡了。
连日的暴雨,让江水猛涨,倒不是说这个时候的人不重视水患的防治,而是朝廷如走马灯一般更换着,根本没有人顾及这件事。
路强一直忙着南征北战,待大雨下起,他再思及防治水患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江水先从建康上游的横江县决口,大水一泄千里,横江、巢县、历阳一带,几成泽国,放眼望去,大水无边无际,水中不时漂浮着人畜的尸体。
无数难民蜂拥逃向建康和浔阳,在最短时间内,这两个地方就人满为患。
路强得到消息后,连下数道旨意,要求各地官府全力救助灾民,并以最快速度调集各种生活物资到受灾严重的郡县。
建康有韩延之坐镇,颜延之则请旨去了他曾经为官的浔阳。
这二人都非常有经验,他们没有让灾民进城,而是在城外给他们搭建帐篷,官府开设粥场的同时,勒令城内的富户,有条件的开粥场,没有条件的也要向官府捐献各种物资。
命令听上去有点不近人情,不过这两个草根出身的官员却根本不管那些,他们严格秉承着皇帝那百姓大如天的准则,一切都以救灾为重。
两地受灾严重的地区在两个官员的主理下,总算是没出什么乱子,但这个时候新的问题还是出现了。
那就是粮食不够充足了。
正常情况下,每年的粮食收获,都要储备起一些,以备不时之需,按现在的话说,也可称之为战备粮。
但前有借给慕容云的二十万旦,后又不断拨付给各地,现在的库存不是没有,可若再往外折腾的话,很可能挺不到秋收,另外今年的大水也势必影响田地收成,所以若把储备的粮食用尽,朝廷恐怕都要断粮了。
看着一份份奏折,路强也不由深深拧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