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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舞雩和莫邪,也许在一切刚刚开始的时候,还有机会放下尘世万事,只跟着彼此,就此隐居,不管世事。睍莼璩晓可是他们没有。
非但没有,甚至后来在人狼大战之中,各自为了保护族人,不得不兵戎相向。
最后,他更是不得不亲自动手,杀了她……
可是,那一年看似死了的人是舞雩,活下来的是莫邪;可是事实上在她死后的那么多年,他虽然活着,却也将自己活活囚禁在了那个噩梦里,再也醒不过来。
就像他的能力,他能催眠,他能将敌人囚禁在他们自己的梦里醒不过来——可是他却从来没在她面前使用过,甚至从前都没有提起过辂。
不是他不善于此道,而是他自己也深深受着这样被囚禁的苦,所以他并不愿轻易对人使用,不愿让旁人也经受如他自己一样的苦,是不是?
几乎可以说,现在的莫邪虽然活着,可是却有一部分的他,当年随着舞雩一同死去了……
沫蝉悄然回眸凝望他,心底的疼惜弥散开来,无边无垠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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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刘二星开门上车来,一脸的懊恼。一P股坐在凳子上,灰头土脸地看沫蝉,“对不起我没能完成任务。”
“小蝴蝶已经安全带出来了,刘警官你辛苦了。”沫蝉送上劝慰。
刘二星摇头,“胡梦蝶是带出来了,但是我却没能带出夏莫言来。”
刘二星抬眼盯了沫蝉一眼,“虽然有些话你们瞒着我,但是我也能感觉得出来,相对于胡梦蝶来说,带出夏莫言其实更重要。该使的法子我也使了,就差点没掏出枪来逼着他走了!”
沫蝉跟莫邪交换了下眼神,柔声问,“刘警官,是乔治他们不放莫言走么?”
刘二星懊丧摇头,:“如果是那几个老外拦着就好了,我更有充足的理由直接带人走……但是真正的问题不是那几个老外的阻拦,而是——夏莫言他自己不肯走!”
“他自己不肯走?”沫蝉惊问。
“是。”刘二星恼火地摘下警帽来,伸手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哎我真不明白了,难道真的看不出来不能再久留了么?难道他一个堂堂的高考状元,竟然分不清敌友?”
莫邪伸手,按住沫蝉的手,用宁静的目光望着她。
沫蝉也急,可是却也缓缓冷静下来。
莫言不肯走,这事情听起来是让她震惊,不过却也不算意外。
——莫言当初离开去投奔吸血鬼,这是他自己的决定,当时仿佛也是去意已绝。
后来他又夜闯她的房间,险些强要了她的身子,甚至跟夏子然说要强娶她……这些仿佛都是他在宣告,他已经甘心情愿当一只吸血鬼。
如今他不肯走……便说明他在摆明他的立场,他是要跟吸血鬼站在同一阵营里了。
沫蝉转眸望莫邪,“让我去一趟。最后,试试。”
即便他已经狠下心来不回来,她却也不能这么弃他不顾。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
“不行。”莫邪手指用力扯住沫蝉,“如果一定要再试一次,那让我去。”
“胡来!”
沫蝉一震,伸手按住他肩膀,“绝对不能是你去!”
周医生的电.话打过来,“沫蝉,血袋已经送过来了。如果没有别的安排,那我就送进去了。”
沫蝉伸手按着莫邪的手,目光哀求,“让我再去一次,求你。”
莫邪缓缓叹了口气,“没有商量。如果你非要去,我陪你去。”
沫蝉明白莫邪担心她的安危,可是今天这场大战,莫邪相当于总指挥,一旦他去了遇见什么危险,那么所有埋伏好的狼族战士将群龙无首,也许到时根本就无法擒拿住吸血鬼啊!
雎鸠不耐烦地瞅着他们俩,叹了口气起身,“哎你们两个真是磨叽死了。我看这样吧,让夏沫蝉去,然后我陪她一起去。”
“你?”
莫邪和沫蝉同时望向雎鸠。莫邪更是满眼毫不掩饰的怀疑。
雎鸠恼得一甩头,“哎你别用这样的眼神儿看我!怎么着,怀疑我护不住她?”
莫邪耸肩,“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我只是怀疑你的用心。你对她一向颇多不满,如果遇到危险,你怎么可能全心全意护着她?——我要的是,那个人必须能豁得出自己的性命来护着她。”
“我能——”
雎鸠拉着长声儿,懒洋洋地应了句。说完仿佛也觉得有点没面子,便背过身去。
莫邪眯眼,“你能?你凭什么说,你能?”
“那还用说嘛?!”雎鸠像被踩着尾巴了似的一跳。
“第一,她是关关最好的姐妹儿。关关什么事儿对她哥、她妈都不能说,她都跟她说了……你说我能不护着她么?否则如果将来有一天,关关要是也知道我没能护住她,关关还能喜欢我吗?”
莫邪缓缓地点了点头。
雎鸠既然已经说开了,瞅了沫蝉一眼,便索性都说开来。
“第二,我在人间第一个最信赖的是关关,其实第二个最信赖的反倒就是她!别看我平时会看她不顺眼,可是当我有可能要被冤枉成杀了赵四公子的凶手的时候,她却是第一个用那么平静无疑的目光望着我,对我说相信我的人……”
尽管那时候他还对她毫不客气,不放弃任何一次机会讽刺她、挑衅她。可是在他暴躁到恨不得跳起来杀人的时候,她却站在警局的走廊里告诉他,要冷静,不要让心灵的平静失守,不要中了敌人的圈套……她说,她相信他。
雎鸠叹了口气,“如果这些还不够的话,那我还有一条,”雎鸠扭头,这一次正色望沫蝉,“还有,她是我钦佩的人类,是我可以相信的巫女。”
雎鸠眨了眨眼,“如果她就是现世的驱魔巫女的话,如果她拥有掌控百兽的能力,那我愿意也信赖她——她不会是当年的舞雩,她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只为了所谓人类的利益,而随便杀戮兽类。无论为了我猫族,还是世间百兽,我都愿意拜服她,保护她。”
雎鸠转头迎上莫邪的眼睛,敛去曾经所有孩子气,一脸庄重,“……以我的命保证。”莫邪再凝望雎鸠片刻,终于点头,“好。”
雎鸠舒心一乐,猫儿般伸了伸舌尖。
沫蝉也欢喜地蹦到他面前,伸手握住雎鸠的手腕,“哎,怪不得我们人间现在喵星人这么受宠,原来我们真是没用错眼光啊!”
“哼!”
雎鸠又傲娇回来,红着脸将手从沫蝉掌中抽出来,“男女授受不亲!”
“我是你姐。”沫蝉得意一笑,“姐弟间不算。”
“谁说的!我可没认!”雎鸠懊恼。
“我说的啊。我认就行。”沫蝉含笑扯了他手腕下车,走向周医生的车子。
“虫。”
莫邪忽然追上来。
“嗯?”
中午的阳光明晃晃地落下来,都落在他一袭白衣上,晃得沫蝉有些睁不开眼睛。
下一秒,她眼睛被收进他的怀抱里去。他抱着她,掌心按着她脊背,将她紧紧地压进他骨肉中去。
他什么都没说,只跟她听他咚咚的心跳。
沫蝉讶了一下,便随即回抱住他,挡住眼睛的湿润,含笑劝,“轻点,上不来气儿了。”
“那我给你点。”
整个世界,门口所有熙熙攘攘的人,都被白炽的阳光挡在他们置身的小小天地之外。看不见,也听不见。他的唇便落下来,灼烫地含紧她的唇。霸道地辗转,舌尖顶开她的唇,悍然地深入,不顾一切地吻她。
这样霸道……可是沫蝉却能感知到,他的唇在霸道之中,其实一直在细细碎碎地轻颤着;还有他的怀抱,他的心,其实都在只有她知道地隐隐慌乱着。
他不让别人察觉出来,却都清楚地告诉了她。
她更是哽咽,唇舌缠绕之间,在他耳畔说,“我一定安然回来,你放心。”
他再将她紧紧箍了箍,沙哑地说,“记住,在我跟莫言之间,你爱的是我!”
沫蝉将泪花蹭在他衣袖上,努力地笑,“干嘛?现在还要吃醋?”
“不是吃醋,是提醒。”他微微抬起脸来,让她看他一脸的郑重,“只有你记住,你更爱的我在外面等你,你才会拼尽一切出来;而不会——为了救莫言,而在里面就豁出了自己去!”
沫蝉心头一荡,抿掉新生的泪花,向他明媚而笑,“好,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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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拉着胡梦蝶,沿着公路行驶。
渐渐行到少人经过的海滨公路,公路前方有施工,挡着路障。警车被迫停了下来。
亲自驾车的宋昱懊恼地下车来,走上前去跟施工方交涉了几句,但是也没能被放行。宋昱一边走回车子,一边小心打量道路两侧。
海滨公路,一边是大海,另一边是陡峭山壁,倘若前后方被堵死,插翅都是难逃。
——当然,他记得关阙的嘱咐,说这种所谓的“插翅难逃”只是针对普通的凡人来说的。如果遇上非人类的,那就不好使了。所以可以凭借自然条件,却不能绝对依赖自然条件,之前的布置一定要尽量周详才行。
宋昱虽然不知道这次执行任务的对手是吸血鬼,却也能理解关阙的意思。
当年他跟关阙就曾经一起侦办过一桩“非人类”的案子。那是个飞贼,攀着住宅楼外墙的排水管,五分钟就能从一楼爬到12楼的。
那次他跟关阙带人都将那个飞贼追到死胡同里,那飞贼沿着眼前唯一的一栋楼的水管爬到楼顶去。宋昱以为封锁了这栋楼,那飞贼就无处可逃了。
结果没想到,那飞贼竟然凭借一条绳索,从楼顶甩到相邻的楼顶去,一个飞荡就飞过去了!
后来才知道,那飞贼是练过杂技的,专项是空中飞人,所以这对于普通来说“插翅难逃”的环境才对他来说毫无挑战。
宋昱站在车边点燃一根烟,冷静思忖着这回的对手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次市局大行动,关阙不动声色地从下属各个分局抽调精英上来。以他跟关阙这么多年共同作战的交情,都从没看见过关阙如这次这样谨慎。甚至,关阙根本就不肯直说对手的身份,就让宋昱更明白,这一仗有可能是他从警怎么多年以来,最难打的一仗。
排兵布阵的时候,关阙将开车运送胡梦蝶的任务交给了他,当时关阙拍着他肩膀,没多说什么,但是他却能从那手掌的分量上感觉得到,此行任务的非比寻常。
尤其让宋昱玩味不已的是,开会的时候沫蝉竟然也在。
这是非常规的,甚至是违反警局规矩的。可是宋昱却不能不想到曾经的连环剖尸案。于是会后沫蝉跟他说,“宋大哥,今天也许会派几条新训练好的警犬参战,宋大哥到时不必惊慌”的时候,他还是小小惊慌了下。
沫蝉,这个身子小小,却永远眼神宁静的女孩儿,真是越想越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一支烟没抽完,火儿便被莫名袭来的一缕山风吹灭。宋昱一蹙眉,连忙收回神思,将半截香烟吐掉,眯起眼来望向山壁。
同时,手指已经悄然握住佩枪。
——管它是谁,统统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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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起了雾,灰色的雾气随风瞬间袭上山壁,遮蔽住山上丛林。
山林幽幽,被浓雾笼罩,便仿佛有万千猛兽蹲伏其间,窥伺寻机便会纵身扑来!
车内的胡梦蝶紧张地从窗口向宋昱望来。
宋昱伸手扶住车顶,垂首向胡梦蝶微微一笑,“别怕。有人将你托付给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
胡梦蝶只能努力微笑,“好。警官,拜托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觉濡湿的雾气里,陡然而起一股凌厉的飓风!
——那不似真正的飓风,那是有人飞速袭来,身子所带起的风!
宋昱一抬头的当儿,如电的身影已经袭到眼前,车子另一边的车门被大力扯开!胡梦蝶一声尖叫,“啊!——”
宋昱都没能看清那个人,只能看见深灰色的一道身影,宛如电光,倏忽来去。
宋昱拔枪便击,枪声在海天之间“叭”的一声脆响!
那身影微震动一下,却没被击中,随之车子便剧烈抖动起来,胡梦蝶正被大力从中向外扯!胡梦蝶惊惶之下奋力大叫,“救命啊!沫蝉,救我!”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此时生死一线之间,她喊出的名字不是爷爷奶奶,甚至不是莫言,而是沫蝉?那个看着跟她一样柔弱的小女生,究竟有什么样的力量,会让她如此信赖?
只是她临危之时,那宁静到无波无澜的一双眼睛,以及冷静自持的小小骨架么?
电光火石之间,路易斯已经掐到她颈子的手,忽然仿佛被烫到了一般,他“啊”地一声惊叫,遂赶紧抽回手去。
趁着路易斯惊愕瞪着他自己手的刹那,胡梦蝶大叫,“警官,开枪!”
路易斯恼怒再扑过来,嘶吼着,“原来你没有被转化,原来你还不是血族!你脖子上戴着什么,为什么会烫着了我的手!”
如果胡梦蝶已经是吸血鬼,她不会这么无能,只敢大喊救命,而不扑出来拼命——路易斯狠狠地想,一定要回到别墅去禀告爵爷,原来莫言根本就是假装的,他根本就没有真的转化了胡梦蝶!
胡梦蝶听见路易斯这声喊,也立即意识到自己这样暴露,会对莫言有危险,于是她等不及宋昱再次调整姿势开枪,她自己便向路易斯扑了过去!
她手里攥着一根簪子,她听沫蝉说过,唯一可行的杀死吸血鬼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失血!于是她手里的簪子,直插向路易斯的心脏!
看过许多的吸血鬼电影,普通的人类在吸血鬼面前都是软弱都不堪一击。于是她知道她原本应该害怕,可是这一刻她却只想到莫言,她早已忘了自己的生死!
路易斯也没想到凯斯还只知道惊惶尖叫的胡梦蝶,下一秒竟然像只发疯的小老虎一般,不顾一切向她扑来——而几乎同时,那个人类的警官也开了枪!
胡梦蝶的反应太过突然,宋昱也没完全没能预知到,等看见胡梦蝶飞扑出去,他已经扣动了扳机!
“闪开——”宋昱惊慌的喊声在山海之前炸裂开。可惜,他的喊声却飞不过他的子弹……
子弹朝着胡梦蝶飞去,胡梦蝶甚至已经听见了子弹破风刹那的哨声,甚至——子弹滑过她飞扬起来的发丝,她都闻到了那一丝焦糊味道。
她真的要死了么?她真的来不及,再去看莫言一眼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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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蝉从周医生手里接过装着血袋的保温箱,带着雎鸠走向静安别墅。
莫邪目送着沫蝉的背影,目光一瞬都不肯离开。
电.话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响起来。是春衫冷的电.话。
电.话接听,春衫冷一向嘻嘻哈哈的嗓音,这一刻像是揉碎了寒冰,“主上,情形有变!”
“怎么回事?”莫邪急问。
电.话还没打过来之前,他已经察觉情形有异:路易斯追着胡梦蝶而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那边竟然还没有打响!
以吸血鬼或者狼族的速度来说,一场战斗岂会拖延这么长时间?
春衫冷气息微乱,“主上,对手并非只有一只吸血鬼?”
“什么?”莫邪一眯眼,“难道又有别的吸血鬼帮手?”
“不是。”春衫冷说,“不是吸血鬼,而是山林里埋伏着其它兽类!”
饶是莫邪都悚然一惊,“山林里,果然埋伏着其它兽类?!”
春衫冷没顾着分辨莫邪言语用词的细节,只急着禀报,“主上,我跟红禾遭遇群兽围攻,虽不至落败,但是收拾它们却消耗了我们一点时间,所以当我们冲过去救胡梦蝶的时候……已是,晚了一步。”
“主上,治小的们的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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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蝉跟雎鸠一起走进静安别墅,沫蝉望了一眼外墙上依旧挂着的大广告:岁月安好,一枕槐安……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里是孟槐安和蝴蝶的故事夭折的地方,所幸她终究还是将小蝴蝶平安地救了出去,否则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向那两位老人交待。
沫蝉忍不住再回望一眼胡梦蝶的车子消失的那个方向,心想,这个时间春哥和小红一定已经将路易斯捕获了吧?
还有宋昱,已经答应了她,一定会将胡梦蝶安全带回警局去。
她压下心中莫名的惊惶,定神一笑。
莫言,我来带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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