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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上山那条路两旁挤满了开的热闹的木槿花的时候,墨沧就知道,秋天来了。
秋天意味着,院里那棵两人合抱那么粗、叶子似小扇子的银杏要掉叶了,她要每天早起半个时辰,才能扫得干净!
秋天也意味着,后山一颗颗紫的发亮的葡萄要被师父摘下来酿酒了,逸师兄练剑的崖边那丛劲松松塔要长成了。
除了这些,她就完全不知道旁的了。
可是现在在帝都,直到徐家的二小姐锦姐姐忙着绣荷包的时候,她才知道秋天来了。
徐锦在房中一针一线的仔细绣着那副图,眉眼间有些羞涩的回答墨沧问她的问题:“明天就是七夕了,绣荷包自然是要送给心上人的。”
七夕?
她好像是该有点什么表示···
太复杂也不好弄,总归自己只有黑色的线,那就绣一丛竹子好了!
月上柳梢头,徐绍祯和墨逸才一起进门,一进门就有下人来报:“少爷,沧小姐一天没出门。”
两个人对视一眼,眸中都是心照不宣的惊奇。
“她房中还掌着灯,我去瞧瞧。”徐绍祯笑了笑。
“沧儿,在里头做什么?”
墨沧正捧着手上的荷包发呆,听到他的声音不禁咬了咬唇,她起身抵着门:“我睡了。”
“真的?”他语气中含了些许戏谑的笑意,这丫头,明明就在门口,还跟自己扯谎。
他故意的说:“那我可走了。”
她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打开门,正对上头顶一轮明晃晃的月,清清静谧。
唉!他还真的走了!墨沧看了一眼手中的荷包,简直是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明明看着锦姐姐绣的那般灵气,什么都是栩栩如生的模样,自己绣出来,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还是明个儿悄悄的去买一个好了···
哪儿知七夕这天一早,墨逸就叫了她起来,说是今天跟人约好了,要带她同去。墨沧自然不应,墨逸话锋一转:“小师妹,今晚帝都的夜市,我们···”
“师兄,你方才说跟谁有约?我们走吧!”
修竹挺拔,芍药正灼,秋阳暖而不耀的光洒下来,铺了整个院子都是。
墨沧一进顾府,就看见了偌大的院府,都密密麻麻的铺满了书,更变态的是,向来跟在顾卿白身边的两个黑脸护卫怀里正抱着厚厚的一沓书在飞檐走壁,而屋顶,也已经被书占了一半地方了。
墨沧冲着房顶上招了招手:“白大哥!”
白黑刚好空出手来,飞下来冲她打招呼:“沧小姐。”
“你怎么把书铺了一院?还有房顶,居然这么多书!”
“那都是公子读过的书,七夕要晒书,所以就铺出来了。”白黑一板一眼的答道。
“哦!”墨沧笑眯眯的让他去忙,扭头让墨逸自己进去,比起顾公子,她对顾公子的书更感兴趣!
墨逸知道自己这个师妹的性子,叮嘱她不要惹祸便由着下人带路往里头去了。
他是一走了之,白黑和黑白两个人,简直是要泪流成河了。
“白黑,顾公子真的读过这本书了吗?为什么我觉得很枯燥?”
“白黑,顾公子读了这么多书,一定很有学问吧?”
“白黑,顾公子为什么不参加科举?”
白黑很想问一问她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可是他不敢,于是他心里狂飙泪,嘴上道:“沧小姐,属下很忙。”
墨沧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表示自己知道了,让他忙他的。
她随手抄起一本兵法,看了两行又抬起了头,白黑浑身一震,嗖嗖嗖的把怀里的书飞出去,足尖一点就下了房顶。
黑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黑白,顾公子跟你比,谁的武功更高?”
“黑白,顾公子都十八岁了,怎么还没娶妻?”
“黑白,顾公子平常是不是除了读书就是读书?”
黑白一张黑脸都要憋红了,最后也学着白黑的样子,走为上计!
唉!无聊啊,无聊!她只得随手翻起了书,阳光真暖,书的香气真好闻···
抱着一叠书正欲往上飞的白黑看着房顶上正闭眼睡得挺香的少女,嘴角一抽:“黑白,我觉得你需要上去把沧小姐喊醒,如果我没看错,沾着她哈喇子的那本,是前朝的孤本。”
黑白觉得,比起受公子责罚,他更怕沧小姐的聒噪,于是他果断的选择了无视白黑的话。
白黑觉得自己的眼角也开始抽搐了,正欲喊他,见自家公子一身白衣翩翩的出来了,而房顶上的某只,许是睡得太舒服了,竟然翻了个身,沧小姐睡得还真是熟,竟然···翻!了!个!身!
那可是房顶!白黑只来得及大叫了一声:“公子小心!”
墨沧被白黑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震醒了,意识到自己在掉落的半空中,她禁不住闭上眼尖叫了起来。
想象中皮开肉绽的疼并没有到来,她闻到周身那股凛如泉香的好闻气息时,身子一僵,自己,该不会是···
她慢慢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世的俊颜。
“顾,顾公子···”
顾卿白将人放下,墨逸脸色甚黑:“顾兄,我师妹顽皮,你不要往心上去。”
他淡淡一笑,看着有些愣的小少女,说了句:“无妨。”
墨沧松了一口气,看着前头师兄的背影,突然很想感慨,顾公子虽然看着有些冷,不过人真是个好人。
“谢···”
“真沉。”
她第二个谢字未说完,就听到了那低沉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沉?!墨沧低头看了看小腰,心中愤慨,她要收回先前的话,顾卿白,真不是一个好人!
她先前从来不知道,七夕的夜,可以是这般的绚烂多姿。
在城楼上看烟花,那火花仿佛就在自己头顶上绽开一般。
在曲江中放河灯,那就在眼前的莲花灯好似悠悠的飘了很远一样。
在小摊前猜谜语,那谜底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就像是她的荷包,见了人,也不知道怎么送出去那样。
荷包?!
墨沧玩耍的心情一下就没了,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买一个好看的荷包。手上这只,定然是不能送他的,他那般的俊美的人,这只荷包实在配他不上,要说非要送人,配那个顾坏人倒还是绰绰有余!
她正歪头想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是走来了三个让人挪不开眼的人。
一人白衣翩翩,冷清卓绝,公子如玉。
一人青衣如风,俊美非凡,眉眼似画。
一人黑衣劲瘦,风骨傲然,身姿若松。
尽管算得几乎天天见的人,墨沧也觉得,这一刻,三个人,真的是耀眼的存在。
身后灯火如炬,皆是人海,头顶烟火璀璨,灼如朝晖,好似都变得模糊了···
徐绍祯上前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怎么一个人躲这儿来了?教我好找。”
墨沧扬头一笑,心里却是愈发的着急了,看见顾卿白身后的白黑,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白黑手上好多荷包,顾卿白出来一趟,就收到了这么多,他肯定不会仔细看的。
打定了主意,她便拖着白黑往三个人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去了。
没一会儿,她就满脸笑意的回来了,跟着徐绍祯往前走去了。
四个人逛了会夜市,墨沧就撑不住了,喊着困要回去睡觉,也就散了。墨家师兄妹,是住在徐府上的,因此没走一段路,四个人就分开了。
顾卿白慢悠悠的走着,回头看了白黑一眼。
捧了一堆荷包的白黑浑身一哆嗦,道:“公子,方才沧小姐换了个荷包去。”
换了个荷包?
顾卿白看了一眼那一堆荷包,捡了个白色的出来,白黑笑的一口牙闪闪发亮:“公子,您的眼光真好,一下就挑出来了。”
看着自家公子手上那只绣了一团乱线的与其称作是荷包倒不如是称作口袋的“荷包”,黑白嘴角额角齐齐的抽搐,白黑,你确定这是眼光好吗?
拿着手上的荷包,顾卿白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今晚的月光,真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