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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二人的院子,赵嫽张罗着,“翠儿,去把皇兄赏的茶拿来。”
她走到叶诏麟跟前要为他宽衣,叶诏麟按住她的手,“公主,书不可一日不温,我晚些再过来。”
“诶——可是你我……”
“公主,大丈夫岂能耽于儿女私情,若是如此,父亲又要训斥。”
赵嫽细眉微蹙,不舍地松开他的衣袖,“……好吧,你要注意身子。”
“多谢公主关怀。”
从公主的院子中出来,回廊上叶诏麟被叶夫人喊住,“你这急吼吼的又去哪儿?你父亲寻找你呢。”
叶诏麟停下脚步行礼,“母亲。”
“你呀,都几日没有在府里了?当真不怕公主派人跟着你?”
“公主对我还算放心。”
叶夫人哀叹一句,“哪个高门大户不纳个三妻四妾的,偏着她是公主,你爹爹又不让,都说尚公主是泼天大恩,可我儿可是一甲的进士,如今倒是落不着什么好差事。”
叶诏麟垂了垂眸,“自然是父亲害怕,可父亲怕我可不怕。”
“麟儿!”
他放轻声音,“母亲莫怕,孩儿自有考量。”
……
赵嫽素玉素心带了回来,此刻正在屋内给二人上药看伤。
“怎么样了?可伤着根本?”
“回公主的话,她们二人就是些皮外伤罢了,不碍内里脏器。”
赵嫽才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素玉趴在床榻上,蔫蔫的,“殿下莫要担心,虽是挨了几球,郡主却不曾下狠手,素日里练习的时候也同今日差不多。”
“唉,苦了你们了。”
“殿下养我们这么些年,我等无以为报。”
赵嫽拍了拍她的手,“你们好生歇息吧,本宫会为你们找好出路的。”
素心忽然叫住赵嫽,“殿下!您日后……再也不碰蹴鞠了吗?”
她脚步一顿,想起今日赵微君那副表情心里又是一阵刺痛,“好生养着吧。”
“殿下——”
从屋里出来,赵嫽每走一步都觉得沉重,母妃从来不喜欢她同赵微君玩耍,自小时候就教她好多次,赵微君顽劣,她是公主是淑女。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妃又换了一种方式,处处说她在皇兄那边没有赵微君受宠,她才是皇兄嫡亲的妹妹,是本朝最尊贵的公主。
小的时候,哪里有那么多等级尊卑的观念,可惜母妃说的多了,她竟然开始渐渐敏感起来,赵微君同皇兄一同长大,共患难,李玥妍同她关系也是最好,她们三人聊起什么来,便显得她像个外人了。
叫赵微君改名的时候,母妃骗她说要同党项和亲,得是宗族嫡亲的贵公主,赵爰这个名字或许也可以糊弄过去,她信了,连忙叫了赵微君改名,谁曾想母妃打的压根儿是为了区分公主和郡主身份的主意。
她从头上把自己的那枚簪子取下来,吩咐婢女,“叫匠人把这颗荧玉取下来。”
“公主,这可是官家赐给您的,跟着您十几年了。”
赵嫽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去取,休要多言。”
*
晏俍今日散值归家,早就知晓了郡主今日当是扬眉吐气了,可回到家并未见郡主有什么欢声笑语。
赵微君从齐云社回来就闷闷不乐的,晚膳都没吃几口,把自己关进屋子里待了一下午,谁也不叫进去。
“青梧,郡主怎么了?”
青梧也急的不行,“郡主虽然这么些年事事同公主殿下作对,实则郡主心里不知道多在乎殿下,今日殿下却对郡主说了好些伤心的话,郡主想是难受了。”
晏俍在门边踌躇了片刻,才推门进去,屋内就燃了几支蜡烛,琉璃懒洋洋的躺在赵微君身边睡觉,见有人进来警觉的睁开眼睛,冲着他喵呜一声。
“郡主,想什么呢?”
他换了衣裳过来坐到床边,赵微君眼眶还红红的,在被子里钻着,只露着散着青丝的脑袋在外面,“晏兰时,你有好朋友同你渐行渐远的吗?”
晏俍思忖一会儿,“我友人不多,屈指可数,不过身在官场,倒也常见人反目。”
“他们是因为什么呢?”
“志向,政见,利益,左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赵微君头往他那边蹭蹭,“那赵嫽也是同我道不同了?可小时候,她明明待我那样好,那样温柔。”
刚到汴京,她还什么都不懂,一口一个阿嫽姐姐公主姐姐,小姑娘眼睛大,眨巴眨巴的,赵嫽乐意带着她玩儿,什么都依着她。
“或许公主有她的不得已。”
赵微君把头枕在了晏俍的腿上,她自己没注意,晏俍目光却是一顿。
“不得已?她是公主,有什么不得已的。”
晏俍:“这世上并非高位便无忧。”
赵微君又转了个身,下巴靠在他腿上,“那你呢?你也有什么不得已?不得已娶了我?”
她抬眼注视着他,晏俍看着她的眼睛,缓慢道:“郡主要听实话?”
赵微君摸了摸鼻子,“不然呢?”
他遂颔首,“是不得已。”
赵微君又从他的腿上下去,钻进被子里缩起来,“……哼。”
晏俍不禁笑笑,过去掀开被子的一个小角,“当心闷着了。”
“你走你走!反正你们都不喜欢我!每个人都讨厌我。”
她无理取闹着,晏俍伸手搭在她的头上,指尖触碰着她的发丝,“郡主可听闻一个故事。”
赵微君把头一扭,“不听不听。”
晏俍含笑,“说的是从前有一位替皇帝炼丹的小道士,因数次炼不出皇帝想要的长生不老丸,怕皇帝砍头,不得已逃到了荒岛上。”
赵微君把头探出来。
“小道士本以为命休矣,谁料道上竟然藏着金银矿,小道士在这岛上,一辈子也不愁吃穿。”
她淡淡的又哼一声,“你说这个做什么?”
晏俍:“道德经上讲,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小道士此乃因祸得福,于晏俍而言,郡主亦是金银。”
赵微君压不住要上扬的嘴角,反而推了他一把,“想不到你这般油嘴滑舌呢。”
“郡主,人虽弃玉,玉不自弃,只要郡主自己问心无愧便是了。”
赵微君忽然又抬起头来看着他,眉目疏淡,清凌凌似水中冷月,明明看着一副不好接近的高山皑雪,每每相处时却透着温雅。
“晏兰时,你能借我靠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