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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CRAB 178年9月30日。晨。
紫凌书院卫戍部队主营区。
一觉醒来都是30号早上了,足足睡了一天两夜啊我晕!咋会累成这样儿?三年不打仗体能退化了么?W着急上火地蹦下床踹门出去,边穿衣服边跑路,裤腰带都忘在屋里了。说好29号早上八点去书院,依许恬婌那个女魔头的性子,爽约肯定会被活活整死!我死不要紧,连累到家里人咋办!?
他只穿了一件薄衬衣、一条薄外裤,跣着脚丫子飞奔出空无一人的营房,飞奔过空无一人的操场,飞奔进空无一人的车库,飞奔上一辆ATV点火就走——
“小黑坚持住!爸爸来救你了!—— ”
等赶到紫凌书院,W才发现自己急也没用。书院院墙外不知在搞什么飞机,东西南北不见头尾、一眼望不到边的全是人,把原本的大冷天闹了个汹汹鼎沸热气蒸腾,规模、场面、气势比前日靖定的地狱人海大出好几倍,烈火硝烟也丝毫不亚于战场垓心,害得W吓了一大跳,差点儿把摩托车刹进沟里去—— 他睡眼惺忪看不清楚,还以为甲虫族已经打到书院来了呢!直到看见了人群上空“纯洁绿山”、“环球动物党”、“正义有关部门”等极端动物权利组织的旗帜和标语,还有撒纸钱一样漫天抛撒的彩色传单,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不过……这伙人在围攻书院?整这么大阵势,书院咋惹着他们了?
W扎好摩托,踩着满地的传单、字纸和杂物走到人群最外围,拍拍一个高个儿光头的后背:“这位同志,你们在干嘛?紫凌书院咋了?”
那人猛一回头,好家伙,可把W给吓得不轻—— W从背后看以为他是个男的,没想到是个人高马大剃光头的大嫂!而且眉毛画成红的、嘴唇涂成绿的、鼻子上打着三个铜环,一脸狂热不能自已的亢奋模样,直勾勾瞪着W的双眼,自说自话地高喊:“我们在斗争!不屈不挠地斗争!我们要他们交出凶手!他们害怕了!躲起来了!噢!在上的仁慈的主!他们假借你的名义行使杀戮!他们为刽子手提供庇护!打倒刽子手!—— ”
她从目瞪口呆的W面前跑开了,加入一群“掷弹兵”的行列,与他们一起隔着栅栏向书院内的停车场投掷燃烧瓶。好几辆来不及开走的汽车着起大火,冒着黑烟蜕变成金属骨架,车主瘫坐在不远处哭天抢地。
得,问也白问,还是自己动手吧。W弯腰捡起一张传单,见上面印着几个人的大头照,有男有女,有青有老,每张照片都打着“凶手”或“罪犯”字样的醒目水印,照片下边还注有姓名、头衔、博客、微博、MSN、电子邮箱、电话号码、家庭住址……等等等等;其中一个人没照片,头像被一枚大大的问号取代,名字是……扶兰·韦斯特???
韦斯特老师?
他不是死了么?三年前。
W越弄越糊涂。另外……其他这几人都谁呀?他眯着眼儿细看人名和头衔,里边有医学家、生理学家、药理学家,也有生物学家、病毒学家、寄生虫学家……大抵都是医学和生物学相关领域的一些学者。再看传单的文字内容,好家伙,真是声声泪字字血啊—— 开篇点题,绝不拐弯抹角:以上列出人等全部“有罪”(宗教意义上);接着列举每人罪状,果然血债累累劣迹斑斑,无外乎在过去几十年中虐待和杀死了包括人类在内的无数实验动物云云;最后喊了几句极具煽动效果的正义口号,并以“打电话给这些刽子手,告诉他们你是怎么想的”作结。
呃……
懂了!W一拍脑瓜。平行世界没交集,不管他们,该干嘛干嘛。他混进人群,注意保持低调,努力往书院大门方向挤。好在还是有组织的集会示威,混乱程度尚可接受,步行其间不算太费劲。等接近大门了,老远便看见门外矗着一座三米高台,不知用啥材料搭的(八成是桌椅板凳),从上到下遮盖着一整块血红血红的布,台顶站着个文质彬彬的女青年,一手朝天振臂,一手拿着麦克激情四溢地高呼:“……我们抗议他们!他们一切残忍血腥的暴行、践踏良知的作为,必将遭到历史无情的淘汰!正义在我们一边!我们要求他们堂堂正正地站出来,与我们公平对话,倾听道义的呼声!我们的目标是?”
“交出刽子手!关闭养殖场!关闭动物实验室!—— ”人海声浪滔天。
“我们的诉求是?”
“彻底废除动物实验!让动物永远摆脱实验室!—— ”人海声浪卷宇。
W含胸埋头地走过高台,发现那块盖台子的“血红血红”的红布居然真是用鲜血染成的,颜色有深有浅,上面用粗细不一、千姿百态、五色缤纷的笔迹写满蝇头小字,密密麻麻的,看得人皮挫毛悚,内容主要是签名,还有请愿语和誓词之类。难道是那啥“万人联名血书”?用不用这么狠啊诸位!
书院大门就在眼前。卫戍部队士兵和地方防暴警察全副武装严阵以待,好几排盾牌、鹿砦、铁丝网、隔离栏、爆胎器把大门塞得严严实实,后头是怪模怪样的警用装甲车、防暴水炮车和涡喷驱散车。对面的示威者们手持棍棒,“乒里乓啷”没完没了地狠敲盾牌,而且个个举着一米多长的呜呜祖拉(Vuvuzela),互相配合、有节奏地吹出高达130分贝的超强噪音。W估计这群倒霉的士兵和警察今晚回家就得神经衰弱—— 他自己才在这儿几分钟就不想活了。
一看见W径直走近,神经高度紧张的士兵和警察们立刻用防暴霰弹枪对准他:“站住!再靠近我们要开枪了!”
“我是书院卫戍部队的约翰·W·史密斯!”W本来想说“我不是他们一伙的”,想了想没敢:“许院长约我见面,她应该给你们交待过!”
对方交头接耳几句,找来一个手持式生物扫描仪照照他的脸,仔细比对下数据,将信将疑地问:“许院长昨天交待的,你咋今天才来?”
“睡过头儿了,”W耐着性子,“我刚从战场上回来,太累了。”
对方又仔细瞅瞅扫描仪,终于把盾牌挪开了一条细缝:“进来!动作快点!”
……呃,这么窄一条小缝咋进去啊?老子水桶腰几十年如一日压力山大啊拜托!算了,叫你们见识见识本大爷勇冠三军盖世无双的体术!W自忖挤不过去,索性扒着盾牌上沿“嗖”地飞身翻越进去,姿势优美之极,水平直逼奥运会体操冠军,只可惜衣衫不整、裤门大敞、屁沟半露……罢了,莫拘小节莫拘小节!他这么一翻也好,后头想钻空子跟进来的示威者们没了念想,只得悻悻却步,接着吹他们的呜呜祖拉。
“你好,”一名少尉过来敬礼问,“你是约翰·W·史密斯?”
“是。”W把上衣扣子全部解开重扣。
“许院长在办公室等着,叫你马上过去。”
“好。”W扣完衣扣,拍拍身上裤子上的灰,快步走过大门停车场、转进一条樱树夹道的林荫路,往行政大楼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