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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取妻如之何?
成国公夫人钟利面沉似水,对面小妹钟贞一行哭一行说,“只说了句五丫头已许了人,竟不许我问是谁!我不过说了句‘庶女亲事我做嫡母难道不能过问’,他就恼起来,竟说我‘你也配做嫡母?!’”。
钟氏说到此处激奋起来,“我怎么不配做嫡母了?我一向待他闺女不错,只去年冬天没给做冬衣罢了。他闺女也没冻着冷着,没过几天就穿上纯白狐狸皮子做鹤氅,说什么‘阿憇送’。”
想起悠然围着雪白狐狸风领显娇美那张小脸儿,衬得自己欣然都失了几分颜色,钟氏觉气不打一处来,庶女比嫡女有风采,那还得了,反了她了。
其实按悠然意思,是不想这么刺激钟氏,就受些罪好了,只要能把钟氏怒火平息掉,家里能过太平日子。可是孟老爹绝不答应,嫡女是他亲生,庶女也是亲生,哪个吃苦受罪他都心疼。至于钟氏如何着急上火,孟赉越来越不关心。
夫妻关系其实是很脆弱一种关系。
成国公夫人怜惜抚慰钟氏,柔声问道“为何不给她做冬衣啊?”
钟氏愣了一下,随即恨恨道“我就是气不过一个庶女过得这么好。”就是想整治整治她。
成国公夫人叹了口气,小妹脾气至今不改,什么都露面上。正室夫人哪有真心待见庶女,可是面子上该做功夫还是要做足,连冬衣都刻扣起来,有什么意思。
谁家庶子庶女不让人烦恼。像小妹还算好,家里只有几个庶女,没有庶子,庶子才是真正麻烦。
“她可有对你不恭?顶撞你?或背后算计你?”成国公夫人问道。
“没有。可会装了。”钟氏很无奈。悠然从未对她缺过礼数,从未顶撞过她,也从未背后算计过什么。
成国公夫人暗暗摇头。庶女就算她再怎么得宠,不过是养几年一副妆奁嫁掉就完了,跟她们置气实犯不上呀。何况这庶女至少表面上对嫡母还很是恭敬,那没理由寻趁她了,完全没必要。
成国公夫人想到自家庶子庶女,苦笑起来,那才是真正棘手。单说庶出四子,生母貌美受宠,成国公爱屋及乌对这四子也甚好,才十四五岁就逼着自己给寻合意儿媳妇,“必要寻个人才好”,成国公再三交待。若说寻个出身高好姑娘,自己如何肯,寻个不好却也交不了差,亲戚朋友间看了一遍,倒是这孟家五丫头不错,虽是庶出,容貌气度却是一等一,这般人才拿到成国公面前,他才无二话。
钟氏嗔怪道“我本来就说了,长幼有序,我家三丫头人才也好,又有才名,还是良妾所出,岂不比小五那丫头生好些?偏姐姐不愿。”要不然也没有这出事。
成国公夫人叹气道“我哪有不愿。是你姐夫不愿,说你家三丫头人才还是略嫌普通了些,配不上他那宝贝小四。”
成国公庶出四子周自齐,自负才貌,发誓要娶一绝色女子。这身份地位相当绝色女子哪里是易寻。好容易有一个孟悠然,人家爹还不同意。
这个不行,就再想法子去,再相看姑娘去,成国公夫人自嘲笑笑。做成国公府正室夫人,是容易么。
钟氏对孟赉很是生气,拉着姐姐倾诉了半天,一腔闷气吐了个差不多,说到后突然笑了出来“不过一个庶出,宠成这样,看她将来能嫁个什么人!去年大嫂给说过魏国公府张并,你妹夫也是看不上,结果呢?人家现是征虏大元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物!”钟氏越笑越不厚道,“这许了人家又不让我知道是谁,肯定是女婿不好说不出口呗。”
钟氏衷心遗憾,“姐姐你说,这张并刚打了个大胜仗,怎么还不般师回朝呢?”若张并得胜回朝,得了朝廷封赏,光宗耀祖,再娶个世家嫡女,孟赉到时不知要后悔成什么样子。
张并带领大军杀退鞑靼人,追击过了长城,杀入鞑靼可汗王账,斩敌上万人,消息传来,举国振奋。朝廷已派专使去边境褒奖。
这么好人家还不肯嫁,当你闺女是仙女下凡?
成国公夫人微笑道“这我哪里知道。我也奇怪呢,怎么打了大胜仗也不回来。不过小妹,张并可不算是魏国公府人,他自称太原张并,圣上给赐了单独府邸,他府中有自建祠堂。
连祠堂都自建,那是真不打算回魏国公府了。钟氏睁大眼睛,浑然不解,有个正经出身不好么,为什么不回去呢。
成国公夫人知道妹妹想法后,柔声道“若是寻常年轻人,自然是认祖归宗有家族依靠好,可他都已凭一己之力做到大元帅了,家族对他不只不是依靠,还可能是个负累,不回去也对。”魏国公府现这个形势,若张并回归,怕是整个国公府都要靠他撑起来。
钟氏似懂非懂,成国公夫人笑笑,“听说魏国公都气病了。”钟氏很是诧异,“那他岂不是很不孝?”把亲祖父都气病了。
成国公夫人摇头,“不是。魏国公为什么病,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却是说不出来。张并已是二十岁了,从没写进族谱去,魏国公府有何脸面说张并不孝?何况张并自立门户还是魏国公吩咐过。”一个家族从来没有正式承认过人,如何能指责人家不孝。魏国公府虽有些败落了,却还不至于如此下作。
钟氏自此后对前线战事也有些关心起来,倒常常吩咐孟正宣和孟正宪给念些战报。一心盼着张并早日凯旋,好让孟赉父女两个后悔不迭。
“娘怎么突然关心起战事了?”孟正宪不解,悄悄问哥哥。
孟正宣也不知原因,却不甚意,看看前线战报又没坏处。只微笑着打趣弟弟,“许是怕你们再悄悄上战场去。”
孟正宪红了脸。去年冬天他和钟煓瞒着家人跑到军营想参军,被伏家老大一招撩倒,张并开解他们“报效国家,不是只有上阵杀敌一途。保卫皇上,保护京城百姓,一样责任重大。”推荐他俩一个去宫中做了侍卫,一个去了五城兵马司做了副指挥。
孟正宪不平道“他真是大言不惭,说什么我们两个还小,他比我们又大不了几岁!”孟正宣看着幼稚弟弟只笑不说话,张并年龄虽不大,处世却老到,像弟弟和表弟这样瞒着家里去参军,他怎么会要。军中有这样娇生惯养偷跑出来世家子弟,不是力量,是麻烦。
这般轻松麻利便把人送走了,孟家、钟家,一个没得罪。
“有何不好?五表弟这几个月功夫,救过三次火,捕得盗贼十数人,京城百姓大为称赞。”孟正宣真觉得这样也挺好,前线战士固然伟大,维护好京城治安也很难得。
“就连你,不也抓过一个闯宫刺客,立了功。”其实是一个疯子,不知怎么硬要闯宫门,被当值孟正宪奋勇擒获。
孟正宪低声嘀咕道“我还是想上战场打仗。”孟正宣笑道“有哪个将军敢要你?管去。”
孟正宪泻了气。张并那么客客气气亲自把二人送出军营,还有哪个将军敢要他俩?
这仗是别想打了。
孟正宪垂头丧气回了吉安侯府。到了自己房中却发现多了两个十五六岁、清秀丽小丫头,咦,这是怎么回事?
“侯夫人说,少爷已是长大了,这两个是给少爷贴身服侍。”奶嬷嬷一脸暧昧笑,这侯府爷们儿,是十五六岁甚至早就有通房丫头,表少爷算晚,这都十七八岁了。
孟正宪愣了愣,看看奶嬷嬷,看看两个含羞带怯丫头,转身去了侯夫人处,陪笑谢道“知道舅母疼我。”至于两个丫头则坚决不要,孟家男子没有成亲前有什么通房丫头。
侯夫人倒是跟吉安侯钟元一样,是真心疼孟正宪,送丫头去也是一片好意,见他执意不肯,也就罢了。只是跟妯娌闲聊时,无意中说起这事,感叹道,“宪儿倒是个实心肠好孩子。”
钟亨妻子孙氏听了,却是心中一动。女儿钟炜心思她如何看不出,一则孩子还小,且冷眼看看再说;二则孟家说是不纳妾后来却也纳了,未免心中有点犯嘀咕。今见孟正宪如此,却很是动心起来。
若孟正宪真是个守礼君子,钟炜嫁了他倒也是门好亲,孙氏琢磨着。又另有一样好处,没有换亲道理,钟炜若嫁了孟正宪,钟煓那点小心思,就从此不用理会了。
钟煓自见了孟家小五后,可真是有事没事就往小姑母家跑,十回有九回是垂头丧气回来:要么见不着人,要么见着好几个人。凡孟赉不场时候,悠然都量不出现;即便真是无奈要出现,也定会拉着欣然安然一起。
孙氏既有了这想法,晚间见面少不了跟丈夫商量。钟亨沉吟半晌,道“咱们只有阿炜一个女儿,只要孩子好,没什么不行。只是,宪儿从小,对阿炜好似跟别姐妹没什么不同。”他没觉得外甥喜欢女儿呀。女婿若不喜欢自己女儿,女儿哪能过好了。
孙氏抿嘴笑道“你还不知道呢,大嫂悄悄问过宪儿想娶什么样妻子,做舅母好给参详参详,你猜你那宝贝外甥怎么说?他说婚姻大事是父母做主,爹娘要他娶谁他便娶谁。”
钟亨也失笑,“这孩子虽咱家长大,却活脱脱是孟家人,再改不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心意相通:孟正宪人物俊秀,人品正直,没什么不良嗜好,又极上进,是个难得好孩子;若他再能遵守孟家家规,钟炜嫁了他定能过舒心日子。
过几日孙氏免不了趁太夫人高兴时候,提起此事,太夫人半晌不说话。
孙氏心中忐忑。太夫人缓缓道“血缘太近了些。”无比可惜语气。
孙氏何等乖觉,忙道“葛首辅和夫人也是亲表兄妹呢,生下孩子一个比一个聪明。再说亲上加亲是好事,知根知底儿啊。”
太夫人终还是点了头。她都活成精了,钟炜眼神如何看不到。人老了,心肠也越来越软,真舍不得心爱孙女伤心难过。
好,钟炜又不姓季。若是季家女孩,再怎样也不可能嫁给三代以内血亲。
这桩亲事极顺利:钟氏素来喜爱钟炜,娶个娘家侄女做嫡亲儿媳,极是乐意;孟赉也知道钟炜是个好女孩,只是性情太温柔了些,好是小儿子媳妇,倒不妨事。
孟老太太一脸不悦,“又是钟家女儿!难不成孟家男子定要娶钟家女儿?”却禁不住孟赉已经拿定了主意,只是耐住性子陪小心陪笑解释,却是一句不松口。孟老太太叹道“罢了,是你们夫妇二人娶儿媳妇,你们看中了便好。老婆子话哪里还有人听。”后还是糊弄过去了。
这桩婚事说定之后,孟正宪就从钟家搬回了孟家。回家后少不了被欣然好一番打趣,二少红了脸。
季筠含笑看小叔子小姑子打闹。自己眼光不错,孟正宣是个好男人好丈夫,和季家男人一样正直守礼。小叔小姑也都是好,心地淳朴。
至于婆婆和太婆婆,季筠笑着摇头,谁家婆婆不麻烦呢。
想起自己受了两层婆婆气,悠然满脸同情看着自己说“婆婆猛于虎”,季筠笑出声来。
悠然打了个喷嚏。
有谁惦记自己不成?
“姑娘,魏国公府十三姑娘来了。”
张憇风风火火跑进来,“唉哟,想见你一次真不容易,层层通报,见你家老太太、太太、大嫂子,才能见着你大小姐!”
悠然笑着拉张憇坐下,“别这么叉着腰,气势汹汹,太像十三妹了。”
张憇使个眼色,悠然会意,令身边人退下。
张憇拉着悠然小手急急道“我二哥要定亲了!”
悠然笑道“那是好事啊。”张恕是早已定了武夫人娘家侄女,前些日子已完了婚。老大成了亲,可不就要轮到老二了吗?
张憇跺脚道“他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悠然淡淡道“他心思,根本不重要。”当他心思无助于改变任何事实时候,忽略。
张憇愕然“阿悠,你这么狠心!”广州时候,阿悠不是和二哥玩得很好么?不行,二哥这么痛苦,不能这样!张憇冲动抓住悠然“阿悠,他想见你一面,你见见他吧。”
悠然奇怪看着张憇“见他?然后呢?”见他有什么用,见他有什么后果,你想过没有。
张憇被问愣了,她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结结巴巴道“然后,你俩一起求求我娘,我娘心肠很好……”
“我不喜欢求人。”悠然慢吞吞说道。
“为了他也不行么?”张憇绝望了。
“不行。”悠然很肯定。
“可他,是真心喜欢你呀。”张憇愤怒了。
喜欢?一个男子喜欢一个女子,是多么容易一件事情。那一点点喜欢,干点什么都不够。
可他就凭这一点点喜欢,就想要求你付出自己一切,包括名声和前途。可不是么,若真听了张憇话,跟他见了面,那自己真会万劫不复。
男孩喜欢,或许会很纯真,但只是喜欢而已。男人选择,才是真正有担当。号称喜欢自己男子不止一个,可是自始至终对自己掏心掏肺、真正为自己着想,却只有他一个人。
他,也不知怎样了。
张憇还愤怒,悠然却已无心情哄劝她,只笑道“阿憇,你放心吧,我跟你保证,你二哥会伤心,会失望,会哭泣,也只是一阵子而己,很他就会安安份份娶妻生子,会过得很好。不信,咱们赌两斤瓜子儿。”
张憇不可置信望着悠然。
“要么,半斤花生?”悠然改口。
张憇惊愕半晌,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出自《诗经齐风南山》。婚姻是很慎重事情,要告于宗庙,告于父母,不是像现闪婚年轻人一样,想结婚了,上民政局领个证;想离婚了,再上民政局领个证。
结婚离婚程序有问题,也是中国目前离婚率居高不下一个原因。放眼世界各国,哪有像中国这样,协议离婚了立码能办离婚手续?只有中国离婚会这么方便。
离婚成本太低了。
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些比较不吃亏,要学会保护自己。