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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宴几乎是一夜未眠,总觉得身边空荡荡的。半夜床上似乎有人爬上了他的床,他迷迷糊糊搂过身边的不明物体睡了一晚上。
天方才蒙蒙亮,军区的起床号角便如期而至。熟悉久违的号角声,将高宴从梦中拉回了现实。高宴没有睁开眼睛,对着自己紧紧抱着的不明物体亲了一口。
咦?这唇感似乎不对。
高宴睁开眼,看见一条威武雄壮的大黑狗正吐着粉嫩的舌头,呼哧呼哧的看着他。
黑子的眼睛明亮透彻,见高宴睁了眼睛,两只前爪便摁在他的双肩上,粗糙的舌头在高宴脸上好一阵舔,以此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高宴坐起身子,将大黑狗搂在怀里,狠狠的揉弄它身上的肥膘,哈哈笑道:“黑子!哎呦!这么久没见,可长了一身肥膘。”
黑子是条退役的老军犬,当年在任务中断了条腿,而黑子的主人也在那场任务中不幸身亡;黑子不能再继续当军犬,高宴也就索性领养了残疾的黑子。
一大早,高宴跟着高老爷子去林家象征性的提了提亲,再象征性的表现出高家为了娶林老家的孙女儿是多么的不易;
两个老爷子摆了几桌酒,请了平日来往密切的战友;
这场所谓的喜宴要多简单有多简单,两个老爷子在席间喝的是面红耳赤,阵阵的来两句慷慨激昂的酒话;
林小青挽着高宴,挨着桌子一一敬过了酒,几桌下来,林小青的头开始犯晕。
林小青的酒量不小,可酒桌上的爷们儿喝的都是纯度极高的自酿白酒;林小青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娃,握着酒杯一圈转下来,脚下和踩了云似得,轻飘飘的。
高宴拿林小青当借口,下了酒桌。
林小青在卫生间好一阵干呕,可肚子里却空荡荡的,呕了半天也没呕出个什么东西。
高宴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脊背:“你可以少喝点儿,瞧你……”
林小青直起身子,拉住高宴的胳膊:“陪我去草坪上坐坐,吹吹风。”
高宴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好。”随即半蹲□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来,跳上来,我背你。”
林小青不由笑了笑,爬上高宴的背,轻松的勾住了他的脖子;
高宴背起林小青,轻松不吃力;高宴心疼这样轻飘飘的林小青,记得林小青高中那会儿,胖嘟嘟的,他背着林小青走一会儿就浑身的汗;那个时候抱怨林小青该减肥了,可这会儿,背上的人倒是真瘦了,可他总就特心疼这样清瘦的林小青。
高宴将林小青放在草坪的石凳上,林小青刚坐下,一条满是肥膘的大黑狗,一瘸一拐的从远处跑来。
林小青远远看着在草坪上吃力奔跑的黑子,黑子的后腿断了一条,那条残废的后腿就像柔软的尾巴似的,拖沓在地上;黑子跑的很吃力,也很兴奋,在草坪上跌倒了好几次,却又吐着舌头,欢快的爬了起来。
林小青鼻头有些酸,黑子还是这样笨拙。
黑子那条有劲儿的单后腿借地一蹬,扑在了林小青身上;林小青被黑子彪悍的体格撞的有些招架不住,差点儿跌倒;她将黑子的大狗头往怀里一阵儿狠揉,黑子伸出舌头在林小青脸上舔,嘴里呜呜直叫唤;
林小青的手不小心触碰到了黑子那条柔软残废的单腿,眼眶突然就润了。
像黑子,即使失去了一条腿,但依旧能高兴的在草坪上奔跑,即使跌倒了,还能憨呆的站起来,继续朝着喜欢的人跑去。
黑子曾经跟着主人去深山搜救被泥石流困住的山民,不幸的是,黑子的主人被落下的山石砸死,当场身亡,连反应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山上细小的落石依旧像拳头大的冰雹一样,纷纷往下落;同去的战友见情况危机,便拉着黑子往回走,然而黑子却死死的咬住主人的衣服,死守不走;
落下的石头压住了黑子的后腿,当战友们沿着原路返回时,黑子的后腿骨已经被压的粉碎;遭受了碎骨之痛的折磨,可是黑子的嘴,却依旧死死咬着主人的衣服。
黑子的主人以军人的荣誉下葬,黑子硬是从医院爬起来,拖着残废的腿,一瘸一拐的跟着战友的车走;那日天空也不作美,下起了一场大雨;黑子到墓园的时候,送黑子主人下葬的战友们正准备往回走,却看见了拖着废腿走进墓园的黑子。
黑子带着自己那只被石头压得粉碎的残腿,吐着舌头,淋着大雨,直挺挺的立在墓碑前,就像一个正在敬礼的军人。
黑子在墓碑前忧郁的趴了两天两夜,战友们敬佩黑子,想着办法想把它抱回去,可是黑子见人靠近,就像狼似的狂吠;黑子曾经是部队最凶猛的军犬,勇猛无敌,没有人敢靠近它;
战友们都以为黑子必死无疑了,可半个月后,黑子却突然回了军区;黑子安静的趴在主人曾经住过的房门外,静静的等。
等了一夜,好容易门开了,它激动的站起来,一抬头,看见的却不是它的主人,随即又失望的趴下。
接下来的日子,黑子每天的生活就是守在门外,期盼有一天主人能从门里走出来;每到军区的号角声响起,黑子就艰难的用自己仅剩下的三条腿围着训练场跑步,就像从前一样跟着主人晨练一样。
黑子跌倒了爬起来,围着训练场一圈一圈的跑。
那年春节,林小青和高宴回了军区大院,他们在训练场晨跑时,几乎每天都跟在黑子的后面,看着黑子一瘸一拐的跑步;再后来,他们慢慢的接近黑子,两人将黑子夹在中间,陪着黑子慢跑。起初黑子很反感,还对着高宴和林小青呜呜的叫,可一个星期后,黑子也就接受了他们。
高宴将黑子带回了新家,每天都和林小青带着它训练。
黑子认主,但更通情;黑子逐渐喜欢上了和高宴、林小青。
但即便它有了新家,它每天还是会习惯性的蹲在门口等主人。
林小青抱着怀里的黑子,觉得对它很抱歉;她和高宴答应过要照顾黑子,可最后两人因为学业、事业而没能继续留在军区照顾黑子。
高宴有将黑子带离军区的想法,可是这对于黑子,莫过于是另一种残忍。
黑子已经习惯了,在门口等主人,希望有一天,主人会从门里走出来,蹲□子,揉它的脑袋,铿锵的叫它:“好黑子!又结实了不少!”
虽然一次一次的失望,但它从来没有绝望过。每天在训练场一瘸一拐的奔跑,幻想着主人在它身后追着它,底气十足的喊它:“黑子!”
林小青伸出手,黑子十分乖巧的将前爪搭在了她的手掌心。
林小青随即拍了拍它的头:“好黑子。”
高宴也蹲下来,伸出手给黑子顺毛,笑道:“瞧这家伙长了这一身的肥膘。”
林小青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
黑子果然准时的站起来,舔了舔他们的手背告别,朝着A栋家属区走去。
高宴和林小青不约而同的站起身子,目送黑子离开;黑子这是习惯性的“回家”,等主人。
虽然主人不会再回来,但它依旧坚持着;在它的世界里,主人会回来看它的。
林小青揉了揉自己的湿润的眼眶,声音有些哑,她问高宴:“你说黑子知道它的主人已经死了么?”
高宴搂着林小青:“或许,它的主人还活在它的心中。在我们的眼中,觉得它很傻、活的很痛苦;但也许在它的眼中,等待是件很幸福,很快乐的事。”
高宴低头看了眼林小青,就像他等林小青一样。在别人的眼中,他很傻痛苦,可他在等待中存着希望,就很幸福。他现在只等,林小青说爱他。
林小青点了点头,看着碧幽幽的草坪,喃喃自语:“等待未必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那些曾经最美好的回忆。”
她过去的几年,活在袁慕的回忆中,无法自拔,那些和袁慕在一起的美好回忆就像是万千滚红的烙铁一样,在她的心口烫过一遍又一遍。
现在的黑子,会不会就被那些美好的回忆折磨着?
高宴搂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问她:“怎么会有这种感叹?又在想那个死了的男人?你现在的男人活生生立在你眼前,这是对你老公不尊重,也是对你死去的前男友不尊重,知道么?”
林小青偏头问高宴:“那要是他没死呢?”
高宴抱着林小青,安慰似的对她说:“没死你就更不能想,什么样不长眼的男人竟然抛弃你?那种男人更不值得留恋。”
林小青忒正经的望着高宴:“我是说,他不仅没死,而且还亲了我,你会生气么?”
高宴以为她开玩笑,揉着她的脸,安慰似的说:“当然不会,你是我乖媳妇儿嘛。”他当然不会因为一个死了的男人做假设,而说出某些让自家媳妇不高兴的话。
林小青继续问他:“他不仅亲了我,我还表现的十分配合……你会不会不理我?”
高宴看着林小青一脸认真的模样,问她:“不会真的没死吧?”
林小青忒正经的点头。
高宴继续问她:“他不会真的亲你把?”
林小青继续点头。
高宴紧接着又问:“你不会真的很配合吧?”
林小青继续小鸡叨米。
高宴表现的很平静:“什么时候的事儿?”
林小青:“画展那天晚上。”
高宴脑子里猛的就闪过林小青和袁慕狼狈的模样;如果他没有记错,林小青的前男友叫袁笙,袁笙和袁慕……都姓袁……会不会?
高宴继续平静,柔声问林小青:“是袁慕?”
林小青微愣,高宴果然是很机敏。
高宴深吸一口气,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林小青觉得,高宴的平静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她赶紧机智道:“是他勾引我!”
作者有话要说:坦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