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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
韩七最近很烦,其实自打他出了京城,就长期处在一种无人指路自己四处乱闯的情形下。
宋大哥让他尽量扩大势力,他也照办了,可等自己手里有那么多的兵马,才知道事情远没有想像中的简单。
首先,这么多人在何处落脚,淮北一处小隅容纳三五千人不在话下,等上万如狼似虎的青壮丁聚到一起,还有上千匹战马,吃饭住宿还有粮草都成了问题,更别说这些人个个强悍,打架生事无所不能,随时都有群殴生变的可能。
眼看着要过冬,困难一天比一天要剧,韩七一个人对烛独守空夜,强大的压力几乎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他得占城池用以安置这些人,光占还不够,要严格治下,约束他们不能滋事生非,最起码抢人钱财、霸□□女的事再也不能允许发生。
种种事宜忙得他几乎要忘记阿瑶,实在是没有时间去想她,短短几个月,他掉了有十斤的肉,四斤成天跟在身后念叨大当家该吃饭、抽空多睡一会儿。
韩七没空,他带着上万分哗变的士兵等同于造反,若不当心头颅会被挂在城楼上示众。
连攻下两座城池可以暂时缓口气,京城的信使也恰在这时赶来,就连四斤也知道这会是个让韩七高兴的时刻。
不等信使把宋十一郎的话转述完,韩七迫不及待从信使手里抢来火漆封口的密信,一把拆开逐字逐字看下去。满满两页纸没有提到阿瑶一个字,就知道宋大哥黑心肠,故意瞒着不告诉他。
韩七耷拉着脸不高兴。
信使还有话说,提到梁恒文受伤,想请顾神医出面。
韩七没好声气,“我答应过顾神医,不会强求他为任何人出诊治病,老头固执,也说过不想再踏进京城一步,这事还有点难办。”
信使也为难,皱着眉道:“我家郎君还想借顾神医之力,把姬家大娘子接出京城,没有他,这事可怎么办得成!”
韩七眼睛发亮,奔到信使面前追问:“京城又有变故?阿瑶她还好吗?”
四斤对天翻白眼。
信使面无表情,心道郎君说过,只要提起姬家大娘子,韩小郎君是指哪打哪,果真。
“不大妙,郎君想尽了法子,但是别人一听要娶姬家大娘子,别说应下人都躲得没影,大娘子也不愿意将就,他怕拖下去让钟家得利,只好求助韩小郎君。”信使按宋十一郎吩咐的话说道。
韩七得意挑下眉毛,那当然,谁敢娶阿瑶,即使他们个个诚心求娶,阿瑶也不肯嫁。
他脸上露出笑容,说着去去就来,人已经冲出去。
四斤跺脚,这祖宗又三天三夜没合眼,想办正事也得先补会觉再说罢,没救了。
韩七像风一样冲进顾神医住的小院,顾家孙儿大郎吓得鬼哭狼嚎,顾神医气得拍桌子,怒骂:“你又来干甚么,每回来都要吓得我家孙儿夜不能眠,不是说好了想求医问药派个别人过来,老夫一样能开出方子。”
韩七陪笑,伸手想哄顾大郎,谁知那孩子哭得更厉害,抽噎着跑出去找娘亲。
屋里清静下来,韩七一屁股坐在椅上,刚落座又被顾神医拉起来,老头埋呔他:“我新制的药,你也不长眼。”说着从韩七后襟上揪下几片压得稀巴烂的药膏。
“我来想求你老一件事,长安城有位旧友被套野兽的陷阵所伤,这天下恐怕只有你老能治。”韩七开门见山道,反正他好话说多了在顾老头面前也不管用。
“不去!”顾神医想都不想一口回绝。
“没说让你老去,想借你家顾生一用,替我跑一趟,顺便捎个人回来。”韩七来的路上想好了主意。
顾神医瞪着精光四射的利目打量韩七,哼道:“又是你上回说的那位小女郎吧,别忘了人家是公侯家女儿,要想胡来自个去,别拉着我儿子垫背。”
韩七一脚蹬在桌上的药盒旁,顾神医看得心肝肉疼,“快收脚,那全是宝贝。”
“你老答应了我就收。”韩七耍赖。
顾神医气得提起捣药的药槌要打韩七,韩七嘻笑着摆手:“可别,你老追过来,我一个不小心,打翻你这些瓶瓶罐罐怎么是好。还有,后面厦房里半屋子成药,要是进去老鼠或是走了水,你老岂不更心疼。”
听出韩七话里的威胁意思,顾神医气得吹胡子瞪眼,他这么不长眼结交到这么一个无赖的小友,论力气打不过人家,轮实力更是沾不到边,说不答应罢,韩七又没叫他去,只是想借顾生一用。
哼!顾老头也气得坐到自个调配未干的药膏上头,胸膛一鼓一鼓的。
韩七偷笑,努嘴示意顾神医看身底下。
顾神医意识到跳起来,一把扯下沾在衣服上的药膏,见都压得不成形,把七.八块全扔到韩七怀里,气冲冲道:“全送给你,真是扫兴,自打遇见你,老夫没走过红运,件件事走背字。”
韩七险些被黑漆漆的膏药糊了一脸,亏得他机灵躲开才没到沾到。见惹恼顾神医,他满不在乎,故意逗道:“怎么,你老还想倒回去把先帝救活了,让他给你封个天下第一御医名号。”
这可是提到关键点,顾神医全家能逃命全靠韩七,他嘴上不想承认,心里却一直承着情,狠瞪韩七一眼,敲窗子喊来独子顾生,手指道:“你替他跑一趟长安城,不管捎带的人是死是活,你要给老夫毫发无伤滚回来。”
顾生憨笑,早已习惯老爹的刀子嘴豆腐心。
韩七掏了掏耳朵,追问一句:“那个从万象阵里死里逃生的人,你老要不要会一下?”
但凡医术精湛的大夫听到疑难杂症都会心动手痒,顾神医也不例外,不过他一向长着鸭子嘴,“人要是死了,就别带来碍事。”
韩七微笑,宋大哥交待的事办成了,阿瑶也转眼间要来,皆大欢喜。她来了,他怎么安置她,总不是跟着自己住在行营里,身边总得要三五个听使唤的婢女婆子什么的,还有胭脂水粉衣裳料子也要备着点。
韩七脑袋里开了杂货铺,一门心思要替姬瑶准备个安稳的落脚处,人还没回到行营,找他的人撵到跟前贴耳密语,他听完后一脸的笑意消失,眼中腾起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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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中,姬瑶被一声尖叫吵醒,她边握着枕下的匕首凝神听四周的动静。
阿奴第一个赶来,小脸煞白煞白的,指着镇国公住的院子说是声音从那边传来。
没等姬瑶穿好衣服,胡管事第二个到屋外,说是翠莲动了胎气,镇公国命他去请大夫。
“几时了?”姬瑶系着衣带隔窗问道。
“丑初,这时候出不去,路上还在宵禁,小的手里没有路牌怎么行事。”胡管事也是一肚子的苦水无处诉。
“姬妾生孩子论理要夫人坐镇,再者太夫人也键在,这种事论不到我出面。”姬瑶支着招,又补充一句:“你办事往后缩着点,别干出力不讨好的事,能甩则甩,砸到自己手里可不好。”
胡管事明白,应下去敲小梁氏的院门。
已经被惊醒,姬瑶也不想再躺下,点亮油灯看起书。
翠莲还没到生产的正日子,提前两个多月发动是有点奇怪。不过,任谁看到靖义侯府的乱象,也不想自己家中有一天要沦落到庶子姬妾们翻身坐主,小梁氏大概被刺激到了,暗中有所动静了罢。
如姬瑶所料,小梁氏不肯拿出腰牌,姬府上下只有她手里可能会有这东西,她说没有,太夫人和镇国公把桌子拍翻也没用。
钟家的势力在眼前摆着,太夫人不服气内侄女得势,可镇国公还要顾忌连襟一手遮天。
姬府已经被停了公侯之家的例银俸禄,削爵降等便是下一步,镇国公苦于没有机会去讨好连襟,哪里敢为了姬妾再去得罪小梁氏。
在洛阳纳了翠莲那不是因为心里堵得慌,想膈应小梁氏,再这么不识趣,吃亏的可是自个。
小梁氏颇为得意,总算是让她出一口气。她见到哥哥家的庶子姬妾争相越过嫡出的风头,绝不会让发生在自己和儿女身上。
“我的孙儿哦!”太夫人抹着泪一声声念叨,眼睛剜向小梁氏恨不得生吞了她。
镇国公看看小梁氏,又看向太夫人,禁不住心里牵挂再奔向翠莲的产房外,听见一声声惨叫,盆盆血水从他眼前送出,腥味冲到他的鼻息中,几下折磨,他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我的儿!”太夫人这回是真的嚎叫出声,捶足顿胸骂小梁氏:“都是你这个贱妇见死不救,看生生死晕我的儿,他死了你能落什么好。”
“且早呢,你急什么。”小梁氏一把搡开太夫人,用尖指甲掐镇国公的人中,一探鼻息正常大松一口气,女儿没出嫁,他急着死去干嘛。
镇国公只是连日酒色不断,气虚体乏,加上熬夜,气息翻涌一时昏过去。
小梁氏挥着帕子,命人把镇国公送到自己房里养着,她也提腿便走。
“你们都走了,翠莲怎么办?”太夫人急急拦阻道。
“不是有娘亲你吗?翠莲是你的亲儿媳,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心头肉,你可要照看好了。”小梁氏反讽一句,溶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