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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同理心大概是进化中最难能可贵的吧,雁门关失守的消息传到京城,汴京成的人才开始不淡定。
唏嘘感慨死掉的无辜百姓,恐惧这样的屠刀有朝一日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也有人却想汴京城可是京都,此乃天子脚下,怎么可能会保不住,真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
盲目自大,往往是人犯错的首因。
公主府。
曾玉焦急的等在院子外,直到青梧从内院出来,“怎么了?阿爰刚从那种地方出来,又发了高烧身子弱的不行。”
“青梧姐姐,我也知晓不该在此时来打扰,可是我那两位姐姐被弄到暗娼窑子里去了,如今都找不到人在何处。”
青梧叹了口气,“那你随我进来吧,阿爰刚醒。”
曾玉跟着青梧进了院子里,刚进去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儿,随即便听到赵微君的咳嗽声。
这样的天气屋子里还挂着厚帘,曾玉好久没有见到赵微君了,知晓王爷去了感怀郡主的遭遇。
赵嫽在床边端着药碗喂她喝药,赵微君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曾玉眼眶一下就红了,她从前最是能夸赞赵微君的眼睛漂亮,又大又水润,最是有灵气。
“郡主!”
曾玉过去靠在床边,赵微君侧了一下头看清眼前的人,唤了一句,“曾玉。”
赵熠的处罚是将人关了一个月,宁安郡主的封号是彻彻底底褫夺了,她如今也就是庶人的身份了。
行刺皇帝,父亲还是待罪之身,赵熠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够仁慈了。
赵微君看到曾玉在哭,她下意识想去哄她不要流泪了,可是她觉得好累,连开口说话都很累。
赵嫽喂完药,看了曾玉一眼,“你跟我出来吧,阿爰要休息。”
曾玉也不好打扰这个样子的赵微君,跟着赵嫽出了门,赵嫽知晓她定然是有事找赵微君,故而问道,“有什么事吗?”
她赶紧答道,“公主殿下,您可记得张家的两个女儿,就是张闻道的那两个女儿。”
赵嫽好像有些印象,“张茹和张涵两姐妹吗?”
曾玉赶忙点头,“是啊,可是如今张闻道被发配儋州去了,家眷被流放充奴,她们二人被弄到了妓院,我找也找不到啊,所以才想问问郡主有没有什么办法。”
若是说旁的,赵嫽或许还会有办法,可是妓院还是那种暗娼的话她平日里都不怎么沾染。
“你先别着急,本宫叫人帮你先找着,一有消息本宫立刻去通知你。”
曾玉谢恩,“多谢公主。”
“无妨,我也心疼她们的遭遇。”
等到赵嫽派人去打听寻找了两天一无所获,她如实告诉曾玉不免有些失落,而后屏风后传来赵微君的声音。
“阿嫽,你那样找是找不到的。”
赵嫽赶紧扭过头去,“你怎么下床了,身子还没有好呢,出来做什么?”
赵微君只着中衣,披着一件薄斗篷过来坐下,“你的人怎么问的?暗娼这样的地方难道要去大街上打听,这能打听出来吗?”
这样的场所,是朝廷要取缔的,怎么可能在明面上见光呢。
“叫飞霜去问赵审,他肯定知道。”
话没说两句,赵微君便开始咳嗽,震动着胸腔都是疼的,青梧赶紧倒水,赵嫽叫她快去歇着,赵微君摆了摆手拦着,“赵审这个人虽然纨绔倒是还算义气,飞霜,我同你一起去。”
“赵微君,你疯了?你现在走一步咳几声的去哪儿啊?”
赵微君对赵嫽笑笑,“那样的地方多半难以把人带出来,赵审这个家伙是个胆小鬼,他顶多告诉我在哪儿,旁的力气却不肯再出了。”
“那你也能叫旁人去,你叫我去也行啊,你何必亲自去呢?”
“你是公主,怎么能沾染那种地方,你放心我的身子自己清楚。”
“阿爰!”
“我不想一直躺在床上想我爹爹,阿嫽你就叫我去做点事情吧。”
赵嫽沉默了,眼睁睁看着她同她们出门,又巴巴的嘱咐了好半天。
果不其然,赵审倒是帮她们问到了张家二姐妹被弄到了什么地方,只是这样的地方他平日里都不去。
因为脏,恶心,他看不上。
所在的地方是一条全是饭店的街道后面,那些饭店懒得倒水倒油全部堆在了一处,这样的天气闻起来一股发酵的味道叫人恶心头晕。
地上不知道是谁家没有清理干净固在地上的橘色油渍,七横八行流了一地,一旁满天飞的苍蝇在盯腐烂的鱼头,鱼眼睛朝上翻着。
赵微君忍着恶心,心里也佩服来这里寻欢取乐的人,不过这样的地方都是一些没钱的男人来的地方,达官贵人要么私自挟妓要么去高级的风月场所。
这里的管事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矮胖矮胖的,脸上一层浮起来的油,看着不比外头好多少。
见来人是几个女人,心想还有肉兔子跑到狼嘴边的呢?不过她们衣着倒是不凡,看着像是有钱人啊。
若是在她从前早就开口直接要人了,汴京城里还没有敢不给她赵微君面子的,可如今她已然不是郡主了。
“大哥,我们是张家姊妹的亲戚,能否通融一二叫我们见见面呢?”
那男鸨眉头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皱起来,像是用烧糊的火柴棍画上去的,伸出来的指甲缝里肉眼可见的泥渍。
“什么张氏姊妹啊?这是我家没有你们要寻的人。”
赵微君只能用钱了,面额巨大的交子放在他面前,男鸨明显心动,毕竟谁会同钱过不去呢?这俩姐妹姿容上乘,又是那种有钱家庭出来的大家小姐,有这样的亲戚也说的过去。
屋子里白日都异常昏暗,又闷又燥,透进来的光能瞧见浮在空中的细小灰尘颗粒,门上柱子上沾着干掉的黄白痕迹,一股糜烂腥臊的气味。
两个被父亲连累的可怜姑娘此刻正躺在厚厚的褥子上闭着眼睛奄奄一息,丝毫不在乎是不是有人进来了。
在接客之前就已经被那男鸨破身验货,撕裂,再加上她们这样的地方,跟敞开腿不断的供人使用有何区别。
赵微君闭了闭眼,心疼张氏两姐妹的遭遇,陈长敬要报复去报复张闻道便是,伤害他的女儿做什么?
“茹儿,是郡主。”
曾玉过去轻轻拍了拍她们,张茹睁开黏糊糊干巴的眼睛看过去,自暴自弃的又躺回去。
她妹妹见到人来了,赶紧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郡主,郡主,救救我们,救我们出去,求您了求您了!”
赵微君见不得她们受一天的委屈,那恶心的男鸨不知晓干了多少龌龊的事,她把妹妹扶起来宽慰她,“走,今日我就带你们走。”
这样的地方她要怎么带着她们离开?
赵微君又看了看这间房的结构,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样的房屋同当时压塌她的那间没有什么区别,都属于如今要拆除了的。
那要不然,就弄塌吧。
听到赵微君的说辞,曾玉飞霜“?”
“郡主,这可是房屋建筑啊,怎么弄?”
赵微君叫飞霜过来,“回去到我那个匣子里,给她们送过来。”
从虎儿沟回来,她对当时官兵收缴上来的那些炸矿山得黑火感兴趣,便偷偷装了一点儿,这幢房屋不挨着什么街坊,塌了也不会影响其他住户。
“还有其他女人吗?”
张涵摇摇头,“他为了换我们姐妹俩,将原先的三个女孩子卖掉了。”
赵微君看了外面一眼,张茹有了希望从床上下来,“可是郡主,那个男人怎么办?”
她勾了一下唇角,仿佛依旧是昔日里敢想敢做,神采奕奕的郡主殿下,“留着他干什么?炸了。”
……
*
跑出来的两姐妹被暂时安置在公主府当杂役,赵微君叫青梧给她们送些衣物用品,张茹跑出来叫住她,“郡主!”
赵微君扭过头去,“怎么了?”
她从衣裳里翻出一封干干净净的信交给赵微君,“郡主,陈长敬通敌叛国,这是证据。”
赵微君很是疑惑的打开书信,字是女儿家的小楷,可书信上的内容却叫她大吃一惊。
她这些日子一直在病中,偶然出去才知道北方已经变了天,雁门关失守,今日太原府都危在旦夕。
而信中的内容开头是家书一般的寒暄,却是李舟山亲启,李舟山是何人,他是当年从神威军叛逃出去,在边境重新自立称王的党项首领。
陈长敬怎么会跟他有联系呢?
信上的内容,是叫李舟山赶紧出兵,时不我待。
他这是要亡我朝啊!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虽说党项不算什么大气候可依旧不容小觑,尤其是如今这样的情况。
赵微君夹着手里的信问她,“你从何得来?”
张茹回答,“那日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看着像是探子的人,打扮不似中原人,脱衣裳时掉了出来,我便想法子把内容写了下来。”
“几天了?”
张茹想了想,那是半个月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