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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醉里促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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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堡,七彩阁。

    “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傅脂则思其心之和也,加粉则思其心之鲜也,??????”锦夜坐在案几旁抄女戒,一边小声嘀咕。

    “那天回来时,所有人都在到处找我。哥哥闻到了夜儿身上的酒气,又调查出夜儿去了画舫喝酒,还请了花姑娘。大嫂嫂发了好大的脾气,罚夜儿抄女戒一百遍。”

    她抬手活动下酸疼手腕,瘪起嘴。“琬姐姐,你帮夜儿抄一些吧,夜儿这些天没日没夜的抄,都只抄了五十来遍。”

    琬玓在一旁摊开张宣纸,取笔,沾墨。“我只能尽力模仿你的字迹。但愿不会被发现。”

    “没事,没事!就一两张字迹不同的,夜儿把它夹在中间,大嫂嫂不会发现的。”锦夜咬着笔杆,幽怨的看着旁边研墨的纫秋和灵均,“这两丫头一点也不靠谱,大字不识一个,还指望着她们帮夜儿抄一些的呢。”

    琬玓只是浅笑,埋头抄写。

    锦夜又咬了一会儿笔杆:“哎,琬姐姐,你说,大嫂嫂也真是的,干嘛发那么大的脾气啊。”

    “你大晚上的跑去烟花之地喝酒,还夜不归宿。木暖这些年虽世风日渐开放,却也容忍不得你这样玩闹,大夫人当然会生气了。只怪我当时没有阻止你。”

    “可是,琬姐姐,你和沫姐姐也一起去了啊。为什么你们父母都不生气。”

    “卿沫的父母远在兴州踏雪山庄,他们若是知道了,惩罚会比你还重。我却是因为没人管,你可不能学我。”

    锦夜“嘤”了一声,规规矩矩的继续抄。

    “后天是卿沫的笄礼,你要不要过来一起玩?”

    “夜儿很想过来。可是??????可是,女戒还有四十三遍没有抄,大嫂嫂说,没有抄完就不许夜儿出七彩阁??????”锦夜满脸委屈。

    琬玓回到踏雪山庄时,众人已等了她许久。

    锦夜受罚不能来,归根结底还是大家的错,大家帮不上太大的忙,也不好追究。便备上马车要出山庄玩耍。

    琬芍和卿沫卿尘先进去了,琬玓看了看宸允,有些不想进去。和他共处,实在有些尴尬。宸允也看出了她的顾虑,强扯出笑容:“你快进去吧,我和车夫在外面驾马。

    琬玓犹豫的看着他,欲言又止,她突然有些后悔对宸允发火。大家只是朋友,宸允要娶谁爱谁关自己何事,自己只要心无旁骛,做好师傅交代的事。

    她又听见宸允的催促:“你快些进去啊,需要我扶你?”卿沫也在马车里催促。琬玓轻叹一声,终是咽下所有想说的话,掀起帘帐进去。

    马车缓缓驶出山庄。驶向兴州最热闹的街道——朱雀大街。马车内,众人一路无话,气氛诡异。

    他们一行五人沿着浔河的支流——阙水走着。浔河发源于血舞山系,流经兴州,在上游分流而出,为阙水和厥水。

    朱雀大街走向与阙水几近平行,商铺罗雀,热闹非凡。而与之仅隔两排民房的阙水却是冷冷清清,极少有人来往。

    琬玓一脸漠然,不去看宸允。宸允也是满脸无奈,暗自神伤。这样的气氛下,谁也不愿说话,都只是默默行走

    卿沫突然幽幽开口:“阙水自天垒湖出来,一路河床浅窄,行不了船只。若不然,繁华之景定不亚于定河。”

    “的确可惜。”一片沉默中,唯有宸允接话。可他话音刚落,却又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了。

    又走了一段,迎面传来悠悠鸟鸣。是一个挑货郎,走街串巷的买泥叫叫。

    这是一种流行于民间的玩意,由泥土捏成五颜六色的各种形状,经低温烧焙而成,可以吹出好听的声响。

    宸允见她们都喜欢,便付了银子,让她们自己挑选。

    卿沫挑了只盘卧的花蛇,卿尘挑了只红头的画眉鸟,琬芍挑的是只小肥猪。她们把哨子放在唇边,一个赛一个的吹着。琬玓却站在一旁,无动于衷。

    宸允看她,又轻叹了一声,伸手从货篮里挑了只五彩的鸟哨,递到她面前。

    琬玓盯着他,不去接。宸允的手悬在那里,进退两难。

    僵持了好一会儿,却听见卿沫猛的将泥叫叫摔在地上,闯到他们中间,将他们左右推开。

    “你们吵,继续吵!永远不要让大家知道好了,永远不要和好好了!还说什么给我们庆生,你们这个样子,叫我们怎么高兴的起来!”过度的压抑让她的语气几乎变成了了哭腔,她发泄完,使着轻功飞速离开。

    “阿姐!”卿尘琬芍瞥一眼琬玓和宸允,短短的抉择,还是去追卿沫。

    宸允以为无望让琬玓接受鸟哨,收回手,也要追去。不料琬玓劈手从他手里夺过鸟哨,纵身跃起,在他前面追过去了。他连忙跟上。

    他们找到卿沫时,她已在相熟的酒楼的雅间里点了一坛好酒,一杯一杯的仰头大灌,半坛已下肚,醉意微微。卿尘和琬芍坐在旁边,不但没有阻止,反而也跟着喝了几杯。

    借酒消愁愁更愁。

    琬玓大步过去,劈手夺下酒坛。

    “姐姐。”卿沫抬眼看她,醉眼朦胧。

    “你这是何苦。”琬玓轻叹。

    卿沫苦笑起来,望着酒樽里的美酒,看它荡漾起圈圈波痕。突然幽幽开口:“当年你我结义,求的是患难与共。而如今,姐姐遇到了天大的困难,却不肯说与我们听。我们可以帮姐姐分担的呀!你这样一个人闷着,终究不是个办法。”

    “我??????我哪有遇见什么困难。”

    “姐姐与二哥,向来感情极好。几天不见,却分生成这般,这难道不算是天大的事?”她看见琬玓垂着头,神色复杂,便知道这话还是有一些作用的,“姐姐,你说出来罢,我们真的好担心你。”

    琬玓迎上她的目光,又抬头看看不远处倚着墙的宸允。见他回望一眼,独自走出雅间,像是在特意回避,给她们留个谈话的空间。于是,几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开始探讨关于“喜欢”的问题。

    琬玓支吾了半天,终于道:“宸允他说??????喜欢我。”

    原来是这事,卿沫放心下来。“喜欢一个人难道有错?二哥对你特别,别说我们,就连刚认识不久的夜儿都察觉到了。也只有姐姐你当局者迷。”

    琬玓却突然问琬芍:“芍儿,你喜不喜欢我?”

    琬芍一脸雾水,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姐姐从小便照顾我,我当然喜欢姐姐了。”

    “琬芍是你亲妹妹,这种喜欢不同!”

    “那阿尘你呢?你喜不喜欢我?”既然琬芍不算,琬玓自然而然想到了卿尘,他也是个男儿。

    卿尘猛然听见问话,拍着胸脯保证:“苍天做证,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姐姐!”

    大家惊愕。卿沫看他,琬芍看他,就连门外偷听的宸允都忍不住偷偷探头进来。

    卿尘慢吞吞咽下口水,继续道,“姐姐是唯一一个没有取笑我漂亮的像女娃娃的人!这么好的一个姐姐,我当然要最喜欢咯!”

    “胡闹!”卿沫嘴角抽了抽,一个爆栗弹在他脑门,又拍着桌沿叫:“姐姐!你分明知道,二哥对你的那种喜欢与猢儿不同!”

    “可是??????”琬玓道,“可他分明婚期将近,却还要对我说这些没用的话,徒劳伤神。”

    “姐姐谋略过人,却怎么糊涂了?我相信二哥,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对一个人的喜欢是无论如何都装不出来的。”

    “我??????”琬玓还想再说,却被卿沫握住双手,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姐姐,就算是为了我们,你不要和二哥闹了好不好?我们就静看他的表现,如果他是真心喜欢你,定会有所作为。如果他没有,你也不必把他那话放在心上,只当他是朋友,也不枉废这么多年的友谊。”

    琬玓无法拒绝,她从袖中拿出那只五彩精致的鸟哨,在唇边吹出一个悦耳的音调。“你瞧,我收下了这个。”

    言下之意已然明了。大家都相视而笑,如释重负一般。

    卿沫相信爱情,无论是姐姐对二哥,还是二哥对姐姐,都带着无微不至的关怀。姐姐不愿承认,或许是出于本能的抵制,一切还要靠她慢慢明白。

    愿有情人终成眷侣。她只能帮他们到这,剩下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笄礼前三日本该戒宾,卿沫卿尘却在外面胡闹了许久,还带着微微酒气回山庄。

    他们立刻就被关了禁闭,在房中心无二意的背了一日礼仪,倒是换来了一个完满的笄礼。

    这一日,踏雪山庄宾客满堂,喜气洋洋。

    家庙内,族中极具德才的长辈主持笄礼,卿尘是笄者的弟弟,与母亲共坐于主人的席位上。宸允琬玓琬芍坐在宾客席上观礼。

    悠扬的古琴声起,笄礼开始。

    卿沫着着采衣采屡,出东房就位。初加发笄,一入东房,换素雅襦裙,拜父母养育。二加发钗,二入东房,换曲裾深衣,拜师长教诲。三加钗冠,三入东房,换大袖礼服,拜宾客之谊。

    着装由色泽纯丽到色浅素雅,再到雍容大气,典雅端丽,象征着卿沫由女童的天真烂漫到豆蔻少女的纯真再到成年的端庄。

    置醴,醮子??????繁琐的礼仪压下,卿沫显得兴致缺缺。

    “天华重教,礼乐传唱,文以化成,天道华章;遵古礼行,仪节典范,诗书义理,实践於兹;吉时令节,遵礼为之??????”

    “儿虽不敏,敢不祗承!”母亲的谆谆教诲中,卿沫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但她素来不拘一格,笄礼刚结束,这新萌生的遵规遵矩的念头瞬间就被抛到了脑后。

    她冲进双生阁,龇牙咧嘴的,还未站定,便胡乱的扯下耳上的南珠耳环,拍在桌上。“这该死的珠子,又大又沉,还总是晃来晃去,拍的我脸颊都红了!”

    这对南珠直径近一寸,世间稀有,君远特意送给卿沫做礼物,却被她这般不屑。大家不禁面面相觑。

    但这的确是卿沫的作风。大家闺秀讲究的端庄温婉与她丝毫沾不上边儿,也难怪她走路时一对南珠不停的拍打脸颊。

    琬玓刚要出声,又见卿沫对着镜子拔下一样样发饰,只留一支錾花薇灵簪。

    “这满头的发饰也是重,压的我脖子酸!还有那个什么入东房出东房,累死人了!”她顿了顿,突然又摇晃着脑袋嬉笑起来,“不过,把头发这样束起,倒是清爽了许多!”

    大家都失声笑起来,帮着她整理好仪容,一同去赴酒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