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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呜……”呜咽声阵阵,我侧眸一看,“大街上哭,你也不嫌丢人!”
“只要二小姐不怕,那我自然也不怕!”她撅吧起嘴,傲娇的不行。
嘿~这妮子,是打算跟我破罐子破摔了是吧!
“呜呜~呜……”
长街上,越来越多的人因她的呜咽声而驻足停留,重活一次,我实在是不愿意再做那市坊百姓间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我拉起她的手,于人群中窜流的厉害,边跑边道,“行了行了,报销是不可能报销的了,不过今日本小姐开心,你想吃什么想买什么,我给你付账就是了。”
“当真?二小姐可不兴骗人。”
看着她的傻样,满肚子因婚事而惹的憋屈也稀稀落落的散了个七分。
“嗯,不骗你,骗你有什么好的,又不能多块银子,少点肉。”
“二小姐!”她气鼓鼓的跟上我。
没走一会儿,便见远处乌泱泱挤着一群人。
我拉着她的手靠近一点点,侧耳聆听,对话声果真清晰明了。
为确保所听事情的准确性,我看向孟夕,低声吩咐了句,“去问问,这乌泱泱团了一片的是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孟夕应声而走后,我立在原地环顾了眼四周,终于,发现一好地。
上了年纪参天大树下,有一把藤椅静静放着。我走过去,拂了拂灰,慵懒懒坐下。
半柱香后,孟夕归来。
我抬眼一望,怎么还跟着两个姑娘?一个头发凌乱,我见犹怜,一个红缨掠地,英姿飒爽。
“叫你去,是看热闹的,你怎么给我领回来两个姑娘?”
孟夕看着我,张了张口,显然有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行了行了,知道你嘴笨,寻日里所有的机灵劲儿都用来坑害你小姐我了是吧!”嘲笑完孟夕,我便又将视线重放到了那两个姑娘身上。
我见犹怜的那个穿的是一身粗布麻衣,看得出家况清贫,而英姿飒爽的那个么……
我细看了好一会儿,才舍得将视线收回,真是多年未见,再见竟又是初识。
她是镇关将军陈常的女儿,陈家三小姐,陈旌旗,旌旗蔽空的旌旗。
“两位姑娘看上去,是才打过一架?”
“我……”粗布麻衣的姑娘“我”了一声后急匆匆垂下眼眸,信眸水漾,看得我怜花心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男儿家有泪不轻弹,但也不代表咱们女儿家的就可随意洒落啊。”
“给!”我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个绣着“覃”字的帕子,伸到她的面前,“擦擦吧!有什么话好好说,能给你做主的我一定给你做主,哭哭啼啼的模样,丑~”
她接过帕子,倒真止了哭,“小姐真能给我做主?”声音沙哑,略带哽咽,她看向一旁的陈旌旗,怨怼意,肉眼可见。
若非方才我听到了她们的交谈,晓得了,她如今这幅模样,不过是因为女扮男装报考科举时,被她陈旌旗一枪给无意间拆穿了。
定要误会为,是她陈旌旗始乱终弃,要做那负心人,毕竟,这姑娘如今穿的可是男儿装。
女子始乱终弃者虽少,但煌煌天下,有,也不意外嘛!
“嗯,能做主的,本小姐,一定给你做主。不信,你问她!”手指孟夕,我玩赖的眨了眨眼,你领回来的,坑你一下不算坑。
她“啊”了声后,反应过来,凑到我身边,“是的是的,咱们二小姐可是陛下亲封的元阳郡主,姑娘有什么委屈大可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元阳……郡主?”红樱飞舞,陈旌旗抢在那女子答话前,率先问到,“哪个元阳?”
对上她的眼,我弯了弯嘴角,“元贞利亨的元,旭阳东升的阳。元阳!”起身走到她面前,“对这二字,姑娘可有见解?”
她收起长枪,往后一背,撇过头,“见解不敢当,只觉得这两个字不太吉利。”
“哦?不吉利在何处?”还真是和当年一样,暴脾气的很。这样的性子,也难怪会遭了陆太妃的暗算。
我很想和她就着这吉利不吉利的攀谈一番,不为叙旧,单为她这人。
只好像……她不太乐意搭理我。
问出口的话成了掉入井中的石头,毫无声响。
“郡,郡主?你,你是郡主?”那个叫陈旌旗吓得瑟瑟发抖的姑娘,见我靠近,终于大着胆子开口问我。
我朝她一笑,“差不多吧!”
复坐回藤椅上,我支棱起半截胳膊,很没女儿样的瘫倒在一侧,看了眼面色沉着的陈旌旗后,对那柔弱姑娘道,“她长得凶巴巴的我不爱搭理她,你们两个之间的事儿,就由你说吧!你长得好看,我听的也开心点。”
小白兔样的姑娘被我逗得一乐,贝齿微启,眉眼稍弯,露着两个梨涡,一深一浅。
我这才发现,她生的是真的好看,柳叶长眉,杏眼小口,肤白如玉,又脖颈修长。
委屈样叫她拿捏住了精髓,七分可怜里透着三分坚韧,粗眼看是菟丝子的柔弱,凌霄花的攀缠,可细细看来却又充满真挚与纯净。
像个八九岁的孩子,已知事却又不服事。
她温吞的将事情的原委跟我讲了个明白后,便迅速低垂下了眼。
我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一步,她懵懂依我,半步之距,我从藤椅上站起,拿着根,方才没忍住从藤椅上掰扯下来的枝条,抬了抬她的下巴。
“低眉顺眼那是没底气的人才做的模样,小桃姑娘,是那样人的么?”
据她所说,自己姓陶,单名也是个桃,陶桃,家里人爱唤她小桃。
靖州人氏,家里有父也有母,自己孤身一人女扮男装进京只为求学中举。
好证明,自己即便是个女儿也丝毫不输世间男子,根本就不会成为族中累赘,更不该早早的就被嫁给别人,相夫教子,温吞一生。
我看着她说这话时决绝的模样,很难想象,做出这个决定费了她多少勇气。
我从不是个好人,也从不是个善良,容易心软的人,方才答应给她做主也不过是三分哄,七分骗,为的只是求一个事实来应证我耳力的增强。
而如今,听了她全部说辞,我竟觉得有点愧然。
但愧然归愧然,我需要抱歉的也只是对她一开始的算计。
她女扮男装求取功名一事,我仍不苟同,“小桃姑娘这是在怪,这红衣姑娘坏了你的事儿?”
她怯生生“嗯”了一句。
“可就此事看来,我觉得这红衣姑娘做的没错。”
“郡主!”她着急忙慌的唤我一声,双眼也迅速红肿起来,一颗颗饱满的眼泪珠子氤氲在她眼眶,仿佛我要是再说一句话,它们便就要应声落下似的。
我摇了摇头,这性子不好,做官的人性子哪能这样软捏,这不是给人递梯子,让他爬自己头上去么。
抬手撇去她眼角的泪,我下意识的温柔起来,“你先别哭,我说过女儿家的泪也很贵的,你若信我,不妨听我两句可好?”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了声,“好!”
我拍拍她冻红的已不再白皙的脸蛋,哄道,“你说你入京是为求学中举,是么?”
“嗯,是的。”她回我。
“那你可知,在我朝,女子同样可为官?”捕捉到她眼中瞬间划过的茫然,我接着道,“晟武时期的陆司蜀陆大人,可有听过?”
她想了想,瞪着水汪汪的眼,又眨了眨,“有。”
“听的是些什么?总不会,是她的那些私家密辛吧!”
“噗~”一直充当着背景板的孟夕突然“噗”一声笑起,一下子便把我辛辛苦苦营造了半天的氛围给毁了个干净。
我又气又恼,想开口骂她一顿,却又怕吓到了面前的小白兔,只好转过头瞪她一眼。
瞪后再回头,面色大转,呈双向差距,温柔如水,“别管她,她就是个玩赖子,一整天的笑来笑去,也不知道笑个啥,不管她,咱们继续说咱们的。”
“关于那位陆司蜀,小桃姑娘知道多少?”
她抿了抿唇,终于舍得与我四目相对,“我…知道的不多,只晓得那位大人是我朝第一个女官,虽主文,但也曾舌战群雄,于晟武十九年的合宫宫宴上把满朝百官说的哑口无言。
还尊晟武帝的命建了我朝第一个,只收女弟子的书院。
这样的女中豪杰,堪当我辈女子楷模,只可惜,那位大人如今已没了踪迹。我……”她苦涩了会儿,“若是我能早生个二十几年便好了。”
“早生个二十几年?”我掂着藤枝打她一下,“若早生个二十几年,如今你可就是老太太咯!看你这么爱哭,肯定还会是个奇丑无比的老太太,就像这样,这样!”比着鬼脸,我冲到她面前。
“咯~”银铃声起,我松了长长一口气,“笑了啊!笑了就不准再哭了!再哭,我就派人拿隔夜的馊抹布堵上你的嘴。看你是先哭死,还是被抹布先臭死!”
她抬手掩唇,笑不露齿。
我接着方才未完的话,道,“其实你若真羡慕女子为官倒也不用早生那几十年,放眼看看,殊不知你身侧就有一位呢?”
她看向陈旌旗,满眼不可置信,“郡主,说的是这个姑娘?”
我点点头,看向陈旌旗的眼里是藏不住的自豪,昔时的约定,她做的很好,“是啊!不知道了吧,你眼前的这位姑娘啊,来头可不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