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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暗暗笑了笑,转头看向带着一脸悲壮表情走向氓山真人的张敬。
尉迟烁两手垂在身侧,肩背挺括,站姿标准。神色淡然,脸上的微笑恰到好处。他注视着前方,下巴轻微地往上抬着。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姿态。
从容不迫,又展示了对广场中心局势发展的适度关心。
江临仙从侧后方看过去,捕捉不到尉迟烁的表情,但刚好能够看到他抬起的下巴。
“啧~”
和尉迟烁比起来,江临仙的一身痞气,站姿简直辣眼睛。双臂环抱,两腿一站一伸,作个“稍息”的站姿。然而,这样痞气的样子,偏生被江临仙诠释得相当不错。
“尉迟烁,你说你是不是蒙我了?”
耳朵里飘进一缕细细的声音,尉迟烁没有回头,面色不变,只是眼珠子缓缓地向左边平移过去,瞥了眼江临仙的方向。
“江二少,你如果是想要我现在替你解释一番的话。那你可就打错这个主意了。”
尉迟烁只是一瞥,又迅速将视线放回高台之上。
“在下痴长你几岁,托大说一句。我们之间的关系,还远不到能够毫无芥蒂互通有无的地步。若想知道什么,且开您贵眼看看便是。”
“再者,今日之事,我并不知晓。江二少信也可,不信也无妨。在下并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尉迟烁不管是神色还是语气,都很平淡,明媚坦荡若清风徐来。
江临仙眼珠子转到极右处,凤眸里一片寒光。
“不知道?唬你大爷呢!”
当然,这句话他只是在自己嘴里念叨,并没有传给尉迟烁听到。
“看看看,看你爷爷的鸟蛋!”
江临仙骂骂咧咧,嘴里的骂词不堪入耳,他人的气质却并不显得猥琐。过一时,把不满发泄出来,又转头看向广场中心的高台之上。
他倒是想直接问杨隽,但是这个距离,众目睽睽之下,哪有什么方法能够不动声色地送消息过去。更何况,现在杨隽身边围着的一圈人里,修为最低的也是大师。
江临仙只得作罢。
氓山真人还在尽情扮演着和蔼可亲的师叔祖形象,细问张敬:“你是哪一峰的弟子,现在做什么职司,平时有什么爱好,要不我改日请你吃点东西?”
不独张敬,就是杨隽也听的嘛冷汗连连。似乎氓山真人想要表示某人和他关系好的时候,就会用请吃东西的方式?
说起来没什么不对,但这种嗜好,放在玄天门辈分最高的老祖宗身上,怎么看怎么怪异吧?
也幸好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氓山真人都是深入简出,与门下弟子来往不多,无人与他相熟。杨隽看这些人虽对氓山真人是个如此逗比的形象感觉十分崩坏,但也只是诧异与无措,并没有其他异动,杨隽心下也有一种庆幸之感。
他现在一面看着已经镇定下来的古达,一面盯着胡扯天蓝海北上天入地各种食物的氓山真人,脑子里也不停转动着,细想氓山真人的来意。
杨隽不认识古达,自然不知道他刑名堂管事的身份,更不知道他和王越之死的关系。如果有这一层消息,想必他能很快就会猜到。
而在为何针对古达之外,杨隽还在想,氓山真人今日出山,是受谁相邀?这个人,和暗中传递消息给氓山真人的那位,是同一个人吗?
氓山真人直到现在,看似什么实质的事都没有做,但却牢牢地锁定了众人的视线。
杨隽忽地想到一个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氓山真人这是在替谁修栈道,暗地里又有谁度了陈仓?他不由将视线扫向了台阶下的众弟子。
不,不应该是这些人。杨隽想。
氓山真人在这里吸引视线,想要打掩护的,想必是需要极度隐秘的事情。绛云台这么多双眼睛,如何才能做到不为人知?
或许,度陈仓的人,并不在绛云台?
杨隽眉头一蹙,突然想起一个他一直忽略了的问题。
玄天门于今日在绛云台召开大集会,并不是所有人都来了罢?他虽然不知道玄天门中对今日之事的布告,却也清楚,即便是这样的大集会,也不可能“倾巢而出”,各峰必定会有负责值守的弟子。
甚至,一些尚且在闭关的弟子也不会受到打扰。
不过,是真闭关还是假闭关,又有谁知道呢?
之前血修之事一出,杨隽也想过主使之人为玄天门人,还在心中对各大首尊首座进行了一番推演。
玄天门中自然也有过一番争理论。譬如毕戈覆首指谢冕,陈剑威反倒第一个怀疑毕戈覆……
这搅和成了一团乱麻,也没能将事情捋清楚。
想到接连死去的王越和王卫,血修隐藏玄天门中不知几年,血腥之气萦绕的血池洞府……种种迹象,让杨隽也曾怀疑,血修的主使是一个玄天门中位高权重,修为甚高的人。
而这样的人物,除了首尊首座和长老们,应该不做他想。
脑中灵光一闪,杨隽突然觉得自己或许捕捉到了今日的点。——把几乎玄天门中所有的人都集中在绛云台,而从代宗主到众首尊首座和真人,所有有可能是血修主使的人都被全在点绛阁里。
什么集会,不过是想来一出吸引众人眼球的戏!借着这一时的遮掩,在外围搞小动作。
至于这个动作有多大,端看他们事先撒下了怎样的网,想要围猎的到底是一条湖里还是一头猛虎。
杨隽顿时有些期待起来,同时,心里也有一丝隐忧。
能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和氓山真人合作的这个人一定不差。不,何止不差,显然在玄天门中有着不小的能量。
既要布局,又要提防着被人看出来,且他还是同为与会者之一。杨隽心里对那人很是佩服。
所谓智勇双全,大概就是如此。能设计一出戏,搭台请好演唱的人登台,中间一定不能露馅。
想要降低风险,那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杨隽猛地想起昨夜在山洞,氓山真人抱着两竹筒酒,分明就是馋得不行,坐卧都抱着两竹筒不说,还说饮酒的好处二三百。
此时想想,他或许是知道自己有酒后失言的毛病,因此死活不肯占一滴酒罢?
如果真是这样,杨隽对策划这一切的人更好奇了。甚至想转投名师——能让氓山真人这个桀骜不逊的演员乖乖演戏,那人可真是牛逼!
杨隽在心里替那人竖了个大拇指。
顾九辛纵观全场,视线却始终不离杨隽左右,总是时不时地从他身上扫过。
见到杨隽时而歪头,时而垂首,一副茫然的样子,不禁心生疑惑。
这个楚恪,是在干什么呢?
她想了想,暗中向一人传音问道:“今日驻守在弗忘峰的人有那哪些?”
被问话的人一愣。这件事,不是在昨夜就已经安排好了吗?九姑娘不是早就知道的,怎么现在还问?
杨隽双手连带着手腕都露在外面,实在不好做什么小动作,两指才刚刚一扣,就发现这样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便很快把手放下,垂在身侧,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轻移脚步,站到氓山真人身后,以期能够将第一层平台上的人全部收诸眼底。
如果今日之事是为血修设下的局,从代宗主到首尊首座和八位长老都已经齐聚绛云台,那么在外,还需得有主持大局的人物。
这场行动,主事之人修为必须不低,那么最好便是修为等级在大师的人物。
但是,这个人的身份多半还不会暴露于人前的。
杨隽现在只遗憾自己不认识玄天门中众多的大师级别的高阶弟子,否则今日把脸一对,知道哪些人没有出现在绛云台,日后筛查起来,也有了大体的方向。
如果他记得不错,如今玄天门中修为等级在大师以上的弟子有近两百人,但今日这高台之山,到场的不足百人。
杨隽有些头痛地眨了眨眼睛。这还真是一个不小的工作量。
他只是从资料上得知大体的数字,但无从知晓玄天门弟子的详细资料,更不知道这些弟子姓甚名谁,要想从近百人里筛选出可能与氓山真人有关联的那个,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如今自己在玄天门中,交际圈几乎都是单线的,这与自己获取情报十分不利。杨隽心中有些遗憾,同时瞥了氓山真人一眼。
这位老祖宗到如今还不曾向他揭露收自己为徒的原因,杨隽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但实际上并不甘心——他可不愿意稀里糊涂地做事。若有所求,自是开门见山好得多。
便是要他做什么事,划下道来,大家有一说一不好么?
不过,氓山真人不愿意说,并不代表他不能自己挖掘出真相。找出与氓山真人紧密联系的人,算是一条迂回路线。即便这会艰难些,但是他并不会就此停止!
杨隽的视线从这些弟子脸上一一扫过。
今日他便把这些脸都记下来,日后再慢慢筛除。他就不信,没有水落石出的一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