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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发没走多久,知闲就忘记了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
她正欲转身参与到请愿来护理伤员的队伍中,抬眼却是看到了他的身影。他背后的天空弥漫着硝烟,而他着了一身军装,满是坚毅,正一步一步的向着她的方向走来。
知闲一颗惊惧不安的心,终于在此刻放了下来。
两个人距离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她似是才反应过来,跑着就扑向了他。
瞿世峥的声音有些喑哑:“知闲,回去,听话。”
她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安稳有力的心跳,泪几欲落下来,却又不想让他担心,生生的把眼泪憋回去,声音一如往常的活泼娇俏:“我保证就在这儿,一步都不往前面去。”
她说完便松开了手,露着牙齿冲他笑了笑。
血刃肉搏,巷口激战,日军的攻势越来越猛烈,而第十九军迟迟得不到支援,真正完全的成为了沪上的一支孤军。在绝对机械化的优势面前,几个将领都为战术夜不能寐,要知道,战场上牺牲的每一个士兵,都是他们手下亲如兄弟的战友。
可是,一寸山河一寸血,谁忍弃之?
他们坚守阵地,艰苦卓绝的打着这场战役,却是等来中央后撤的命令。昨夜撤退的命令下达,不断的有人扭送着通信员来军部求证命令的真实性,得到肯定的答复,不少将士都是难以置信的嚎啕大哭。
他们不惧流血牺牲,仓皇戎马,诀别无从,而最后出生入死换来的战事刚有起色,是撤退,是放弃已攻下的阵地!
开战近一个半月,他的神经时刻处于高度紧张中,眼前她的笑似是暗夜中的一颗星辰,散发着虽黯淡却令人有生生不息力量的光芒。
瞿世峥神色一柔,刚开口想要叮嘱她些什么,后头徐国凡却是急急的跑来了。
“少帅,中央急电!蔡军长和戴司令都在军部等您!”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知闲只是笑,伸手冲他作别。她知道他的责任是什么,他那样的高位,亲自上阵的可能性是极小的,饶是如此,也是亲眼看到他没有受伤,知闲才安定了下来。
他下巴上新冒的胡茬青青,俊伟的面容上也有一丝疲惫,她不能不懂事的缠着他,虽然,她很想拉住他不让他离开,她很想很想让他远离这些硝烟战火。
可他要卫国,她愿意也只能选择跟他并肩。
逸豫有伤家国远,辛劳勤把我行治。这是军人的守土,亦是于千万个她这样的中国人有生养之恩的土地。
知闲看向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衍之,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瞿世峥心上一松,转身便往后头的战区走去。
在他看不见的后头,她的眼泪终于是掉了下来。她就站在原地,看着那抹高大挺拔的军绿色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直至再也看不见。
知闲很快便加入了救治伤者的队伍中,她有前世的底子在,再加上又在仙台认认真真学了三年的医学,虽说一开始有些纸上谈兵的意味,但是后来学上来也就顺手了,因此,她很快就融入其中了。
“张治中将军率第五军前来支援了!”一个小报童穿梭在人群中,兴高采烈的叫着。
第五军是中央嫡系的部队,这样就是说,南京方面,终于在舆论的压力下,以行动对这场日本蓄意发动的沪上战争作出了反击。
知闲正给一个刚动完手术的战士消毒,听到这个消息,绷得太紧的弦终于是略松了松,扬着嘴角笑了笑。
小战士被她这个笑意晃了神,竟是丝毫不觉得酒精涂在伤口上有多疼了。
“知闲!”
听到有人叫她,知闲扭头去看,对上了北岛慕一张满是惊喜的脸。
“上回你被带走,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后来只听说你回了黄公馆,”北岛慕走过来,解释道:“我也一直没有机会去一趟,我想着战场上肯定缺少医生护士,所以就来了,没想到在这儿又遇上你了。你不会怪我吧?”
知闲摇了摇头:“这原本就跟你没有关系,我还担心牵连了你。”
北岛慕见她言辞间跟先前没有什么不同,也就松了一口气,还想跟知闲多说话,她却是已经被抬着担架的士兵喊过去了。
知闲忙的跟陀螺一样,这儿转完了再往那儿去,一刻也不得停歇。
每每看到那些从战场上负伤下来的战士,她的心都会狠狠的疼一下,第一次见到一个一条腿被炸掉的士兵,断口处血肉模糊,还带着隐隐的黑色烧焦伤疤,闻者那熟透的肉气,她犯了一阵干呕。
这些有血有肉的年轻人,是在拿命守土。
一个比她先来半月的老护士对知闲很是体谅,可是对于这些战士来说,时间就是生命,她宽慰了知闲几句话,知闲也就明白了,只要求自己处理的动作快一些,熟练一些,能够把这些鲜活的生命留下来。
“江湾庙行大捷,你放心。”她拍了拍小战士的肩膀。
躺在担架上满脸是血的战士咧出一个笑,这才放心的晕了过去。
这样牵挂前方的战士实在太多,已经让她不用听对方开口就知道自己要回答什么了。
知闲转身往医院去拿药,看到门口的两个人却是一愣。
徐绍祯早就看到了她,却一直没有上前去。
知闲却是避不开的,要进医院,必须要走门口。
徐绍祯一手搂着北岛慕纤细的腰肢,一手随意的插在西裤口袋里,笑的很是温润:“知闲,好久不见。”
“这是北岛慕,”他的神情很是自然:“一个生意上朋友的女儿,这回来上海玩,我可不能纵着她乱来,所以来将人带回去。”
知闲礼貌的点点头:“嗯,我会跟编制那边说一声的。我还得拿药,先进去了。”
她说完便走了。
身后徐绍祯的表情慢慢的冷了下来:“我说过,让你离她远点。”
北岛慕大衣下头,他的手上是一把锐利的匕首。
北岛慕腰上顿疼,她好像是没有什么感觉一样,面上还挂着笑:“徐桑既然这么紧张她,那不如我们打个赌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