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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可能一整天都没人去碰,也可能在下一秒就被人拿走。
“或许,你们剧组有人对猫过敏也未可知?”
大致了解了下事情的经过,薄锦辰对那位女编导如是道。
剧组未必都是勾心斗角的地方,但一些小小的摩擦与事端却很难避免,就像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是群体互动间的必然趋向。
相比于有外人进了剧组偷猫,剧组中有人看猫不爽,甚至于看猫的主人不爽,而故意将小奶猫关在纸盒里遗弃,这更具信服力。
薄锦辰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有意无意间却暗示了剧组内部纷争的可能。
“沈诗雅那女表子!”
电光火石间,那名女编导和年轻人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沈诗雅?
这真是个久违了的名字,年初那场他入行以来连续崩崩崩剧后,两人再无接触。
要不是前阵子遇到了陆博轩,那个传闻中沈诗雅的靠山,兴许薄锦辰就会把这女人给忘了。但两次接触下来,很明显,沈诗雅对于陆博轩全然是个可有可无的路人,陆博轩真正关心在意的人是谁,他再清楚不过。只要有她在,她和他的合作还在,陆博轩就绝不会动他。
没理会别人剧组内部的争斗,薄锦辰带着钟倩罗姜回了他所呆的酒店,幸好,剧组没把整个酒店包下来,还有一些空房可以调剂。
“或许,我们可以聊聊。”
直到罗姜与自己合照完成,又拍了几组他上网时的照片后,这句话一直徘徊在薄锦辰嘴边,没有说出口。
他该和她聊什么?
是最核心的她为什么会喜欢上他,还是最近态度连番急转,抑或是今天以为她失踪的他的感受……?
无论它们当中任何一个话题,都在揭示一桩事实,他,在意她。
这是不该发生的,至少不该发生在他薄锦辰身上。
一是,薄锦辰,不艹粉。
二是,薄锦辰,不相信爱情。
无论违背两者中的哪一条,薄锦辰都会觉得自己正在变得陌生,更别说两条他都沾了边。
【理想化的扭曲和偏执化的扭曲】——这是穿越前一位心理医师递给他的文章。
当然,他没有病,世上不存在绝对心理健康的人,这是家族每年都会有的例行身心检查之一,相比于普通人,家族设的健康标准门槛更低,准确来说,不会损害到家族利益便是他们的健康底线。这位心理医师,此前已经和他一块度过五年年检,对于他内心的顽固因子,他一直便很清楚。
理想化的扭曲(idealized distortion),指的是人们把他人过度理想化,认为对方是完美的,是真诚地、善良地爱着自己的;而偏执化的扭曲(paranoid distortion)指的就是人们偏执地认为他人是无情的,甚至是会欺骗和伤害自己的,即便事实并非如此(Clarkin,Yeomans,& Kernberg, 2006)。
事实上,这种理想化与偏执化的扭曲,是一些人应对内心负面感受的防御机制(Clarkin, et al., 2006)。
理想化的扭曲,可以说是一种最原始的防御机制(primitivedefense mechanism),人们通过理想化一些关系来自我保护,仿佛这种被理想化了的关系的存在,意味着“有一个完美的人全心全意地爱着我”,于是可以证明他们自己是“值得被爱”的、是“可以被爱”的,从而使内心的焦虑感能够得到缓解和安抚。对于用理想化这种手段自我抚慰的人来说,每每想到那个理想化的对象存在、且爱着自己,就会感到由衷的温暖和快乐。
而偏执化的扭曲,则是一种“投射”。当人们太想要摆脱自己内心的不安和痛苦(比如,不相信自己可以被爱着)时,便有可能把它投射至外部他人,认为是他人的伤害造成了自己的痛苦——因为当伤害来自于外部而不是自身的时候,我们便有了正当性去对付它。这就是为什么留言中,对方没有立即回复,便会让Ta怀疑对方不爱自己而大发脾气。其实,她是因为那一刻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些感受而痛苦,比如“我总是一个被人抛弃的人”、“我是一个没有人爱的人”。
相比于理想化的扭曲,薄锦辰更严重的问题在于偏执化的扭曲。某些时候,他都相信世界上存在爱情,并且它们像是色彩缤纷的花朵,无比美好,但绝多数时候,他都不相信爱情,尤其在于他不相信这样的爱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辰辰,你看,这是天空,没有神佛也没有天使,但它依旧漂亮极了。”
年仅7岁的薄锦辰被母亲拉着小手,指着窗外开心道,她的脸上绽放的笑容像是朵纯洁无瑕的小白花。
“我当然知道天上没有那些,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只是水分子组成的一团团雾气罢了。”
小小个头的薄锦辰,仰头看向母亲,板着小脸严肃道。
“哇,我家辰辰好厉害噢!会说古文,还知道云朵是水分子组成的呢~真棒!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只知道棒棒糖有几种口味~啾!”
在自家宝贝儿子萌萌哒的脸蛋上奖励地亲了下,母亲的脸上很是骄傲自豪。
旁边不远处,辰辰的父亲正拿着报纸,听着母子俩的对话,望向趴在飞机窗前的一大一小背影,面上露出会心的笑意。
远远地看来,这是温馨极了又富裕极了的一家,因为,这是一架小型私人飞机,除了薄锦辰一家与两位飞行员还有三名空乘小姐外,别无它人。在航空旅行中,拥有这样一架飞机,享受这样自在舒适的飞机旅程,毫无疑问是奢侈的。
他们一家,现在是在去参加某位大人物的生日宴会途中。
就和所有富贵家庭的结合一样,他的母亲并不是某间民房小巷里的灰姑娘,也不是被遗弃的私生女,她的家庭同样富贵,只是底蕴尚且比不得薄家。不过,不知是否未被那个富贵圈子过度熏陶的缘故,辰辰母亲身上常常透露出少女般的天真,像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姑娘。
而辰父,他虽然是这一辈的长子,但对于家族企业并无多少野心,每天都只是完成他的分内事,然后和辰母一块游山玩水,不是每个薄家子弟都想把自己投身在事业中,执掌这艘属于薄家巨轮的权利欲里。他十分宠爱辰母,告诉辰辰,爱一个女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她宠成一个一辈子长不大的小公主。
于是,这是世家中难得一见的分外和谐的家庭。
辰母天真,辰父亦无大志。
在幼小的薄锦辰看来,这样的父母亲,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公主,他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直到……
飞机漏油,左边引擎陷入了难以启动的恶局。
更该死是,飞机上的降落伞居然储备不足!
三名空乘小姐是最先被放弃的,当得知两名机长在播出这则死亡预告前就已经封死了驾驶室的舱门,她们就崩溃了,这意味着,驾驶室现在很可能已经空无一人,在他们告知飞机出现不可修复故障后,便已经通过驾驶舱的单独通道离开了飞机。
空乘小姐们试图来抢客舱的降落伞,有一个人成功了,在她打开紧急舱门时,顺利的跳下了飞机,而另外两名则是被反应过来的辰父敲脖子打晕了。
薄家人关于这方面的教育从不欠缺,处于危险境地如何自救,也一直都是上流家庭里不可或缺的课程。辰父即便不算这门课程里的佼佼者,但一打二还是没多少问题的,更何况,这还是两个女人。
“宝贝,很抱歉,这个降落伞的主人必须是我,辰辰还小,如果没有父亲,他在家族里将寸步难行,相信我,世家的背后的确很残酷。我爱你,只是为了辰辰。等到辰辰长大足以自理后,我会来陪你的。”
辰父满脸深情地看着辰母,语气沉重道。
被这样的情况吓呆了的辰辰,傻傻看着父母,不敢作声,可瞬间又嚎嚎大哭了起来。不是因为这时的他能看懂生死,而是,母亲忽然像变了个人,她脸上的天真纯粹再也看不到丁点儿,这让薄锦辰觉得恐慌,不禁吓哭出了声。
“亲爱的,你想错了,薄家从来不止你一个人,如果我不在,你又因为家族利益取了别的女人,辰辰的处境不会比失去你要糟糕。但是!我家只有我,如果你不在了,我不会占薄家一分一毫的便宜,我会带着辰辰回我家,他将继承比呆在薄家更多的财富。”
辰母如是道,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提那个字眼——死。他们并不想当着年幼的薄锦辰的面,担下胁迫另一方去死的责任。
“不,宝贝,你想错了!你不在了,辰辰会直接成为岳父的遗嘱第一人,那时的薄家绝对会十分重视辰辰,辰辰也只会越来越优秀,因此得到更多。毕竟,你我该清楚,薄家立足于世绝不仅仅是钱那么简单,留在薄家,对辰辰更好。况且,你要相信我对你的爱,宝贝,我的小公主!我怎么可能背叛我们的爱情去娶另一个女人!”
辰父深情款款的说道,脸上还有些许的激动。
“亲爱的,我们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而我是如此的爱你,我完全无法想象失去我以后,你的生活将变得多么糟糕,每一天又该是多么的生不如死。这种苦痛,我不忍心由你来承担,你是那么的爱我。亲爱的……”
辰母哭泣道,看向辰父的眼里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此时,飞机的下坠感越来越强,即便是有自动飞行程序也改变不了左引擎停止运转的故障。
辰父渐渐地没了耐心,他开始生气,重重道:
“没有时间了,宝贝,只有两个降落伞,辰辰一个我一个,我受过专业的训练,我在才能保证辰辰的安全。你如果真的爱我们的话,这个时候,你该放手。现在的你已经不像我们认识的你了,如果你还是那个可爱的小公主,不要破坏我对你的美好记忆!”
“狗屁!薄凌,如果不是你喜欢装模作样,我会扮成这副样子?我们订婚前,你包养了多少个女大学生,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死了,辰辰才是真完了!”
一把攒紧了辰父手上的降落伞包,辰母已经丢弃了她天真无邪的面具,冷声斥道。
“胡扯!我那是正常恋爱,和你结婚后,我就没碰过外面的女人,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今天算是知道了!”
恼羞成怒的辰父当即用力一拉,将辰母甩在了地上。
“对!结婚后你是没有,订婚后呢?还正常恋爱,究竟大了几个肚子,需要我帮你数吗?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让我带辰辰走!”
“不可能!我怎么知道你又会不会再嫁!休想给我儿子找个便宜爸爸!”
……
辰父勃然大怒,辰母竭嘶底里。
这是年幼的薄锦辰看到的童话里爱情的结局。
最终,辰父敲晕了辰母,喝令薄锦辰穿好降落伞,跳下了飞机。
但不知是他力度太轻还是慌乱中敲错了位置的缘故,就在父子俩跳下来的那一刻,辰父被辰母紧紧抱住,两人一块跳了下来。
单人降落伞自然承担不住双人的重量,很快,辰父的降落伞就绷到了极致,瞧见不远处的薄锦辰的降落伞,他操纵着绳索,竭力往旁边的小小身影去够。
对于高空降落,那是十分危险的举动,并且也未必真的能够有效救助,反而很可能害了薄锦辰。辰父这般做,完全是出于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心理。
当辰母意识到辰父的举动后,大概,她真的不如辰父狠。
辰母冲着不远处的薄锦辰喊了一句,可惜高速坠落的气流声,令薄锦辰什么都没能听清。或许她知道薄锦辰没有听清,又或许她以为薄锦辰听见了,她松开了她一直攥着,虎口已经攥出了血的双手,以更快的速度朝着云层的下方坠去。
在辰母的脸上,薄锦辰似乎又看到了飞机窗边母亲的那抹笑容,像是朵纯洁无瑕的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